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0 死地死因和缘由因果
陆池怀里的小姑娘，忽然将肩上的风衣褪下，搭在了陆池手中，朝着漩涡中心走去。
陆池面色不变，一动未动。就这样目送着小姑娘，一步一步地迎着众人走去。放射物
四周疑惑不定的视线，齐齐地凝聚在高灵身上。单薄，纤弱，又年轻稚嫩的小姑娘，忽然在穆云菡姐弟二人身前站定。
小姑娘似乎有些紧张，垂在柔软裙料之侧的手指微微握紧，她忽然眼睫颤动，抬起双眼，望向穆云菡。
穆云菡忽然觉得，这个孩子的眼睛干净透彻，简直称得上一尘不染。其间却没有半分自矜般地拒人千里、或是无知幼稚，反而温软柔润，平和地望向万事万物，使人一望便油然生出亲近之意。
就像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远方亲戚家的小妹，普通寻常，却无害而温柔。
她似乎见过这女孩寥寥几面。
穆云菡对于攻击性低的人，印象都不是特别深刻，因而她并没有认真注意过这女孩。她似乎潜意识里颇为依赖陆池，每次出现，都安静乖巧地站在陆池身旁。
可她这次竟然独自一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穆前辈。”高灵忽然探出右手，平摊掌心向上，朝着穆云菡微笑开口，“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能借您的右手一用吗。”
穆云川微蹙了眉头，身形一侧，下意识地挡在了阿姐的身前。
穆云菡掌心攥着微凉的元丹，望着小姑娘白净纤长的手指，略一沉吟，场面一瞬间竟然静默下来。
小姑娘并没有讪讪地缩回去，反而仍旧稳稳地摊在穆云菡面前。她的掌心白净柔韧，指尖带着些圆润可爱的弧度，并无半点硬茧，看起来如她本人一般毫无攻击性。
穆云菡本能地想开口问，她想做什么。可她望着小姑娘的眼神，竟鬼使神差般地探出了攥着元丹的右手，放到了高灵的掌心上。她的手掌比高灵大了许多，手指也更为结实有力。虎口与掌心长着粗糙的硬茧，是常年握刀所致。
“多谢您。”高灵微笑颔首，却轻轻地握住了穆云菡的手腕。
穆云菡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从腕间开始，忽然被一阵暖意包裹。小姑娘的灵气将她温软包围住，却分毫没有使人感觉到反感、或是侵略性。
高灵握着着穆云菡的手腕，却缓缓地将穆云菡摊开的手掌，递到了面上满是惊疑的穆云川面前。
望着眉头已然皱紧的穆云川，高灵微笑着温声道：“穆前辈，您请。”
“你什么意思。”
低头望了一眼被握住手腕的阿姐，穆云川面色冷淡、隐有压迫之感，直盯着面前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小姑娘。
“请前辈检查一下这枚元丹。”高灵回望过去，神色不卑不亢。
穆云川不为所动，双手握拳，紧贴在西裤两侧。方才手指穿过阿姐肩膀的那一瞬，使他心神大恸。在炼器室苏醒时，他只是隐隐明白了自己目前的状况，可现实永远比预料更为残酷。
“云川。”
不远处，沉默许久的李盼忽然开口，打破了三人所相对峙的僵局。他的挚友向他轻轻颔首，目光坚定。
李盼似乎眼窝更深了，看起来，竟然有些憔悴。
穆云川的记忆还停留在他碎刀的那一刻。他那时拼命转过头，望向结界之外的挚友。李盼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四肢，右手被人钉穿在石板之上，口鼻中涌着血液，那眼神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崩溃绝望。
穆云川轻轻一颤，忽然冷了眸色，不容许自己再想。他抬起手，略一沉吟，便拈向了穆云菡掌心的元丹。
他拈住了。
那颗方才穿过他手掌的、暗金光芒涌动的元丹，分量颇足、触手微凉，居然被他拈在了掌心。
不理会旁人震惊的神色，高灵忽然小小地松了口气。她下意识地回头去望向陆池，却正对上那人专注而深忱的眼神。
高灵不知怎么地，忽然间便红了脸。这点微小的反应，却使得陆池莫名心情愉悦了起来，他双眼微弯，朝着小姑娘鼓励地一笑，足十分的温柔。
