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京上卿
熊岳纵马而出，蹄声嗒嗒响彻了这东西大街。
待进了明治殿，大殿里静悄悄的，只剩宫烛低语。皇帝还在批奏章，见他也并未抬眼，熊岳上前行礼请安，却没听到叫起儿。
大太监呈上最后一本折子，便退了出去。
熊岳久未行此大礼，觉得腿有些酸麻，正私下里呲牙咧嘴，就见一个折子砸在了自己头上。熊岳不敢躲，砸着了又不敢捡，看那折子够厚，心想杜微不知都说了什么瞎话，竟写了这么多。
拿眼偷偷去瞄，折子趴扣在地上，竟连个名儿都没有，杜微简洁却也不至于如此无礼吧。
正自个儿心下揣摩，还待趁机装傻去拿起来，就听皇帝说道：“岳儿，折子掉了，给朕递上来。”
熊岳一直腰站了起来，又弯身去捡那折子，呈了上去。皇帝将其摊在桌上翻看，扫了熊岳一眼，问道：“今儿阅兵怎么没来？”
熊岳忙跪下，说道：“侄儿最怕看到这战场上回来的人。”
皇帝却不再看他，低头道：“说的也是，可你这些年都不长进，也着实不像话。你也别听你父王说的远朝堂之事，咱们熊家，还出不了有狼子野心的人。”
熊岳恭敬回道：“侄儿自是要听皇上的，可是心里头常转不过弯来，就懒散了。”
皇帝哼了一声，叱道：“你还知道！”
熊岳赶紧噤了声，正身而立。
“叫你协助杜微督查京城的大小事宜，你是怎么做的！”
熊岳知道伯父这是在展天威，不由战战兢兢答道：“诸多事宜交给了津南侯嫡子和兆平侯嫡子去做，能得此殊荣他们都很是尽心。”
皇帝转过头来瞪他，粗声道：“什么侯爵嫡子，不就是昆厚和蓟韬那两个小子，你这小崽子，朕让侄子去看着有京尹，你就让人家外甥看着自己舅舅去了是不是！”
熊岳连忙赔礼道：“皇上息怒，侄儿知道错了，之后定不假他人之手。”
皇帝发现侄儿今日特别上道，遂笑道：“怎么想开了，是今儿个见到什么，开了窍了？”
熊岳回道：“有京城内向来太平，侄儿很担心这事情，希望早日查出真凶，安抚民心。”
皇帝欣慰道：“难得你想出来管管事情，那两个猴崽子你也好好管着，训的好了也是人才。既想查办京城里的事儿，也要有理有据，一会儿去鲁若愚那儿领旨吧。”
熊岳心想，还能因这事儿封个官儿不成，倒也不在意的应了：“臣领旨谢恩。”
“嗯，下去歇会儿吧，一会儿直接上朝。”说着打了个哈欠，继续道：“朕也乏了。”
熊岳连忙退了下去，临了瞟了一眼那折子，果然不是杜微的字和风格，最后一页只几个字：“顿首，顿首，再顿首。”
皇帝掂了掂手里折子，心下有了主意。熊岳倒退着出去，总觉得伯父这表情里倒像是在算计自己。
鸡鸣而作，大熊王朝的子民，向来勤耕善作。
只是，有溪畔边，顾溪楼，却有个偷懒的家伙。
小戒打起了帘子，将窗敞开，又进了里间将阿玉叫醒。
阿玉在嘴里哼了哼，睁了眼又躺回去，哼哼道：“才五更天，又不练功起什么早。”
小戒本在擦家什，听了这话，将窗子全都打开，就听鸡鸣声此起彼伏，阿玉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吼道：“雅管事这个闲人！无事养这么多鸡，他起早么！”
小戒幽幽地回了句：“俊俊起得早。”
阿玉一急灵，回头道：“还不更衣！”
顾溪楼再大也占不了多少地，不过后院竟然连对岸的土地都囊括进来。
对岸修了个小舍，设有院墙，昨儿就把俊俊放在了这儿，阿玉边进了院子边问：“怎么没见小环，还在害怕么？”
小戒给守卫递上早饭，说道：“早就在里头呢，给俊俊带了果子来喂了。”
阿玉叹道：“好一对难兄难弟啊。”
“公子说的是谁？”小环拎着竹筐，果然空了。
阿玉心疼道：“吃了？”
小环忙放下篮子扑了过来，答道：“早早就吃了，昨儿忘了吃，今早饿醒的。”
阿玉摸摸她的头，说道：“俊俊胃口真好。”
“啊！原来不是问我。”小环回头看看跟出来的俊俊，“它都不知道饿了几天了，可怜见的。”
阿玉看着俊俊，说道：“不如给包些素饺子吧，他可喜欢吃了。”
早朝散了，群臣散去。
倾仪殿里却热闹起来。
宫女们就见直纯王疾步进来，玉面仙姿，衣袂飘飘，好是迷人。可是好似有什么急事？
