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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邹衍


  邹先生本名邹衍,通州人,永兴三年秀才出身,本来在通州官衙当个文书,却因看不惯官商勾结霸占农田,辞别家乡父母到处游历。邹衍走过的地方很多,见识也广,袁煦遇到他时,他还是一副落魄书生的打扮,谁能想到,这落魄书生,在十年之后能官拜吏部尚书,成为一代帝师呢?

  袁煦是在四个月前遇到邹衍的,那天他去城外庄子上巡视,在回程途径的南三街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在帮人写家书挣铜板,当时是听得有人唤邹衍的名字,便记起前世听过那位吏部尚书的故事,承建元年状元及第,先后任礼部员外郎,礼部郎中,吏部侍郎,吏部尚书,三年升两级,成为本朝史上最年轻的尚书。袁煦当即下了车,见邹衍一身泛白的青色长衫,足下的靴子也磨得破了洞,前世他见过邹衍两次,他记得邹衍相貌端正,剑眉星目,下颌上一撮短须修的整整齐齐,一双眸子看人时像把人看穿一样。若不是青年那一双犀利的眼睛,他还真不能确定这落魄青年就是前世名闻天下的庚辰三杰之首。

  邹衍说他只是寻找一个暂时落脚之地,只要他能凑够回乡的银两就会离开,袁煦当时也只说家中有事,暂时无法去宗学读书,他只要能教他半年足矣,当然邹衍能够记得安郡王府与之有雪中送炭之情也是袁煦期望之事。但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袁煦不得不佩服邹衍志向之高远,学识之宽广。袁煦差人到通州调查过,出人意料的是,邹衍的父亲邹行真虽是个私塾先生,却是先皇渊明帝在位时,征和六年的二甲进士。只是在征和十二年任兖州知府时,防治旱情不利,粮食减产,又赶上北方打仗,朝廷强行收粮引发民乱,被罢免官职,流落到通州当了个教书先生。邹衍本不欲进入官场,只想考个秀才能挣个薄薪养家糊口就行,却看到这普天下一方父母官竟大多都是欺压百姓谋私利之人,便立志改革吏治。袁煦知道,邹衍明后两年,乡试会试独中二元,殿试更是被刚即位的晋王钦点为状元,成为大盛朝独中三元的第一人。

  袁煦来到邹衍住的竹园,这竹园离着王府正院有些距离,不过胜在安静,袁煦给邹衍配了两个小厮两个丫鬟,照顾他日常起居。让长青前去通报,自己低头看了一下仪容,抚了抚前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邹衍正在看书,见袁煦进门后便放下书本,起身行礼,语气不卑不亢,“见过世子。”邹衍今年二十有三,因尚未娶妻所以并未蓄须,一身干净利落的淡蓝色长袍,全然没有了初见时的穷困落魄。

  袁煦忙端起邹衍双臂,“先生何必如此客气,应是学生拜见先生才是。”袁煦在邹衍对面坐下,歪着脑袋问:“学生不过离开了月余,先生跟我又生疏了不少。”

  邹衍看着袁煦故作孩子样,眼角直抽抽,“礼不可废。”

  袁煦知他并不是将世俗礼法太过看重之人,只是现下寄人篱下,自觉矮了几分罢了,也不与他纠缠,提起前几日陈又山来挑衅一事,“陈先生是王府请的西席,也教过学生几日,如果他有冒犯您的地方,还请先生不要生气,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先生胸有丘壑,等先生入了朝堂,定会有番大作为的。”

  邹衍本就没与陈又山计较,何况他又没输,心里觉得袁煦一番话说得熨帖,“陈先生来只是与我讨论些礼记的内容,没有冒犯一说。世子此次豫州之行,有何收获?”

  “学生在豫州停留十日,与表兄弟讨教了学问,收益颇多。”

  “豫州是中原至西北的必经要塞,你可曾见到那骆驼商队?”邹衍接着问。

  “见到了,那骆驼可比马大多了,学生还听说在沙漠里,骆驼都不用喝水。”

  邹衍是豫州待过半年,也走过那丝绸之路,便问袁煦:“世子知道豫州为何被作为商队的必经要塞?”

  袁煦想了想,说:“豫州地处承州与通州之间,通州是北方最繁华的城市,商队从通州购置货物,途径豫州与承州北上铜门关出塞,商队向来鱼龙混杂,而承州是镇北大将军的贺家军驻军所在,必不能让商队在驻军重地停留。所以豫州作为中间位置,是最合适的。”

  邹衍满意的点点头,“看世子年纪尚轻,真想不到能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

  袁煦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说自己两辈子辈子加起来比邹衍还要大一些,嘿嘿直笑:“我可不是独自去的,身边还带着好几个人呢!”接着像想起什么来,说道:“学生在回程时经过通州,还在通州逗留了两日。先生可好奇学生遇到了什么趣事?”

