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花灯姑娘
我笑嘻嘻地从藤椅边走开：“我要去街上逛逛，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串儿冰糖葫芦吧，我怕你心里太苦。”
卫晅气呼呼地拂袖离开：“你别回来了！”
我望着他因为失眠又借酒浇愁而憔悴的背影，略微感慨，他对即墨灵的执着很出乎我的意料。
如果将来他又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到时候不用我提出和离，他也自然会把我踢出太子府吧。
我在想象我被他踢出府后，我娘来唠叨我的画面时，小鱼忽然从后面蹦到我身边：“小姐，玉佩我已经帮你挂好啦。你不是要去闲云楼吃酱焖烤鸭嘛，快走啦。”
我回过神：“对对对，出发出发。”
半路上碰巧又遇到一坐在路边算命的，我忍不住算了一卦。
究其原因，都是因为他自带蜜糖吸引人地喊了一句：“这位美丽的姑娘，留步留步。”
充分说明了，做生意嘴甜是个好活儿。
于是我蹲下来，问：“大师大师，我想问问我真正的姻缘，顺不顺？”
大师掐指一算，胡子一翘，神秘兮兮地说出四个字：“妙不可言。”
这个词儿好啊，我喜上眉梢，隔壁忽然伸出一条腿踢了踢我：“哟，小短腿，你不仅腿短，还迷信啊？”
我仰头看邬易，这人眉梢连带着唇角都是邪笑，我一巴掌拍开他的腿：“哟，乌龟王八蛋，你不仅喜欢给人起绰号，还喜欢多管闲事啊？”
他非常厚颜无耻地委屈：“我姓邬，可不叫乌龟王八蛋。”
我也学着他的口吻：“我姓贺兰，单名一个僖，可不叫什么小短腿。”
他恍然，笑得得逞：“啊，多谢你自报姓名，好名，好名。”
竟中了他的圈套，我收起笑脸：“小鱼，这人是我仇家，麻烦你就地解决了吧。头就丢在树林喂狗，腿就扔在河里喂鱼，其余的就可怜可怜他埋了吧。”
小鱼拔剑出鞘就架在他脖子上，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听他丝毫不惊慌，还仿佛在取笑我地说：“我死了，可就没人给你说故事听了。”
我真不喜欢他的狐假虎威：“不好意思，你的故事，我没兴趣。”
他一副话可别说的太早的表情看着我：“若说的是卿諝的故事，你也不想听咯？”
我惊诧，他却毫不费力地推开了小鱼的剑，坏笑着凑到我身边来：“请我吃饭吧？吃完了，我就跟你讲。”
闲云楼二楼雅间。
这人丝毫不手软地点了个满汉全席，统统都是最贵的。上了一壶招牌酒后，就一边悠闲地抿着酒望着窗边的浮云，享受极了。
我在心里暗骂，浪费可耻，你吃得完吗？
他看到我翻了个白眼，用筷子敲了敲桌子，扬唇：“呐呐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你放心，你喜欢卿諝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人真伪善，明明就在不动声色的威胁我，还摆出一副他很纯良无害的表情。
我眯了眯眼，强力假笑：“啊哈，眼力不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他把酱焖烤鸭嚼得津津有味，仿佛从未吃过一样，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这个嘛……你看他的眼神出卖了你。”
原来我对卿諝的爱意竟然漫出来了，多么惊天地泣鬼神啊。
他继续笑：“我呢，千里迢迢从西桑国初来乍到卫国，对这里很是好奇，要是有人带我四处转转就好了。”
我只顾惊诧：“从西桑国来的？”卫晅的马驹俊风就是西桑国进贡的。
他坏笑：“我说我是西桑国的太子，你信不信？”
我偏要扫兴地说：“我对西桑国不了解，谁是太子我也不清楚。”
他面无表情：“其实是曾经的太子，我被抓到阿里国当质子十年，再回来太子的位子自然换人了。”随即抿口小酒笑得极为享受，“不过嘛，自由自在也挺好的。”
我觉得他笑得也挺假的：“笑不出来就不笑，喝不下去就不喝，这样更自由自在。”
他的眸子一下变得深沉，顿了顿，又笑眯眯地换个话题：“十年的时光不长不短，了解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把卿諝的事都告诉你，你带我逛遍京城怎么样？”
邬易不似傻乎乎的卫晅，我不适合跟他谈人生道理，他爱喝酒就喝酒，爱假笑就假笑，我只负责听故事。
于是我也笑眯眯地接稳这个话题：“行啊，吃完饭立马带你逛。”
我低头吃了一口菜，嘴角噙着笑。反正我也对京城半生不熟，带他随便逛逛。
