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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迷失沙丘 上


  边城去往花城的必经之路,必须在迷失沙丘走上半日,而这迷失沙丘是花城人抵御外敌的天然屏障。

  每隔半个时辰,沙丘上便会刮起方向不定的风,赶路人常常因此迷失方向。

  自然,花城的人都知道如何走出迷失沙丘。玉德便找了个花城人来指路。

  “九殿下,前头,前头有辆牛车!”

  这沙丘本就常刮起沙,映着东处的朝阳,扬起沙尘,只能隐约看见个影子,但从声音判断,应该不是马车。

  “是不是……欧阳若虚的人?”

  “不可能。”那轮廓愈发清晰,像是就是奔着此处来的,“你带其他人赶紧赶路,我去看看。”

  “殿下,还是派些人保护你吧。”

  “不必。”

  他拉紧缰绳,马仰首一叫,马蹄声嘀嗒嘀嗒由缓而疾,朝着东方驶去。

  东边的日出,洒向这沙丘,暗黄发涩的沙变得金黄,是这光让这迷失沙丘有了生气。

  飞扬起的沙石,他与那牛车相向而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武功底子不好,要是硬拼,绝不是他的对手。

  只能用弩箭,百米之外,射出关键一箭。

  他们相隔不远,沙漠中的牛车前行不快,一箭命中的几率更大。

  眼看着还差百米,因那扬起的沙,还是看不清人,只能朝着模糊处随意射了一箭。

  “呜……”

  是牛的叫声,叫得有些凄惨,看来这一箭,直接射入牛的大腿。

  好在马车翻了,那人也被压在马车下难以动弹。

  他缓缓走近,从车下慢慢爬出一个身影……愈发的熟悉……

  “全胜?!”

  沈全胜这身形卡在牛车缝隙里自然不能动弹。

  “全胜,我帮你搬开!”玉德一跃跳入坑中。

  “不用。”

  话音刚落,全胜身子一转,重新缩回牛车下,只听见木板不停吱呀吱呀作响。突然一下,全部蹦来。

  这土坑中,那一个与坑相齐的女子灰头土面扒拉着上来。

  一身素色衣裙,用力一抖,沙与风合在了一起,迷了眼。

  “咳,咳……”玉德吸进了沙。

  她四处张望着,“牛呢?”

  的确,除了被她一掌击碎的牛车木板外,牛早已失了踪影。

  当然,这哪是此时该考虑的问题。

  玉德头疼,“要不是那箭稍稍偏了,你可就没命了。”

  她拍掉身上的土,轻松说道,“就你那射箭,就算是百米之内看清我,也未必射得准。”

  玉德本欲还嘴,却又忍住,“我可没同你开玩笑,如今两军交战,在这儿可能会分分钟没命的。”

  她抬眸,尽管这连关心都算不上的话,却让她心头一暖。

  “那日,我去你府上找你,从你丫鬟口中听到,你已来了边城。”

  “丫鬟?”玉德素来讨厌女子,全府上下都是男人,哪里冒出的丫鬟?

  全胜解释道,“是个会点武艺的小妮子,还想对我下毒手,被我教训了一顿。回去,你可不能轻饶了她!”

  “我定把她辞退了……”武林高手……玉德笑。

  “对了,你还没说,你来找我,是要说什么?”

  她回过来,说道,“那日我进宫,去风吟殿看望颜宋,听见了太子说要将颜宋带到边城。”

  “太子和那女人!?”他脸色有些吃惊,他倒是越来越佩服那个女人,不仅与二哥八哥,如今就连太子也一同勾搭上了。

  “我怕太子对颜宋有所图谋,边城大乱,她不会武功。当然,也,也担心,担心你……”

  她没打算说的最后几字,一个没留意,结结巴巴一并说出。好在玉德根本没在意。

  他嘀咕着,“原来,太子已经知晓。”

  他的样子像是忽然松了口气,太子这一出,原本打着向父皇邀功的心思,倒着实帮了二哥一把。

  当初二哥死活不愿将颜宋带来,才会让找欧阳长世变成难事,没想到那女人来了,二哥也许就不用送死。

  全胜探着头,“知晓什么?”