  “说来听听。”邹衍听他这样问,心里禁不住好奇起来。

  “学生到通州那日,山西巡抚曾大人也到了通州,于是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听说是通州府通判刘东升刘大人状告通州知府许平章任知府期间,官商勾结,搜刮民脂民膏,导致通州下属几个县民不聊生,这次曾大人到通州正是为了调查此事。提起这许知府,通州的百姓都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可见这许知府定不会有好下场。”袁煦看着邹衍脸色,未见其有什么起伏,于是继续说:“都说这巡抚曾大人是京里贵人的表亲,定是不怕这一方知府的,到时候这许知府被判了刑,百姓可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邹衍眉头微皱,道:“这曾大人能不能判了许知府还另说,再者这许知府走了,朝廷还有再派一个知府过来,但是这通判刘大人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袁煦一愣,心道自己没想过这一层,这刘东升把上司告了,除非辞官不做,不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有一个疑问,“先生为何说曾大人不一定判的了许知府?”

  “这曾大人是京里贵人的表亲,他还是许知府的舅兄呢。”官场里的人,像一张网,看似不相关的两个人,也总能找到二人之间的联系。

  袁煦恍然,这事还真是说不准了,想了想还是换个问题,“学生明日有些事情不能过来了,不知先生有什么安排?”

  邹衍也放下刚才有些沉重的话题,摇摇头,“明日世子写篇豫州见闻就好。”

  袁煦答应,“是,那学生先行告退。”

  出了竹园,袁煦吩咐长青,“去跟长宁说一声,看看邹先生这里是否还缺什么东西,多加些炭火。”邹衍不说,但袁煦不能感觉不到,这竹园没有地龙,炭火也烧的不旺,屋里清冷的很。

  回松院看了一个时辰的账本,袁煦有些乏了,拿起一本图志随手翻着,长宁来禀报说给竹园送去两床被褥和五十斤炭,袁煦颔首,见他还有话要说,“什么事?”

  “二少爷下学了,已经过来了,主子现在要见吗?”长宁小心翼翼回答。

  “叫他进来吧。”袁煦对这个庶弟到没什么恶感,前世他不争气,袁照在继母的打压下过的战战兢兢,他被流放时,还是袁照在十里亭给他送的行。

  袁照今年七岁,在府里跟着陈又山启蒙,对袁煦这个哥哥又敬又怕,上次大哥落水,虽然不是他指使,却是他身边的人做的,父亲也因此禁了他一个月的足,他还是很怕大哥记恨的。袁照站在离书桌五尺远的地方,叫了声大哥。

  袁煦从书案上抬起头,才发现他已经进来了。放下手中的书,指着书案前的椅子,对袁照说:“二弟坐。”

  袁照紧忙到椅子那坐下,双手揪着膝上袍子下摆,等着大哥训示。

  袁煦问:“最近在念什么书?先生教的可都懂了?”

  “论语。陈先生教的基本都懂了。”袁照小声回答。

  “那就好,前几个月府里事情太多,我又出门了这么久,没顾上你,不会怨哥哥吧?”

  袁照有些愕然,从小大哥都当他不存在似的,这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关心起他来了,他年龄虽小,却不笨。“怎么会呢,大哥事物繁多,弟弟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求不给大哥添乱就好。”

  “这快过年了,缺什么东西给于管家说一声,过几日叫裁缝过来多做几身衣服,看你个子长了不少。”袁煦对他好,确实是有目的的。明年,晋王下面几个年龄小的儿子也到了招伴读的年纪,袁照年龄和心智正适合晋王四公子袁锦。虽然袁照年纪小,但袁煦相信他不会拒绝的,作为庶子,与其在郡王府里等着以后封荫,还不如趁早去博个前途。更何况,晋王的四公子,那可是有大造化的。

  “谢谢大哥。”

  见袁照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袁煦笑道:“你是王府的二少爷,要拿出做主子的气魄来,不要总是小心翼翼的,小小年纪,也不嫌累。明早起来,到我院子来,我教你练剑。”

  这下袁照更惊讶了,但不同的是多了些许感动,父亲虽然让他跟着西席上课,却从没说过让他学习武艺,他也不敢提,大哥愿意教他,他也乐意去学。他点点头,说:“谢谢大哥!”

  “别高兴的太早,先看看你卯时能不能起得来,再说我可比先生严格多了。”袁煦打趣他。

  袁照想笑,又想起自己掉了一颗门牙,抿起嘴,摇摇头说:“我一定起得来的。”

  这时长宁门外禀报,“主子,二少爷,王爷叫二位爷去明堂用晚膳。”

  “知道了,这就去。”袁煦起身带着袁照往外走,顺手拍了拍他瘦弱的小肩膀,“等过完年,我让父亲请个教武艺的师傅,咱们兄弟俩一起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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