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礼部侍郎
有京城向来风调雨顺，平日天气也好的紧。
可是曲迎峰不觉得，以前没注意过，如今回来月余，只觉阴霾阵阵。
他强打起笑脸，问好道：“拜见直纯王，早安！”对阿玉也是略微一点头，阿玉却懒得理他。
熊岳笑道：“这西北军进京月余，已经见过数面，这就是所谓数面之缘了？”
沈鸿心下一喜，这千岁王不但今日与自己热络，竟与曲校尉也是相熟。连忙插话道：“难得王爷今日得闲，不如和我的几位贤婿回府内一聚。”
阿玉听到这话，转回四处寻花的眼睛，打量起这对面的人来，都是些青年男子。想到曲迎峰，不禁攥住了袋子里那颗如拳头般大的枣子来，狠狠地捏了下去。
熊岳也是看了看对面这几位，里头有沈鸿的儿子沈继斌和几位半子，剩下的，就是“要过门”的女婿了吧。
瞧瞧，果真是有京才俊齐聚一堂。
中书右仆射冷保之子冷温杰，有贤院大学士杨明奇之子杨篇，京城布衣才俊季敏荣，还有就是这朝中红人曲迎峰。熊岳心中一哼，“沈老儿倒真是会算计。”
想归想，他还是接话道：“沈大人，何时有如此多的贤婿了？”
沈鸿脸色微红，说道：“王爷，老夫前几日刚刚为四位女儿订了亲，今年里就要成两桩婚呢。”说着，要去介绍这几人。
熊岳点点头，贺道：“恭喜沈大人，四喜临门！才子俊杰配得官家娇女，真是一道美谈。改日小王还要送上贺礼以示敬意，感谢沈大人这一家栋梁。”
沈鸿想到自己在礼部多年，接人待物乃是吃饭的本事，怎么遇着这不着调的千岁，自个儿就蒙呢，想到这儿也只能一味陪着笑脸。
曲迎峰却放下心来，难得这两人不揭自己往日伤疤，要不当着未来翁舅连襟的面，得多难看。
就在这时，胡同口拐进一个声音来，说得十分急促，是这样的：“阿玉……岳。”
阿玉和熊岳听到唤名都“嗯？”了一声，对视一眼又朝那人看去。
就见霍典从墙后拐了出来，脸上似乎被这站作一堆的人吓了一跳，又巧妙的穿过人群，来到他二人面前，热情地说道：“阿岳，我回来了。”
众人却看不到他面向熊岳，眼睛却水汪汪地盯着阿玉。
霍典想，自己何其聪明，刚被熊岳支出去这么久，回头他就把阿玉接走，还是个身份未明。外头又没人知道这是谁，若自己与他太过熟络，众人岂不是都要好奇这千岁王身边人的身份？哼，若这般谩传了阿玉的境遇，自己岂不辜负了阿岳对自己的成全？
霍典啊霍典，果真有时太天真。
熊岳应了一声，就见霍典转过身像刚看到众人似的说道：“沈大人，我听说您前儿给女儿订了亲，我刚回来就赶着来送贺礼的。”他说得自然，随手拿出一对六寸玉如意来，说道：“这是北面产的老玉，我这次去督办贡玉，见这成色还算不错。”
这话一说，沈鸿哪还敢接。
熊岳开口道：“沈大人四女待嫁，你给一对儿如意可不厚道。”
霍典面上一惊，说道：“沈大人，我来得匆忙，不晓得是这般大的喜事，当真罪过。回头再补贺礼，您看可好？”
阿玉嘴角一抽，想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沈鸿倒也不在意，哈哈笑道：“贤侄哪里话，霍家的礼早就到了，你何来还添一笔，如此见外。”
霍典顺手揣回如意，恭敬道：“霍典虽是晚辈，可早已立业，沈大人可不能驳了小侄的心意。”
沈鸿笑道：“既如此，小老儿就笑纳了。”又待要将众人引荐一番，就听霍典惊奇的“咦？”了一声。
“曲校尉，你也是来贺喜的？难得难得，回京月余，就已将六部都熟了，难怪是炙手可热的好儿郎。”他生得媚眼，此话一出倒教周围人憋了些笑意。
沈鸿忙解围道：“贤侄误会了，迎峰与我家小女继若前日定亲，是我未来的三婿。”
霍典似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沈大人的乘龙快婿，刚才多有冒犯。”
沈鸿见曲迎峰只是微笑点头，有礼有度，心中又佩服起自己选婿的眼力来。
阿玉等得实在是不耐烦，就在后头偷偷踢了熊岳一下，力道不大，熊岳看也不看他，上前说道：“明日就由霍典做东，大家到玫醉楼一聚，可好？”
沈鸿道了谢，就听熊岳接着问道：“沈大人，礼法之事，可否借一步详谈？”
沈鸿之前被喜事乐昏了头，这才明白过来，千岁王是有事而来啊。他忙送了众位女婿，将一行三人引致府中。
霍典心里也摸了个清，问沈继斌道：“沈公子，向来听说您文武双全，不如咱们去后头谈谈旧诗？”
