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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足踏雪


  荀肆自觉讨了个没趣,打马追上队伍,呼喊着:“都打起精神来!这些缴获的奇珍异宝和蕃蛮特产都要进贡道宫里头的,可是咱们傅家军的荣耀!”那傅家军旗也应景的飘了飘。

  山口风大,曲迎峰紧了紧披风,想到小时候也常来这飞来山上玩耍,挖点儿野菜,打两只雀,运气好的时候也能逮到兔子。尤其飞来山外的阳坡,景致独好,许多显贵为了争着地方都是明枪暗箭齐上,十八般武艺摆全,凡有点儿实力的都要插上一脚。

  却听说,有一天,小王爷熊岳进宫请安,也不知耍了什么花招,就把这山坡要了去,修了楼阁,建了围栏,作为观景的别庄,常呼朋作乐。

  正值春末,梨花簌簌落落开了半山。熊岳聚了一众人等陪他在这谢亭里饮酒赏花,好不自在。

  他们在山顶阁楼中席地而坐,小侯爷昆厚又带了个歌舞班子在阶下表演凑趣。鼓乐中掺杂着哗哗回响的车马声,正对着官道而坐的霍典抬头一看,好家伙,那车队从山口盘沿而出,四车并做一排已经走了有百十来排,瞧那架势,里头还有不知多少人要出来,从山顶远眺,就如蚂蚁搬家一般。

  他忙唤旁人来看,无一个不赞一声“壮哉”!

  霍典正洋洋自得好眼力,回头一看,那千岁王熊岳却在窗边低头喝酒,瞅也不瞅外边一眼。他喝了些酒,忽生恶胆,竟将熊岳的脸一掰,直直看向那队车马。

  熊岳被他掰得脖子生疼,一把打掉他那烦人的爪子,正想揍他一顿解气。就听有人喊了一声:“好俊的人物,好骏的马!”

  熊岳一手摸在颈间揉按,无意朝窗外一瞥,也顺着他们方向看去,嚯,虽不甚清晰,他也看到了这队车马——尤其是这匹马!

  就见那马,远观似大宛马模样,体型健壮,通体褐亮,鬃如青丝,马头高扬,如同洋洋得意的少年郎一般。待看那四足踏雪,千岁王心里喊着,这,这好像我的阿水!

  此时曲迎峰正骑马压着队尾走出来,偶尔能听到琴乐之声,想必是山间有人踏青,便叮嘱了荀肆,京城脚下不得出半点差错。自己则机警一些,观察周围环境,就见春桃半谢,梨花正茂,他看着落英遍野,也觉得心旷神怡甚是舒畅。

  他本就知道山上人在看,猜想大概是千岁王带了些纨绔子弟作乐,他回望到那楼阁间的人,却也看不清面目。却突觉得有种目光像将他凌迟一般,他又紧了紧披风,夹了夹马,往前赶了几步,心想这飞来山怎几年不来,竟变得这般古怪阴冷。

  观那建在副峰上的屋宇,最高处是间朝东开的小楼,有题字,曰:谢亭。

  曲迎峰哧了一声,心道:“兴许还是个草包,楼阁广袤却叫了个‘亭’字”。兀自哈哈笑了出来。

  他笑声粗犷又碰在山壁上好一阵回响,竟把山上山下的人都笑蒙了。

  曲迎峰笑过,也自觉失态,向前头摆摆手,说是想起小时候的淘气事,大家莫要见怪。兵士们一路上和他相处极好,皆以为曲校尉近乡情怯,太过激动罢了。

  荀肆也这样想着,又忙跑过来问他:“校尉,你本就是这京城人士,有没有相好的姑娘在家里等你呀?”

  这句话在军中本就是平常玩笑,可是对曲迎峰而言确如一个惊天大雷,当即将他钉在原处。

  荀肆见他不走,忙催问:“莫非真叫我说中了?怪不得兄弟们一谈起这话你就不吭声,原来早就有媳妇儿等着,进了京可要让兄弟们好好闹一闹你们的洞房才行!”

  曲迎峰回过味来,忙说道:“哪来的姑娘,我只是想起当年投军正值我爹孝期,心中有愧。”

  荀肆善解人意的抽了曲迎峰的马,喊道:“将军你莫苦恼,父母在世时尽过孝心比守丧强得多,你若不上战场,我大熊岂不少一猛将保家卫国!那才是愧对爹娘!”

  那大宛马腿壮力足,刹那间就掠过队伍朝前奔去,荀肆的声音响遍了车队之间,大家想起家中情景,心中各是滋味,不由都慢下了脚步。

  曲迎峰见状,忙勒马掉头,将尽忠报国的道义宣讲一番,队伍士气重振,急急地向城郊而去。

  曲迎峰看了看天,已是晌午时分,看来兄弟们能赶上辰时这顿饭了。

  山上的多半是官宦公子,本就又妒又嫌那将战功换功名的武人,见他狂态不免讥嘲几句,“这打着傅旗的,是哪来招摇撞骗的,谁不知道傅家军早已抵达,只等明日进城了,哪还有这等慢的在后头乱爬。”

  酒劲一来,文人也都不雅,忽有人一拍脑门道:“我还道是谁,这傅家军多半抵京,唯这进贡的一支走得最慢。莫不就是这伙人嘛!也不知这押运的是哪个,竟委了这样的重任。”说完又转身去看那人,琢磨道:“观其身姿挺拔,听其音阔朗,莫非就是这次立功的少将?”