  他凑过身子,双手从她腰间滑过,尽管那腰太粗,腰上肉太多,可是还是觉得暖和柔软,像是陷入一软垫般舒服。

  他轻声在她耳边,用从未有过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话。

  “全胜,知道吗,也许,这场战要结束了……”

  她的心软了,像是将鲜血也一同融入他的身子,来获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如若从未拥有,就不必惋惜追忆。

  当初一刻,一念,都让那份心意再也无法收回。

  正午,太阳当头,小镇恢复了以往的宁静,除了还有不愿离开的住户,以及不断从边城来的难民,其余百姓都已随着玉德转移到花城。

  小镇里,大家不敢走在街上,即便是白天,也都是门窗紧闭。

  也不知巷尾谁大喊一声,“太子殿下驾到!”

  惹得大家探出脑袋看。巷尾的马车经历这三日的颠簸,有些磨损与老旧。但依旧可以从这阵仗辨认出来此人来头不小。

  “此人真是太子?”

  大婶眼神不好,只能眯着眼,朝着帐中张望,是能大致看见一轮廓。

  “应该,前几日我收到上头消息,此次边城与陈国一战已经交予太子与二皇子。二皇子昨日已到,这位怕就是咱玉都的太子殿下了。”

  先头马车一过,大婶眼一亮,“这,怎么是两辆马车?还有谁?”

  镇长也不解,瞧见这马车内是个女子,“太子此行难道还带了女眷?”

  此言与那女子的出现,顿时消磨了大家的好感。

  “这两军交战小镇,莫不是当做了游山玩水的地?真不知朝廷派这深宫太子来有何用处?”

  镇长皱眉,自知此话不能乱讲,“你也别怨了,要不,还是等明日二皇子的安排……”

  太子刚来的第一日,便因为这多出来的一辆马车,让众人猜疑不断。不仅如此,镇内还多了传闻,这女子是太子的宠妾。

  “是殿下放出的消息?”

  几日的奔波后,他躺下那张软榻,缓缓将眼帘合上,这几日难有的舒服。

  许久才从中回过神,“你是觉得宠妾这名分不够?”

  也不知是他天生就看不顺眼的模样,还是他每次让人又气又恨的话,让她都不知接什么是好。

  “颜宋只是觉得,引出欧阳长世有诸多办法,招摇弄得人尽皆知,或许会适得其反。”

  他的眼缓缓睁开,朝她看,“你有更好的法子?”

  她迟疑片刻,低首,“颜宋……没有。”

  她本就不想长世表哥因她露面,何来的什么法子?她不过是觉得,自己名声本就因玉恒婚宴那次被坊间耻笑,今日要是再牵连一个玉都太子,往后还有什么颜面回去。

  良久……玉乾才换了个姿势,从床榻上坐起,“那好,便随了你的心思。”

  “来人!”

  “奴才在。”风尘跪于他床前。

  “你赶紧去找镇长,就说,关于颜姑娘是宠妾一事纯属造谣,但凡以后,有以此造谣生事者绝不轻饶。”

  听出他的语气中的坚定,是什么让他如此好说话,就因为那个软榻,似乎太子躺在软榻上的心情都还不错。以后,要是有什么难事,都要等他上了软榻再说。

  “此外,告诉他颜姑娘是外交使颜太傅的后人。”他抬眸,那一刻的分明是笑眼,“本王倾心已久,早已纳入东宫为正妃。”

  “殿下……”早该知他不会。

  他勾唇时朝她投之笑意,“如此,颜姑娘可还满意?”