沈继斌和曲迎峰是同军战友，生得一股男子气概，其实最厌恶霍典这类人，尤其霍典这人说话办事都没头没脑的！心里头再不自在，也知道他这次倒是好意，没说什么，做了个“请”礼，就带头出去了。
阿玉看着，却闷头一乐，总觉得霍典这厮，真会扮猪吃老虎，啧啧，不是好东西。
退去了下人，沈鸿问道：“不知王爷遇到了什么礼法难题？”
熊岳摇摇头，说道：“大难题。”
沈鸿疑惑，熊岳接着说道：“沈大人可知男子之间的乱事。”
沈鸿先是一愣，以为他说的是权谋之事，又瞄见对面的阿玉，心下一凛，该不会……
他不好措辞，继续装傻道：“还请王爷明示？”
熊岳一心想要问案，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想试探试探沈鸿，哪知倒惹得自己一身骚来。没事儿人一样，说道：“前日沈大人饮宴剪水楼，可是请了西少尹？”
沈鸿答道：“正是，老朽将同级官员一并请来同喜同乐。敢问，西少尹怎么了？”
“西少尹的事一会儿再说，倒是沈大人，何时回的家？”
沈鸿老脸微红，笑答道：“那日老朽陪着众人吃酒，自是多了，还是半夜里被继斌架回来的。”
熊岳问道：“令郎当日也去了？”
沈鸿摇头，答道：“继斌是见我半夜未回，领了两个侍从，去接我回来的。”
熊岳问道：“你们父子二人身边最好都是有人作证的。”
沈鸿想想道：“有的有的，只是，出了什么大事？”
阿玉将事情说了，沈鸿听得目瞪口呆，旋即说道：“怎么可能！若是柳大人都遭此不测，我等岂不也危险了？”
阿玉问道：“沈大人和柳大人一同犯过什么事？”
沈鸿心里有些忌惮这小子，省去了不悦，说道：“我二人同朝为官却未共事，只是柳大人的人品才学都是当朝数一数二的，他若是能得罪什么人，那倒是奇了。不像我们这些六部官员，办事不办事，办好办不好，多多少少都要开罪些人；柳大人却不同，他虽大多处理西城的民间琐事，却也涉及到权贵利益，尤其是犯到他手里的纨绔子弟，都没什么好下场，可他却以理服人，以德感人，绝不会有什么仇家。”
他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常处理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是有人嫉妒柳大人如此出众才心生歹念？”
阿玉摇头道：“所谓无利不起早，出于‘嫉妒’如此冲动的原由，怎能做出如此精细的事来，犯人能得到什么好处？”他又转头问道：“王爷，若是西少尹之职空缺，会有谁来补？”
“朝廷会设置选拔殿试，轮流试职，少说也要半年时间。”说完，熊岳自己一愣，怎么没想到这点，这一年半载可不短啊。
沈鸿接话道：“有京府尹和东西少尹这三个职缺是最难补的，京城父母官，太不好当。”
“有京尹和东少尹，这官做得如何？”阿玉不禁好奇。
沈鸿回忆说：“他二人公务做得极好。东少尹为人刚正不阿，对于达官显贵也是绝不手软，况他出身也好又蒙受圣恩，也就少有人打他主意；至于杜大人，断事公正严明却不失人情，他虽将各家利益都调解得极好，但京里没有一家不惧他敬他。”
“这么说来，沈大人有没有觉得柳大人有些太过完美了？”阿玉却道出了熊岳心中所想。
沈鸿一愣，这话也有三分道理。
熊岳问道：“沈大人平日里与柳大人也常饮宴？”
“正是，每到休沐，同级官员喜欢聚到一起，不谈国事。”
“那林大人可有早退的习惯？”
“这倒是没怎么注意，只是我走的晚，总是最后落单。”
阿玉笑道：“那众人于沈大人而言都是早退了。”
熊岳笑道：“既如此，前儿为何选剪水楼？楼里的马车和车夫，你可曾插手？何时何人守着哪位大人？”
沈鸿见这是审问自己，忙正身答道：“启禀王爷，前儿在剪水楼设宴，是因为我喜得四婿不禁有些飘然，选了个较奢侈的去处大宴宾客，实属不该。但是往来接送的事情着实是没有插手，只是都多加了赏银叫他们小心伺候。”
熊岳忙安抚道：“沈大人不必紧张，本王只是询查。此事不宜张扬，剪水楼的管事可与你相熟，能否招来问话？”
沈鸿忙遣人去了，回身问道：“从南城过来要些时辰，王爷能否赏光在寒舍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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