  霍典见熊岳这半会儿没理自己,自觉侥幸,看不得那公子惺惺作态的样子,说道:“这次立大功的少将何止十人,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我估计,定是个年岁大的,要不怎么能最早出发最晚到达,这当然要挑个沉得住气的。”大家听了又是哈哈大笑,闹在了一堆,对峙这文武的百般好坏。

  熊岳从不搀和他们,仰倒在睡榻上琢磨这人是谁,“押运的确是个重任,当委托京城人士,识图知路。闻其声、观其姿皆是少年模样,孙景廉和楚彰自己都有些印象,这人,多半就是曲迎峰!”想到此处,坐了起来,“哼,小小校尉,爷今儿个就来会一会你!”

  这边厢,公子阿玉没睡成午觉,便被喊起来。

  阿玉从未在申时前见过客人。只是刚刚雅管事说这李夫人是常客,又有有急事,“必须立刻马上见到玉公子。”

  阿玉打着哈欠,心道我觉都没睡好,哪有心情弹曲闲坐。

  李夫人却紧紧攥着阿玉的手说道:“玉弟,姐姐日后不能来看你了。”

  “此话怎讲?”金主您可不能说不来就不来。

  阿玉实在受不了她这双目盈泪,欲哭还笑的样子,委屈道:“您说我听就是。”

  哪知话音还未落,那李夫人就扑到自己怀里,哇哇哭道:“我家那天杀的就要回来了!以后我再也不能随意出来见你了,奴家的命怎如此的苦啊!”

  阿玉忙安慰道:“夫人何惧,自己学弹琵琶就可,修身养性,也能打发闲暇时光。”

  那李夫人就这样靠着他,心想着小小的男儿,身子竟这般柔软,定比自己那练家子的相公好,又蹭了蹭才说道:“阿玉,我虽未报真姓名,可你也能想见我家出自官宦人家,和一位武官刚成亲之日,他就去了前线,我独守空闺倒也无妨,只是我最怕他回来之后的日子。”

  她擦擦眼泪继续道:“我二人从未未见,和陌生人有何区别。他出身不薄,再有军功傍身,怕是倒时送女献媚的要踏破门槛。这且不论,若是得了天家赏识,就要攀交贵胄,与官宦往来,那些官眷哪有一个是善茬子,和她们交际是我最最不情愿的事情。”她见阿玉也不出声,坐起身来,问道:“玉弟,你听我说话了么?”

  阿玉庆幸她可算离了身,忙抱起桌上琵琶说道:“我且轻弹塞上曲,姐姐慢诉心中事。”

  李夫人皱了皱眉头,这阿玉最解风情,却又最不知迎合别人,嗔怪道:“你总是这般敷衍我。”

  阿玉也不出声,只是弦声渐起。李夫人说道:“想我当时就是听了传言,说他英俊威武,爹爹又赏识他,说是定有作为,我便顺了家里意思甘愿嫁了。哪知隔着盖头刚看到一双脚,那人就领旨打仗,你说气不气人!”

  阿玉听了此话,心里暗叫道:“好嘛,原来是孙景廉的夫人!哎哟,好危险。”一不留神弹飞了个音,李夫人忙上前说道:“你也不要弹了,我说两句也就要走了。”

  阿玉索性应了,听她继续讲道:“哎,不若多等两年,若能嫁给那曲少将,起码成亲当日能见到人嘛!”说道曲迎峰,阿玉突然有些厌烦。

  见他不悦,又前来握他手道:“我最近得知相公凯旋,想开了许多,也想明白一件事,人活在世就此一次,定要对得起自己,他愿尽忠报国,我也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嗯,姐姐能看开最好,每日弹弹小曲,逗逗小猫,什么凡事都扰不得。”说着,回握她一下,打算抽走。

  哪知李夫人手劲儿忒大,反倒像得了鼓励,紧紧攥住道:“我刚得知,曲少将押了物资进了驿站,大局已定,明日大军凯旋我便踏不出夫家大门。”她顿了顿,直直看着他道:“阿玉,我已做了万全准备,你,你愿意和我远走他乡么?”

  “姐姐,我还养着三口人外加猫狗畜生鸟禽数只,这么多条命是撇不下的。”他又拨弄琴弦,风轻云淡道:“姐姐只是心里有结,等将军回来,打开就好了。”

  那李夫人心知无果,呆坐垂泪,阿玉弹着一段[诉怨]伴她眼泪轻流。

  一曲终了,李夫人默默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低诉道:“我知你对我无心,我喜你性情洒脱,又羡你那般自在无忧,我倒是终生不能这般逍遥。”

  阿玉看着她背影,也觉萧索。

  然而他管不了别人的事儿。

  将琴放下,喊了小环:“备车,咱们去西城驿馆。”

  小戒上前来收琴,问道:“公子,午饭还未用。”

  阿玉喝了口茶,说道:“还吃什么饭,待到他明日进城,马就成了军功战马,再也不能是咱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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