高灵掩耳盗铃般地转过头，不再去看，这时，她却听到了穆云川冰冷微愠的声音：“……这不是李陵的元丹。”
“如何不是。”李慈秋此时，却已经寒了面色，双眼如利剑一般，直刺向院中的穆云川。
“气味不同。”穆云川双眼冷冷，指尖用力，竟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元丹”捻了个粉碎。
李慈秋一挑眉。半晌，却忽然温声笑道：“哎呀。我这杀鸡儆猴的假把戏，倒是给穆家小友看了个剔透。北地穆氏，果然是……后继有人。”
他这后四个字，一字一句咬得颇重，虽隐含笑意，却听得高灵不由得心头一跳。穆云川即使再有天分，如今却成了器灵，从此往后也无法再做炼器师了。而李慈秋这几字说出来，无疑是火上浇油，雪中添霜。
穆云菡闻言，已是长刀在侧低鸣轻颤，她目含杀气地按住腰侧鸣啸不绝的飞花刀，整个人气息变得肃然凛冽。她方才情绪慌乱，竟没能识破李慈秋的小把戏。
“阿姐。”穆云川挑了挑眉，却并没有如李慈秋所预料般地暴怒，他轻轻地按住了穆云菡的手腕，竟忽然朗声大笑起来。
“李家主所言极是！”穆云川目光灼灼，竟直直望向李慈秋，“我穆氏一族镇守北地玄铁一脉，福地恩泽、得天独厚；而我穆家更是积厚流广，龙珠潜藏！我阿姐在家中虽是修为尚浅，却已是手持两柄本命灵器，当属人中之龙凤！”
穆云川眼中已经满是挑衅的火光，那恣意乖张之色颇为耀眼，竟一时间使人移不开双眼。他轻笑了一声，温声道：“——况且，我穆家子弟行事豁达磊落！如此这般，又何愁后继无人！”
他明讽李慈秋狭隘，明讽李钰之众阴损，竟是这般张狂！
穆云菡的注意力，却在被弟弟按住手腕的一刻，完全凝固了。她半张着口，定定地望着穆云川熟悉的手指，眼睫轻颤，竟再度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泪。
她甚至想说，就这样吧，咱们回家吧。
“你穆家子弟也敢妄称磊落！！”一旁阴沉不语的李钰，闻言却忽然发了难，他青筋暴起，恨不得将面前的穆家姐弟拆吃入腹，“你穆家人若是磊落，珂儿又怎会离奇暴毙！连尸骨……尸骨都不能给人瞧见半分！”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到最后，竟是破了音。穆云川转过头，凝望了他半晌。最后，竟带上了些许怜悯之色，轻声叹道：“……原来如此。”
李钰颇惊怒地望着穆云川，只觉得脑内一阵混乱翻涌，竟有些意识不清。他突然“唰”地一声挥开钢扇，扬臂直取穆云川！
高灵见状倒吸了一口冷气，却忽然见得李钰浑身一软，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他身后的陆池正单手轻抬，直指李钰后颈。
“让他暂时歇息一下。”陆池收了手，轻声道。
穆云川却恍然大悟一般，轻笑出声，微微摇了摇头：“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
李慈秋拢着衣袖，阴沉不定地望着穆云川：“李珂之死，到底有何隐情，还望穆家小友从实道来。”
穆云川抬眼望向李慈秋，半晌，又转向李盼，眼中渐渐染上无奈暖色。
“李珂确实不是病死的。”他双目微阖，轻声道，“她是试药而死。”
他轻抬眼皮，目含怜悯地望向趴伏在地上，毫无知觉的李钰，说道：“她是为了这个病入膏肓的哥哥，试药而亡。她丈夫痛心之至，又怎愿再见李钰此人。”
“病入膏肓？”李慈秋双眉微蹙，“什么病？”
穆云川抬眼环视李家众人，轻声道：“但凡李家众人，皆或多或少地患有躁狂之症。”
此话一出，立即激起了轩然大波。
“胡说！”
“血口喷人！！”
穆云川无奈地阖上了双目，神色却似乎颇为疲累：“李珂极机敏，嫁入穆家之后，便明显地感觉到了李家众人的不同之处。她也是极出色的炼器师，当下便取穆家矿脉玄铁，与从李家带来的玄铁相比对。”
“她从中发现了一定量的放射物质。”穆云川顿了顿，叹了口气，“李珂不便与旁人多言，却想改善自己兄长日益崩溃的精神状态，只能拼着自己的修为去试药。却最终元丹崩裂，魂飞魄散。”
“可我没想到，这竟然是我莫名其妙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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