第8章 下雪
司徒谦顿了顿话音，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一脸凝重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他别对谁都这么善良，心太善总是容易被人欺骗的。”
宫紫菱眯了眯眼，炭火跳了一下，闪闪烁烁地映入了眸中。
她托着腮，喃喃自语：“可当年，要不是他的善良，我就活不到现在了”
“长夜漫漫，你既无心睡眠，不如咱们来玩游戏打发时间？也总好过呆坐无聊。”司徒谦这时突然提议道。
“什么游戏？”宫紫菱闻言抬起头，有些好奇，又有些畏惮。
跟你玩，我有这个胆吗？
“掷骰子，押大小。输了的要弹脑奔儿。”
一刻钟后，炉火旁。
嘣！
“啊好痛！”
宫紫菱捂着额头，痛得龇牙咧嘴。
一脸敢怒不敢言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暗暗腹诽：该死的司徒谦，下手真重啊，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轮到你掷了。”
司徒谦得意洋洋地将骰子递给她。
宫紫菱撇了撇嘴，从他的手里接过骰子。
他的手由于常年握剑，看起来比较粗糙，老茧横生，还夹杂着一些细微的伤痕。
但手型却相当好看，骨节分明，十指纤长。
宫紫菱将骰子扔向空中，降落时又用手接住，紧紧裹在掌心，眼神里隐隐透出小狐狸一般狡黠的光芒。
“大还是小？”
司徒谦瞥了她一眼，随口道：“大。”
宫紫菱深呼吸，把手翻过来，缓缓打开。
一点、两点、三点。
小！
“我赢了！”
宫紫菱总算赢了一次，不禁欢呼雀跃起来。
司徒谦摸了摸鼻子，将额头凑到她面前，道：“愿赌服输。”
他突然靠得这么近，宫紫菱竟有些不知所措。
身子往后倾了倾，哈了口气，往他脑门上一弹。
司徒谦笑出声：“这么轻？没吃饱饭？”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宫紫菱刚弹完就后悔了，早知道就该卯足了劲把他弹肿了才称意。
司徒谦捡起骰子，见她满脸通红，戏谑道：“我又没打你的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
宫紫菱一惊，急忙捂住了脸。
不仅红，而且还有点烫。
“没事，是被火烤的，太热了。”
她随便找个借口遮掩了过去，连声催促司徒谦：“别管啦，咱们继续玩。”
司徒谦微微一笑，动作娴熟地抛起骰子。
这回押大还是押小？
宫紫菱纠结不已。
“快点，别磨蹭。”司徒谦等得不耐烦。
宫紫菱急得抓耳挠腮，随便蒙了一个：“小！”
这种东西，也只能靠运气瞎猜了。
司徒谦闻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得宫紫菱头皮发麻。
他松开拳头，哈哈大笑：“四五六，大！”
宫紫菱顿时傻眼。
司徒谦已经做好手势，准备要动手了。
宫紫菱泪眼汪汪地求饶：“轻点，疼。”
司徒谦没有说话，只是歪了歪头。
他的右手定在了她的额间，似在思考，也似在打量。
良久，原本弹的动作变成了触摸，他轻轻碰了一下她有些红肿的额头。
翌日，一场初雪无声降临。
窗外纷纷扬扬的六棱雪花，旋转飞舞着。
秋的最后一丝余温，早已在雪的飘落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姬云巅静静地看着院子里几个丫鬟拿着雪球丢来丢去，闹得很欢。
心中想着：不知菱儿醒了没有，昨晚上有没有蹬被子？
她不喜欢冬天。
不仅是因为怕冷，更重要的是她曾亲眼见过许多乞丐活活冻死在街头。
包括一些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小孩。
这个季节，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那些婢女一样，在雪地里追逐打闹。
裴奕之起了个大早，裹着一件厚实的雪狐镶边青红捻金猞猁皮鹤氅出来，独自站在檐下。
几朵雪花飘进来，一点点融化，像是温柔的眼泪，静静地渗落。
她伸出手去接，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几乎与那雪色融为了一体。
姬云巅隔窗相望，竟看得出神。
一阵寒风迎面拂来，裴奕之喉间灌入一口冷气，立马咳嗽起来。
姬云巅急忙跑过去，将她扶进了屋里。
“天这么冷，你怎能拖着病体在外头冻着？身子骨本就差哪里还禁得住风吹？”
姬云巅轻声责怪几句，给她找来手炉暖手，环顾四周，又道：“茯苓和连翘呢，怎么不在屋里守着？”
“她们煎药去了。”裴奕之捧着手炉躺在鹅绒床上，轻咳两声，道：“我就是在屋子里闷得太久，瞧见外面下雪便想出去看看。”
姬云巅定定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裴奕之乐天知命，不怨天尤人也不怎么耍脾气，安安静静的，很少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可越是这般，姬云巅越是觉得她可怜。
裴奕之看了一眼他脸上的伤，虽然擦过药但还是会有几处青紫，便沉声道：“昨天晚上打你的那帮人，我爹已经派人去查了。你放心，有刺史府在，绝不会让你白白吃亏。”
姬云巅怔了怔，继而摇头笑了一下。
这样的事情，他都已经忍习惯了，只觉得他们情有可原，毕竟失去了至亲，挨一顿打受几次气就都揭过了，并没有打算追究他们的罪责。
“医者仁心，你待人宽厚本没有错。”
裴奕之眺着窗外雪花纷飞，神情淡漠地道：“可是你也该明白，救一人易，救天下人难。”
姬云巅低了低眸，道：“这道理我明白。”
裴奕之道：“所以，那件事你就不必管了，刺史府会替你解决。只有杀鸡儆猴，你才不会被人当软柿子捏。”
姬云巅点了点头。
裴奕之莞尔一笑，道：“今年岁旦来刺史府做客吧，对了，记得带上你那个妹妹。”
一提起宫紫菱，姬云巅开始担心起来。
该回去了。
那丫头离了他一夜，不知道习不习惯呢？
宫紫菱完全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辰睡下的。
等她一觉醒来，除了鞋袜，身上的衣服一件没少，就连发箍都没摘下。
宫紫菱稀里糊涂地跳下床，见外头涂满一片雪白，冷冷清清的。
“司徒谦？”
她试着喊了一声，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厅堂里空无一人，炉火却依旧烧得很旺，厨房有一锅早已备好的热水。
宫紫菱一边洗漱，一边想着这司徒谦表面似乎是个糙汉，没想到却是个粗中有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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