  颜宋撇过头,软榻上的太子并非什么善人,而是更加流露他原本阴险小人的模样。以后,她说什么,也不会在他躺在软榻上的时候,同他说话。

  毕竟她不想再被他戏耍。

  边城驻守的三千兵马,很快被攻破。欧阳若虚要攻打的下一站,便是这个小镇。

  昨日,还稍稍有些宁静的小镇,今日,便都开始逃命,往着迷失沙谷的方向跑。然而,领头的花城人还未归来,没人指路,如此乱跑没准就会永远困在这迷失沙谷里。

  尽管太子再三派人守住小镇的出口,但那些人中大多不愿相信太子,随即拿起武器将看守的人给打跑。

  整个镇子冷冷清清,太子所居之所,除了看守的将士,门口也一阵冷清。

  此时,拐角处出现一个白影……

  衣袂飘飘,那男子,身材并不高,一身白衣却显得过于萧条。小镇的微风吹起,发丝吹于胸前,绕着清幽的檀香,他一身书卷气,尤其是手中的银白折扇,让人眼前一亮。

  他步伐不大,说是前行,更像是在闲逛散步般坦然,走到门前停下。

  躬身道,“劳烦帮我通传,欧阳长世求见太子殿下。”

  那四字一出,守门的将士便立刻拔腿跑向内院。

  他曾是宫学的少傅,曾几何时有人用赠与李太白的诗赞美他,“欧阳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毕竟他是颜太傅最得意的门生,更是颜家人,从小熟读诗书,个性又谦和,在这太学之中无人不看好他。

  只可惜一朝造奸人陷害,前途尽毁,被流放边城,还遭遇意外。

  他一身白衣在太子四周尤为显眼,下人们低头躬身,不敢怠慢。

  可唯独他作揖更是独有的气节,“太子殿下。”

  “欧阳少傅请起。”

  他不敢起身,依旧埋首,“长世乃是戴罪之身,更是逃犯,担不起这少傅二字。”

  玉乾仔细打量,见他年纪尚青,笑道,“我在宫中未曾和少傅有过照面,没想到今日一见是竟个俊俏小生。”

  他莫不是看上了表哥。颜宋倒想起之前男宠一事,表哥生的俊俏,难道正和他的胃口。

  “欧阳少傅此次愿前来,想必也知我们寻你是何事。”

  长世依旧不敢起身,只是说道,“殿下将表妹带来,无非是想要逼我现身。如今,我已到了,能否相见与表妹一续,再谈其余事。”

  颜宋其实与长世表哥不熟,或许唯一的印象,还留在十年前,长世表哥给她买的糖葫芦,他一口也舍不得吃,全部给了她。自幼,长世便是最疼这个表妹的。

  玉乾在这两人之间都瞧了一眼,“自然,相信爱妃也有许多要话要同太傅说。”

  他的语气分明是故意捉弄,自打颜宋提出宠妾一事后,他便故意爱妃爱妃的唤她。她心里打定主意,要是哪天机会来了,她必定让他吃苦。

  可眼下,她只希望边城这一战,长世不要受伤,她也能够活命,毕竟她如今最珍惜的只有这条命了。

  “阿绮,大概十年没见了,可还记得哥哥?”

  许久没听见有人喊她阿绮,听见自己的名字竟也有些不自在。

  她愣了一会才点头,“长世哥哥从小最疼阿绮了,阿绮还记得哥哥跑了一整日给我买来最爱的糖葫芦。”

  长世边笑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竟然还是一串滴着糖水的糖葫芦,糖色红的诱人,那种红色与十年前他带来的那一串一模一样。连长世哥哥的笑容也同十年的一样,那么温柔。

  十年前,她所有的记忆都随着那一场噩梦埋葬,而十年后,阿恒负了她,唯有长世哥哥还对她依旧。

  “来,吃一颗,可还甜。”

  她咬了一颗下来,不知为何竟一口塞进嘴里。糖葫芦本来就不是甜的,是酸的,只是长世哥哥永远只把糖葫芦让给她吃,然后问她甜不甜。

  哥哥从来不知道,那糖葫芦是酸的。

  她的声音有点颤,“我不吃了,哥哥吃一口吧。”

