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这里并没有人,谁家的婴儿在哭?
晚饭后，探视时间过去，病房区大门上锁。人声鼎沸的一天过去了。病房里慢慢沉入寂静。
秦北的夜要凉很多。路灯挑起，是花灯和腰鼓灯。好有爱。
可是曹小鱼对秦北人的印象是满山满谷的童养媳。
小时候曹余氏常吓唬她的一句话，不听话就卖到秦北给人做童养媳。
于是，童养媳的噩梦一直萦绕她的童年，自然，秦北人重男孩的观念也烙入她心里。
秦北之地盛产矿和油，没有丰富的蔬菜谷类，高粱酒、糜子糕加羊肉羊奶养大的人，性格火辣直爽，但黄土地的千年贫瘠也养育了秦北人另一面——能说会道，思想活络。幽默狡黠的性格融于一身，天下没有他们不敢做的生意。
让曹小鱼想起偷小孩的，是值班护士那句话，“今年几例这个病了，还都是男孩得病。”
零露不知道监视女护士是为什么，但她很乐于做这件事。
她缠在女护士的身边，手里一刻不闲。
不知为何，她非常不喜欢这个女人。她觉得，自己是蛇精，已经很冷了吧？这个女人身上的味道，让她感觉更冷。
她在女护士额上绣了一朵黑色莲花，又给她纹了两道黑色斜飞入鬓的剑眉。孙一看了说很像小时候的白骨精。
这会儿，她给女护士在绣一朵接一朵的往生花。
孙一一爬来爬去爬上爬下，躺着弟弟身边咯咯笑。她很喜欢这个白白胖胖的小肉墩，所以每次女护士过来看弟弟时，她都把她桌上的纸笔什么的吹跑，女护士关了所有窗户，还是不停的掉。捡了几次，她就不去看小孩了。
杨洁是妇产科的护士长。她办公室有独立的一间，但她常常呆的，是婴儿重症室。她喜欢这里清静。
护士都走光了。今晚她值班。重症室里还有一个新生儿肺炎的小宝宝，不过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明天就可以回普通病房了。今晚应该不会忙。
有些冷。
已经入夏了。怎么这么冷。关了门窗也冷。
再等会，她看看墙上的闹钟，还有十分钟九点。杨洁走到门口，往外打量了一遍，没人，回来看看孙一一的弟弟，婴儿已经入睡，香甜安稳。
她走到柜子前，拿出一套孩子的薄毯，过来，轻轻抱起婴儿，慢慢包裹起来。
她动作轻柔，十分熟练。干了十几年，轻车熟路。
好像听到什么动静，她不安的回头四下看看，病房里没有别人，只有她和两个新生儿。
她再走到门口，推门打量，走廊空荡荡的，没人。这才安心下来。
今天是怎么了，总觉得心神不宁。
九点，窗外已经黑透了。
秦北夜凉，也黑的早，初夏，外面也没多少人。
窗户被人敲了三下。
杨洁抱起裹好的孩子，戴上口罩，走出病房。
孙一慌了，她拉着杨洁问，“你要干嘛，抱宝宝去哪里？不是病重吗？”
孙一一顺着她的腿爬到她背上，使劲拽她的脖子，嘴里咿咿呀呀冒着鬼话。
零露在她面前倒退着飘荡。眼神阴郁，似乎要滴出冰来。
在她眼里，一个印堂发黑，额头一朵黑荷花冒着阴气的人皮在一步步向她逼近。她发狠的伸出獠牙，又缩了回去。
等等。看看她要干嘛。
曹小鱼说有人偷孩子，她们一直等着，谁知道，护士先把孩子抱出来。
杨洁穿过红衣飘飘的零露，几步就到了后门。
重症室就在后门。这里离后面的急救室和病区最近。
弹簧门推开，杨洁探出身子，四周看看。
“没人。放心。”外面，一个中年女人拿着一个提篮等着。
杨洁把孩子递过去，中年女人小心的放进提篮里。
“出生两天，身体没毛病，很健康。过两天记着送来检查一下黄疸。”杨洁说完，先进去了。
中年妇人点头听着，也目不斜视的转身走了。
夜色弥漫，路灯下，影子昏黄。
零露的脸变了。剧烈愤怒，剧烈膨胀，她又换回蛇身，蛇头高昂，玫红色的皮肤开始殷红。
孙一这时倒不急了。她拉住零露，“跟着她，千万盯紧，看看把孩子抱哪里去了？”孙一一开始嚎啕大哭，咿咿呀呀的鬼哭，路灯开始忽闪不定。
零露突然被拉住，一时撑不住，虽然又回到人身，眼睛却红的滴血。
一条红色影子呼的飞到半空，在中年妇人头顶飘来荡去。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在空中，血红血红的，颇为瘆人。
孙一赶回去见曹小鱼，背上的孙一一哭个不停。
她不流眼泪，只是凄厉的哭着。飘过几间病室时，有人似乎听见了，吓得赶紧问，谁听见小孩哭了？得不到回答，自己吓的要死，真的，那哭声，根本不是婴儿哭，像是，索命的干哭。。。
孙一听着孙一一的哭声，惦记着孙建国，不过，这会儿顾不上他，先让他伤心吧。
“小鱼，她们是要干什么，真的偷了，把我侄子偷走了。。”
曹小鱼一直在医院外面溜达。
风大，好冷。妹的，冻抽抽了。早知道多穿点。
见孙一回来，慌乱紧张，孙一一在背上嚎啕，曹小鱼指着一一，“知道你想弟弟，别嚎了。”
孙一一的哭声戛然而止。
世界都安静了。
曹小鱼问孙一，知道零露跟着，便让阿丑去问问。他们是一体的，阿丑只要跟零露连接上就可以知道零露在哪里。
中年妇人把孩子直接送到50公里外的一处农户家里了。零露说，家境还可以，听那意思，家里儿媳妇刚生了一个女儿，上面也是一个女儿，就想要一个儿子，刚好报户口是龙凤胎。
看来早就准备好了，b超知道肚里又是女儿，便想出偷梁换柱，想着这样人不知鬼不觉，谁知道正好被鬼发现了。
孙一先是气愤，后来悲凉。
她不明白，自己总是看不懂人间这些勾当，怎么会有人如此歹毒，弟弟盼孩子盼的都要疯了，他们这不是要偷孩子，这是要弟弟两口子的命啊！
曹小鱼也无语了。
并不是只有下面才有魑魅魍魉啊！
两天后，孙建国在家里接到医院的电话，他的孩子死了，要他去办个死亡证明的手续。
还问他要不要看看孩子的遗体，如果不想处理，医院也可以帮他们处理。
孙建国媳妇听到电话，坚决要去送孩子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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