不知道是他猜出了我的心思故意的还是怎么，他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笑眯眯地说：“今天呢就不必了，明日花灯节热闹，到时候你再带我去吧。”
我咧嘴：“你想得倒是蛮好的，我可没那个时间。饭后适合散步，不然吃了睡睡了吃，跟猪有什么区别？”真是的，明日我除了得开导卫晅之外，还想找卿諝一起放花灯呢。
他压根不受我的激将法，无所谓地笑：“不去？拉倒，哎呀，我这堆积在肚子里的故事又得压回去了。”
我一拍桌子：“光是打雷不会下雨，你倒是说一个试试啊！”
他还真当起了说书先生，慢悠悠地讲了起来。
卿諝十五岁那年，开始返程回卫国。此前，他的箭术已经精湛到了极点，阿里国这个骑在马背上，以箭术出名的国家的彪悍男儿自然开始不服气了，逐个逐个的挑战他，无一不是失败而夹紧尾巴灰溜溜走掉的。
不过失败归失败，服不服气就是另一回事了。回卫国的前一夜，就有那么一众人气势汹汹赶来，要再次挑战他。
邬易顿了顿，笑：“不过说是挑战也不准确，因为他们让卿諝单独射，如果让他们满意，就放他走。”
我却握了握拳：“这些以众欺寡的坏人！”然后又好奇地说，“怎么个射法？”
邬易拿出了一枚铜钱：“看见没，中间有一个小孔，把这枚铜钱用红绳挂在树上，如果卿諝能够用箭穿过，并且铜钱纹丝不动，他就赢了。”
我对着铜钱孔看了看：“这么小的孔，连箭头都穿不过，怎么可能还纹丝不动？”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邬易神色不定，似乎在嘲讽他自己，“不过，卿諝这个人，真是太聪明了。”
我很是期待。
邬易继续说：“当时，他用手握住了箭头，从箭头一直往下划到尾端，然后对准铜钱孔，拉弓，放箭。箭在飞出去的那一瞬间，整只箭就像木匠削木头一样，不断在旋转中逐渐被削细，最后细成一根银针大小，顺利穿过了铜钱孔。”
“原来他用内力削去了多余的木头，”我崇拜地喃喃，“当时他才十五岁啊……”智商高得感人。
我换上一副笑脸：“再给我讲一个他的故事呗。”
邬易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你想得美。”
好吧，我输了。
我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
我和他讨价还价，最终决定，明天先开导卫晅，再去找卿諝放花灯，最后再带邬易逛逛。
说到过节，这还是我出了竹里山第一回正儿八经地过。
因为师父很严厉，除了制毒和画画，我没有别的活动。有一回过年，小鱼给我下山带了好多烟花，我俩偷着放，被师父训斥是要放火烧山吗之后，我俩再不偷偷过节了。
可是这花灯节多美啊，真希望师父也能看见，或许过几天我要回竹里山看望看望师父。
此刻的京城，夜色温柔，月光如烛，好多人都成双成对地在河边放花灯。
卫晅是不情不愿地被我拖出来的，到现在连脚趾头也冒着火气。
我说：“你干嘛这么固执？”
他说：“你管我？”
我回他两声：“我真是牵了一头倔驴出来。”
他怒：“你再叫一声试试？”
接着伸手就给我一拳。
我蹲下来让他拳了个空，将花灯放在水面，随波飘荡，夸张地祈祷：“天灵灵，地灵灵，让这头驴找到一个爱驴人吧！”
卫晅气疯了：“你这是在驱鬼吗？”
我笑笑：“开个玩笑嘛。”
一回头，卫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起身追了两步，在河边一卖花灯的地方看见了他。我隐约只见那卖花灯的是一个姑娘，不想走进一看，着实令我惊叹，世界上居然有和即墨灵长得如此之像的人。
以至于卫晅看痴了，我在他眼前挥手晃了晃也没瞧见。
他只顾着问那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多么俗套的搭讪方式，而且那位姑娘虽穿着朴素，但却气质非凡，优雅婉约，想必肯定是不太喜欢这样的搭讪方式的。
果然，她变相地拒绝了他：“公子，花灯比人美。这盏花灯名叫‘幽荷’，幽幽之水荷中蕊，蕊代表心愿。公子去河边放这盏花灯，心愿一定会实现的。”
卫晅表情失落，我却觉得这位美丽的女子不简单。
我跟卫晅解释：“哎，人家的意思就是，快买，不买就快走。”
卫晅怒视我：“你跟来干嘛？你走。”
我走就我走，我晃着一把折扇去找卿諝，在这热闹的街上，男人女人都是成对走的，其实令我惆怅。
忽然一个人又蹦出来抢走了我的折扇，我都懒得回头，邬易佯装惊讶：“你都不回头瞧，万一是卿諝呢？”
我微哼道：“他才没你这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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