  他摇头,望着她眼角泛起的泪,也明白这丫头心中所想。

  “阿绮,每个人都有生下来就注定要走的路,大路小路最终都通着一个地方。”

  “哥哥不会死,明日,你直接投靠你那个亲哥哥可好?然后劝他退兵,这样,你不会死,玉都百姓也能得安生。”

  颜宋急了,她忘记了,她们的敌人不是一个包含兄弟情义的哥哥,而是一个统帅三军的统领。

  长世将那银扇递给她,上面写着一句诗。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阿绮,将来你会明白的,每个人都有一死,但不是每个人都曾经活着。”

  或许,在长世眼中,她永远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会吃着糖葫芦发笑,会朝着去看灯会。

  只有她自己明白,今非昔比,自母亲死后,她便已经看透了这人性的险恶。她最敬爱的父亲发誓此生让她不得安生,曾经最宠爱的妹妹三番五次想要了她的命。

  凭什么,这世上为恶者可以低头独自享受荣华,为善者却要对这天下的众生负责!

  小镇的传闻一出,玉恒那头自然很快得知了。

  得到消息,他有些生气,那女人是蠢吗?他下定决心不用此计,想要保全她的性命,如今和别的男人一道来了。要知道倘若两军开战,到时还有谁有心思保护她。

  圣上将边城的事情同时交予他与太子处理,即使两人再怎么不和,也得在大战之前,讨论一下对策。加上坊间传闻颜宋为王妃一事,已然让他按耐不住。

  他立刻起身前往太子的住处。

  太子住处的看守也像是提前知晓,立刻引着玉恒来到偏殿。这偏殿的窗户本有不少,却被全部封了起来,白天屋内也点着不少蜡烛。传闻中的太子不喜阳光,如今一看比传闻更加厉害。

  “臣弟拜见太子殿下。”玉恒躬身,四处看了一眼,发现这偏殿除了太子,便再无其他人。商讨军事,竟连一个像样的将军都没留下。

  “不必客套,父皇将此事交予你我两人,你就且先说说你的看法。”玉乾说话向来都如同棉花细针,绵软无力却字字一针见血。

  他答道,“太子殿下与我手头的兵加起来也有个七八万,先前我已让九弟将难民转移。这边城附近的地形都不利于人数之战,因此臣弟考虑先让三千战士与欧阳若虚的三千铁骑抗衡一段,将他们引入小镇后面的迷失沙丘,便有利于我军。”

  玉乾微微颔首,“父皇总夸你,善于兵法谋略,善出奇招险招。此计确实有八成的把握。”

  “谢太子殿下夸赞。”

  他抽了一口冷气,说道,“只是……三千战士未免太多。”

  “依我看,仅需一人即可。”

  “欧阳长世?”他的心中自然知道,欧阳长世已经落在太子手中。

  玉乾笑,“你不会不知欧阳长世与欧阳若虚之间的关系,而你不用此招,可是为了什么人?”

  他忙解释,“自然不是,臣弟只是觉得即使抓住欧阳长世,也未必有全部把握,让欧阳若虚退兵。”

  “退兵?他即已犯我玉都之地,岂有不还即走之理。”声音微提,玉乾不是个明君,但却是个眼中容不得一粒沙的人。

  “可父皇吩咐的此行的目的就是让欧阳若虚退兵。”

  玉乾摇头,那欧阳若虚已将触了龙须,岂能这么便宜让他离开。

  “明日,吩咐大军都退至迷失沙丘,将欧阳长世一并带来。”

  太子这一举,分明是先将小镇让给欧阳若虚,然后引敌至地势较为开阔的迷失沙丘,这样,就有打败欧阳若虚的可能。

  玉恒躬身,“太子殿下这招以退为进确实不错。”

  他浅笑安然,“我要不如你,这太子之位怕是也不保了。”

