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龃龉
“现金流预测这部分做得不错，不过你最好把模型分析再写清楚点。”曲朝辉说，“我把往年的一些报告发给你看看，你有不懂的来问我。”
楚遥微微舒一口气，轻轻点头：“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曲朝辉冲她笑了笑，“行，去吧。”当初对于老板娘来自己部门这件事，特别忐忑不安，时间长了倒轻松了，因为她工作能力很强，人也特别谦虚有礼貌，是个让人放心的好员工。
楚遥快走到办公室门口了，曲朝辉又想起来什么，叫住了她，“对了，这个月下旬有个C市的投资项目，我要带三到四个人去做尽调，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这显然是个学习的好机会，没有理由拒绝。楚遥很感激，“好的，谢谢曲总。”
结果中午吃饭时周雨禾听说了这件事，当着楚遥的面就嚷嚷着：“我也想去。”同事小江暗示她算了，“一般一次最多只带一个新人，你可以争取下次的机会。”
“那凭什么是我算了？”周雨禾瞪他，转过脸又冲楚遥撒娇，“遥遥，你去跟曲总说，带上我吧，或者，你下次再去嘛！”
“……”楚遥懒得搭理她，低头喝汤。
周雨禾最擅长的就是软磨硬泡，让别人帮自己干活。一开始男同事们都还帮着她，时间长了都有点烦了——凭什么就拿一份工资还要好为人师啊？周雨禾还不觉得，仗着自己长得挺好看，就要做全宇宙——起码是全部门的小公主似的。
下午上班以后，周雨禾毫不含糊地就跑到曲朝辉办公室去了。过了几分钟，她气鼓鼓地撅着嘴出来了，小江问：“曲总怎么说？”
“曲总说上次楚遥参与过另一个项目的可行性报告，对流程比我熟悉，这次正好带她去。”周雨禾忿忿不平地向座位上的楚遥丢去一眼，“可是那次你们开会的时候，我正好请假不在嘛！不然我也能参与那个报告的，我能力又不比她差！”
除了小江，所有人都垂头不吭声。周雨禾想到曲总对楚遥一直很上心，经常专门指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啪嗒啪嗒回到座位，对坐后面的楚遥没头没尾来了句：“……有些人挺厉害的哦。”
楚遥抬眼看了看她，没懂，也没多问。
几天以后，有个投资部和风控部的联合培训讲座，三个月内入职的新员工都要参加。楚遥和周雨禾都去了，只不过没坐一起。周雨禾挑了个第一排的座位，楚遥默默坐到了倒数第二排去。正翻着讲座手册，有人从背后轻轻拉了一下她发尾。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楚遥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慕凌川，他表情很严肃，但眼里微微透着笑意。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迅速把目光投向台上。幸好附近没什么人。
台上两位部门老大也看到慕凌川进会议室了，曲朝辉手里的麦都没放下，就说：“慕董也来了，请上来说几句吧。”在场的人齐刷刷回头，看向楚遥背后。慕凌川没出声，做了个请的手势，曲朝辉笑道，“哦，那就麻烦慕董监督我们讲得好不好。”
讲座结束后，楚遥低着头匆匆离开，也没等周雨禾。其他人也都散了，两位总监留了下来，与慕凌川低声交谈着。周雨禾等在转角，一颗心紧张地怦怦跳，时不时掏出手机照一照。刘海妥帖，口红没掉，粉底没花。
终于等到三个人出了会议室，慕凌川和另外两人不是同方向。周雨禾大着胆子，弱弱地叫了声：“慕董！”
他没回头，周雨禾咬咬牙，一路小跑追了上去，又大声喊了一次：“请等一下。”这次慕凌川停住了，转过身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找我？”
“对，我有事想跟您汇报。”周雨禾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偷偷瞄了瞄他，不自觉就有些脸红。“我是投资部的，我……”
慕凌川却没有这个耐心，直接打断了她：“有事找你们曲总。”丢下这句就要走。周雨禾连忙拦住，“正是关于曲总的事！”怕他再走，她一股脑吐了出来，“跟我差不多时候入职的有个新员工，曲总一直很照顾她，这次一个C市的投资项目也要带她去做，我能力跟她相当，可曲总却偏袒她，我怀疑……”她低着头，大胆道：“我怀疑曲总和员工有不正当关系，这是我们员工守则明文禁止的！”