通传的太监还未进殿，就听直纯王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皇祖母，您老人家可要给孙儿做主啊！”
太后本在喝静心茶，就听到这么一嗓子，茶杯“啪”地摔在桌上，宫人们见了，忙去收拾，离殿门近的赶紧去请熊岳进来。
熊岳进殿就跪了下来，哭诉道：“皇祖母，皇上竟给我下了道旨意，封我做什么官。皇祖母要为我做主，我不做官的，父王也不叫我做官的！”说着还跪行着朝太后去了。
太后哪舍得，起身去迎，嘴里唤着心啊肝啊的，将他扶了起来。
两人坐到榻上，太后搂着熊岳，等他没了动静，问道：“装不下去了？”
“皇祖母，男儿有泪不轻弹。”
“封了什么官啊，这么没规矩的闯进来，让兄弟们知道了都要笑话你的。”说着点点他脑门。
熊岳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道：“这旨意里写的叫做有京上卿，从没有过的官。封我这闲人做什么啊，当了这职，还不是黄昏不得睡，三更就起身；听不得边报，见不得灾荒。”
太后问道：“你这没出息的，你想怎样？”
“孙儿想查一桩皇城里的案子，却不想当这什么上卿，再说我年纪轻轻，当不得的。”
“是什么案子让你如此上心？”太后却好奇。
“是有溪巷里的一起凶案，只是处处透着古怪，想探查一番。”熊岳如实作答，
“岳儿啊，要想探案，须得名正言顺。这且不论，你也要心疼皇上，他日夜勤勉，只为守业。天家兄弟是何情况你还不知么？日后你要做的，不止这些，他的苦心，你父王的牺牲，你还不懂？”太后心疼的给他顺着头发，轻声哄着。
熊岳委屈道：“皇上交代的，我都尽心做着，何必让我出来担什么大任，多少只眼睛盯着，还怎么做事。”
太后指点道：“岳儿啊，你是要跟着杜微去学，他怎么做事，做的又是什么事？京城里鱼龙混杂，关系错综复杂，只有向杜微学，你才能得到辅国之术。”
“孙儿知道，只是懒散惯了，却觉得委屈。是孙儿胡闹了，这就去查案。”
熊岳刚出了皇宫，有成殿里又热闹了起来。各位皇子都得了线报：“直纯王熊岳得封有京上卿，去了太后那里哭诉，没多久就被撵了出来，皇上后去请早，也被训斥了。”
太子正在看今天有京尹呈上的折子，就听身旁太监悄声道：“殿下，有成殿里热闹了。”
太子笑了：“他们折腾去吧，阿岳贼着呢，谁也拉不去。你也是，有成殿里听到什么就算了，别的地方看都不能都看一眼，知道么。”
太监福身道：“奴婢谨遵。”
阿岳回府换了便装，就去了顾溪楼。
又被引到对岸小院，见俊俊从院子里迎了出来。
他对这凶物有些惧，不太敢上前，可是看清俊俊左半边脸上好像沾的都是面粉，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阿玉见他来，问道：“案子可有线索？”
“有京尹在全力彻查，我也有份参与，昨日便派人去寻他妻儿，只是一直没有消息。”
“那你来这边是想暗访么？”阿玉问道：“其实不用的，有溪巷里，明察暗访不会有差别的。”
“此话怎讲？”
“有溪巷里人并不多，除了生意买卖其实很少往来，你一个生人来此探口风，只会叫人觉得奇怪。”阿玉补充道：“若是巷里的人去问，就会觉得更奇怪，这么说来，还不如明察。”
熊岳被他一句话堵住，半天说了一句：“郑莫开没来么？”
“他在隔几间的医馆里。”阿玉扑拉着俊俊脑袋上的面粉,问道：“你想请他帮忙？”
“嗯，是想，他见多识广，我想请他助力。”熊岳说着，试探道：“你也一起如何？”
阿玉想了想：“这事倒是新鲜，只是我，苦于生计。”
“我按时辰付你银子就是！”这还不是小事一桩。
“那多谢王爷了，屋里请，吃了早饭再说。”阿玉笑嘻嘻地应了，说罢毫不客气地进屋去了。
只是刚刚落座，熊岳就进来对阿玉说道：“怕是吃不成了，有京尹传信，宋王氏找到了，而且很不老实。”
阿玉回道：“难得茹素，吃完再去。”
千岁王发现了两件事，俊俊好似是吃素的；刚才好像有人被坑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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