  玉恒同太子商讨明日大战计划,一聊便聊到了深夜。出来时,月光冷冷洒在门前的石板上,像是冬日的一层雪,加上微风带了的些许寒意,错以为又回到了冬日。

  过了子时,他也没有兴致回住处睡了,一路闲逛,便到了一处庭院。这院子很小,却放着许多茶花,这春日里茶花开得正好,红的白的穿插着。

  赏花人,赏花人,却道今日又重逢。

  “姑娘兴致不错,明日两军开战,却还有心情赏月。”

  夜深露重,她却身着单衣站在这茶花丛中,朝着月亮发呆。她本就病怏怏的,加上这月色,更加消瘦。

  颜宋看着那半轮明月,突然问起,“于二殿下而言,今日的月光是冷还是暖?”

  “三月初七,春日,自然是暖,可这夜里起风,银色满地又觉得冷。”

  她颔首,一言不发的样子,安静的可怕,如同和这夜里的寂静融为一体。

  “你,有什么心事吗?”

  明日,刚同她重聚的哥哥便可能就要去送死了……这十年来,本已将她对亲情的期待消磨完,可哥哥是真心的,没想到就这见面时的三言两语,她再也放不下。

  浅笑着,她问他,“二殿下,明日这场仗,我们能赢吗?”

  倘若她不问,玉恒便愿意骗他,欧阳长世不会死,这场仗我们一定能赢。可他心里清楚明白,他面前的女人不是傻子,他骗她,她不会信。

  便答道,“战场上的输赢是由男人定的,你一个女人即便是想透了脑子也没用。”

  “二殿下说的极是,颜宋自然不会绞尽脑汁想这些。留着点脑子,将来还得用。”

  他点头,继续道,“那你多留一些,我怕往后不够用。”

  她抿着嘴,不留意间笑了。

  见她笑了,他也松了一口气,“笑了,此番事情就别去想了。”

  笑容慢慢从嘴角流逝,阿恒,她眼前的那个人是阿恒啊!就是她十年以来一直等待的阿恒。可为何,她再也不敢与他相认。

  “你即已笑了,可否也回答我一件事?”

  她思虑片刻道,“殿下但说无妨。”

  他将手腕上的一串草绳摘下,递给她,就是当初在小巷里他们同时相中的那一条,一模一样。他竟一直自己戴着。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再找这个?”

  颜宋看着这个同心结发呆,曾以为同心结是他们的羁绊,羁绊深刻,爱得便越深。

  “同心结,同心而结……”她说的,果真与那老头说的一样。那她想同心的人,是他吗……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个故事吧,小时候,我有个朋友告诉我,同心结是同心而结,即使离开,心也还是会结合在一起。大概是我一直所难以忘怀的一句话吧。”

  “你,那个朋友呢?”

  她望着他,然后刻意避开他的眼神,“离开了。他说错了,人一旦离开了,心也不会停留在原地。”

  那个眼神,就如同第一次在王府见到她时一样,她想说的和他不愿相信的,都无法违背自己的心。

  他绝对忘记了什么,那个眼神他怎么也不会忘记的眼神。梦里让他眼角湿润的眼神。

  “别用这可怜巴巴的眼神了,你即想要这东西,我送你便可。”

  他张开手心,将那一串草环滑落在她的掌心。

  她仿佛笑了,这一夜她笑了许多次,可唯独这一笑充满苦涩。他不是阿恒,十年前的那个阿恒和这求之不得的草环一样,不再属于她了。

  他配不上,十年前,他曾经许下的承诺。

  曾经,他是她十年来所有的期盼,如今,只希望再也没有牵挂。

  她拿起草环。

  用力一扯,断了。

  玉恒来不及阻止,一脸茫然,“你这是干嘛!?”