电梯门忽然叮一声开了。一身西装窄裙的楚遥出现在电梯里，三人俱是一愣。楚遥垂了眼，“……慕董。”
慕凌川的语气不自觉就放柔了，“是不是忘东西了？”
“对，门禁卡没拿……慕董，我先过去了。”楚遥轻一颔首，匆匆擦身而过。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慕凌川才收回视线，伸手按了电梯。
周雨禾要下楼，不是同一方向，不能再跟着进电梯了。她抓紧时机，紧张地压低了声音，“慕董，我刚刚说的就是她，她……”
慕凌川已经恢复惯常的冷脸，不笑的时候，神情高傲又严肃：“你叫什么名字？”
她抿了抿嘴唇，脸烧起来一样。慕董问她名字呢！“周雨禾，下雨的雨，禾苗的禾。”慕凌川点头，不再多看她一眼，电梯门利落地闭合。
晚上方姨打了鱼肉泥，楚遥检查了好几遍，一根刺都没有，才拿着调羹一点点喂小非非。慕凌川回来，直接把调羹夺了过去，“你休息一会。”
楚遥也不跟他客气，坐在一边看着。小非非吃东西的时候太可爱了，总是摆出一副思考人生的表情，皱着眉，目光深沉，慢条斯理地嚼。吃了大半碗，他扭动着转过身，扑在爸爸怀里，表示不要了。楚遥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小嘴，“非非晚上要不要去滑滑梯？”
小非非用力点头，小扇子一样的长睫毛下是乌黑澄澈的大眼睛。慕凌川慈爱地摸摸他后脑勺，抱到自己膝上坐正了。才顾得上和楚遥说话：“你为什么都不问问我下午的事？”
“下午的事？”她挑眉，不慌不忙道：“我那位同事，好像挺喜欢你。”
慕凌川一怔，“不要胡说。”
“她上次还问别人你结婚了没有呢。”
他慢慢回过味来，微翘起嘴角，“你是不是吃醋了？”她哼了一声，“你想得美。”
慕凌川也不跟她纠缠这个问题，敛容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跟同事关系不好也要告诉我。”
楚遥这才明白了。“所以周雨禾跟你说的是我的坏话？” 就因为曲总想带她去做C市的投资项目？之前做另一个项目的时候，周雨禾没有参与，经验不如她，就算她不是慕凌川的太太，都不该轮到一个几乎零基础的人去做尽调。更何况周雨禾的聪明都用在跟男同事周旋撒娇上了。
“差不多吧。”慕凌川并没有告诉她具体内容，反正听了也糟心。“要不要把她调去别的部门？”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处理好。”正好方姨从厨房出来了，楚遥便住了口。
第二天上班，周雨禾一见楚遥就说：“你猜我昨天跟慕董说了什么？”
楚遥低头擦桌子，不搭腔。她有点洁癖，什么事都要整洁干净，每天早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擦桌子。周雨禾盯了她一会，不见反应，觉得悻悻无趣， “我说你跟曲总肯定有一腿。”楚遥猛然抬起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我？和曲总？”
周雨禾甜甜地笑了，“怕了吗？”
楚遥放下手里的抹布，也露出一个微笑。“你算哪根葱？就这么跑过去嚼舌根，凭什么觉得他会相信你？因为你长得好看，会发嗲会撒娇？”
“你……”自己的小心思被别人用不屑的口吻直接戳破，周雨禾恼羞成怒，“慕董就算不信，这事也给他留了印象，让他在心里打问号了。他还问我名字呢！”楚遥懒得跟她废话，叠好抹布去洗手了。
部门的清晨例会上，曲朝辉讲完工作的事情，轻咳一下，环顾四周：“我还有个事，想强调一下。”他的目光停在周雨禾脸上三四秒。“对于我做的安排，我不是土皇帝，我从来不要求大家一定听我的。我欢迎你们找我沟通，可是我跟你好好沟通之后，你还听不进去，再去找我的上司打小报告，就是你的问题了。甚至还去造谣我和下属，人品就更有问题！”
会议室里众人都垂眼看着桌面，玻璃案几上映出神色各异的脸。前几天周雨禾找曲朝辉理论，大家都是听见的；造的什么谣，都是成年人了，一听也明白。虽然这两个新人刚来的时候，感觉是周雨禾这甜妞模样的更容易亲近，可时间一久，都厌烦了这笑得发腻，好事不找你，找你就是让你帮忙的姑娘。曲总这么不点名地批评，以后她只会更难在部门做人。
周雨禾脸色通红，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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