  “同心而结,心相通则结,心不诚则断。与其放不下,还不如让这期盼和这牵绊一同断了。”

  这一夜曾经很暖,暖入人的心脾,却被她的当头一棒浇得通透。

  玉恒不明白,这女人究竟想要什么,她软弱,逞能,又对他若即若离。这一切,和他消失的记忆捆绑在迷雾里……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如果和我有关,我希望你告诉我。”

  “若是伤了殿下的心,那便伤了,殿下欠我的,远远不够。”

  够字还未落地,院子一角就传来一阵清咳……

  玉乾撑着墙角,“本王无意扰了这深夜的好戏,只不过二弟你同我王妃相谈甚欢,实在让人难掩醋意。”

  玉恒见她也无言,玉乾此时又出来捣乱,不便在此处待下去,“臣弟告退。”

  玉乾舒展着身子,颜宋感慨大半夜,为何他们都不回屋睡觉?

  “你那情郎不识趣,没意思。”情郎?他又安了一个罪名上去。

  她灵光一闪,讲道,“太子殿下说错了,颜宋是殿下的正妃,又何来的情郎给殿下戴一顶绿帽?”

  他愣了愣,自然没人会承认自己喜欢带绿帽,拍手叫好,“你脑袋虽不聪慧,但学起东西来倒是极快!”

  见他兴高采烈的样子,着实让人心中不爽,撇过头,不去瞧他那副不顺眼的样子。

  “殿下还是早日躺回软榻吧,明日大战要养足精神。”

  还没等他回话,她就朝着自己的房间一路小跑而去。这一夜,说的话太多,言多必失。明日,还是担心明日的事情吧!

  两军交战,她不过是听说书的讲过,从未自己亲眼所见,原来并非战报中那几个数字的波动。是人命,眼睁睁看着一条条人命消失。

  鲜血,染红了昨日还安静祥和的小镇。

  她站在原地,双脚如同钉在了地上不敢动弹。

  没有人顾得上她,在这战场上,顾得住的只有自己的生命。

  突然间,她腰间被人一搂,坐上马。

  “二殿下?”

  “情况有变,我马上让人将你护送到花城。”他一身玄衣,头戴盔甲,这是一副同他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样子。

  “阿恒……”她不自觉口中轻吟这二字。

  他一转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挥起他的刀朝着围在马边的陈兵扫去。

  “走!”玉恒朝那马用力一击。

  马蹄不停交换,朝着迷失沙丘的方向不断向前。她心慌了,倘若,倘若他真的回不来了……

  战场上那一场大戏才刚刚开始……

  “玉乾,你这小人,竟敢拿我兄弟要挟我!”马上那人抄起一轮锤朝着玉乾吼道。

  玉乾低头一笑,“欧阳将军高看了,我玉乾本就不是什么君子。来人,将欧阳长世带上,给将军看看。”

  正当所有人都已经认为这场战争已然要结束,却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来报者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殿下,欧阳长世不见了。”

  “什么?!”玉乾终究没有忍住,得知这一消息后,他与生俱来的镇定消失不见。

  欧阳若虚像是一早就知道一切一样,抱着他那大锤,笑道,“哈哈,玉乾,你是费尽心思引我到迷失沙丘,可没想到吧,我弟弟早已和我相认,他此番犯险就是为了将你们的计划统统告诉我。”

  “叛徒。”

  玉乾望向身后的一万大军,欧阳长世一逃,必定军心不稳。

  而那欧阳若虚更狂,“玉乾,对我而言,你不过是个黄毛小子,休想和我斗。”

  他自然心里气得牙痒,沉住气,朝着一万大军发令,“众将听令,将陈国叛军一并除了!”

  “是!”

  两军交战,在这小镇里,自然占不了优势。很快,欧阳若虚那三千铁骑占了上风,将玉乾一行人统统逼退。

  兵刃击打的声音,让这战场变得吵闹,来报者身上也是鲜血,“殿下,不少将士叛逃了。眼下,我们这一半大军是无法与欧阳若虚继续抗衡。”

  玉乾瞧着这场上的局面,欧阳若虚已然占尽上风,此刻退兵正是时候,“好,退兵。所有人退兵迷失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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