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1 元凶无奈和一念之恶

　　高灵闻言微愣，却忽然想到了李盼的崩溃之状、李陵的入魔癫狂、还有李慈秋面对灵器之时的恍惚之色。

　　在照射剂量低的情况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遗传物质的损害才会显现出来。这也是引起基因突变和染色体畸变的元凶，往往会使一代人甚至几代人深受其害。

　　李家人不仅于矿脉处常年镇守，并且玄铁也是他们制造灵器的首选之物。可李家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份天赐恩泽之礼，虽然为李家成为炼器世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相伴而来的，却是如此高昂的代价。

　　“所以，李险呢？”

　　穆云川转头望向若有所思的李慈秋，正色问道。

　　“他的修为极高，甚至在我之上。”闻言，李慈秋却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他性格怪癖。我请不来他，也拿不下他，因而，才出此下策。”

　　穆云川眉头微蹙：“为何李钰能够请的动他，而你堂堂李家家主，倒请不动他了？”

　　“呵。”李慈秋自嘲般地一笑，“李钰如何请的动他，李险他是冲着你去的。”

　　“冲着我？”穆云川不解，神色却微冷，“我与他并无仇怨。”

　　李慈秋抬起眼皮，瞥了穆云川一眼，轻叹了口气：“李险此人虽然怪僻，但修为颇高，且爱武成痴。他同你对战，只怕只是听人煽动，说你刀法甚好，才前来此处的。”

　　穆云川眼神微沉，他又想起了那梦魇般的刚猛刀势。那人每招每式都没有丝毫花哨之处，却刀刀致命，使得他无力招架。

　　他试探着接下的第一刀，便让他心神俱震，此后他只得一直勉力闪躲。那人使的刀通体墨黑，刀刃却如水般雪亮。而他除了那雪亮刀光，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那人的眼神，一如阴郁的古井般，满是令人压抑的死寂之色。

　　一旁的李盼忽然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片殷红如血的碎片。那碎片如破碎的琉璃玉饰，玲珑剔透，却带着残破孤绝的奇异美感。

　　“便拿此物去请他吧。”

　　李慈秋一见这碎片，瞳孔却骤然紧缩：“这是……红鸾。”

　　“不错。”李盼点了点头，“李险见了此物，必然会来。”

　　李慈秋对着身旁安静站立的云雁淡淡一瞥，那女子轻轻颔首，便上前接过了李盼手里的破碎刀刃，一个闪身，不见了踪迹。

　　“红鸾刀折，想必李陵已除。”李慈秋淡淡开口。一把十品灵器刚刚出世，而另一把便已断折。这天道轮回，也果真有趣。

　　“李陵已有魔变之相，因此，被陆老板就地诛杀。”李盼开口道，“他已消弭于红莲天罚之下，只余得一片残刀碎片，我想着他虽叛出家门，但好歹也是我李家血脉，便收了起来。”

　　李慈秋淡淡地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却不做声。

　　半晌，忽然一阵罡风席卷，一个人影竟从当空重重摔下。那人形状狼狈，几个翻滚间才稳住身形。

　　高灵忽然觉得周围景色忽然一变，耳畔风声乍起，等她站稳了身形，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陆池护在了庭院一旁。

　　没等小姑娘反应过来，忽然不远处“轰隆”一声巨震，伴随一声石板破碎的脆裂声响，她只见得摔落地上的那人，一个角度刁钻的灵巧翻身，堪堪躲过了劈山裂石般的轰然一刀。

　　那人满身狼狈，面容却依旧平静沉着，高灵定睛看去，却正是方才捧着刀刃离去的李慈秋近侍，云雁。

　　再看方才云雁方才闪躲之处，已是一片狼藉。那刀势将四下的石板地砖，甚至不远处的半副石刻都劈了个粉碎。高灵颇有些心惊肉跳地望了过去，想必，这个自带拆迁属性的男人，便是一刀劈断折叶刀的人，李险。

　　可那人却没有再动。

　　高灵疑惑地眨了眨眼，却忽然发现她身旁的陆池轻轻扬起了手，清瘦指尖直指院中的缁衣男子。

　　高灵长呼了一口气，心里忽然由衷地泛起了一阵对于陆池的钦佩之意，甚至即刻便想热泪盈眶地疯狂地吹捧一波陆池陆老板。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陆池轻轻地放下手，那男子当即便直起身，目光锐利，直逼陆池。

　　高灵忽然觉得后脑一麻。不是因着这男人有如实质的凛冽杀气，而且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与死在深山之中天罚之下的姚陵，有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你杀了李陵。”

　　那男人直盯着陆池，忽然冷冷开口。他声色清冷，双眸漆黑无光，一如夜色，与姚陵如出一辙。

　　高灵虽心惊，但仍旧能够分清这二人。那姚陵唇色殷红妖冶，面色苍白泛青，而眼前的李险却与常人无异。

　　“是我。”陆池望着李险，温声开口。

　　李险的杀气忽然浓郁汹涌，简直快要令人窒息。高灵一颤，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瘫倒在陆池身旁，还好被陆池及时环着肩侧，稳稳托住。

　　陆池神色一冷。高灵只见那李险忽然“咚”得一声拄着刀柄，面色苍白汗出如雨，单膝触地，颤抖着撑在了地上。

　　李慈秋面色微变。眼前的年轻神灵，竟然放出了威压。即使他远离那威压中心，也不由得是心神一惶，险些支撑不住。

　　“李陵魔变，我已诛之。”陆池眼皮半抬，长睫微垂，神色难辨地淡淡望着不远处的李险，冷声道。他慢慢收了威压，庭院当中的男子闻言，缓缓地抬起了头。

　　“……我要亲手杀了他的。”李险望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开口。

　　“你做不到。”一改平时的平和温润，陆池话音冷硬决绝，竟无半分情面。

　　穆云川凝视了李险的斩马刀半晌，神色复杂。他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是他。”

　　陆池轻轻颔首，淡淡道：“你与李钰等人合围斩折折叶刀，可有此事。”

　　李险却面无表情。他的眸色漆黑，死寂一片，似乎除了“李陵”二字，没有任何事能触动他的情绪。

　　“不。”李险忽然开口，穆云川闻言面色一变。

　　李险忽然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回望了一眼穆云川。他直直地望着穆云川，似乎在确认着他的身份，直到他看到了穆云菡手中紧握的折叶刀。

　　“不。李钰杀不了他，其他人也杀不了他。”李险转回头，声线平稳，没有丝毫波动，“他是我杀的。一刀斩折了刀刃后，我顺势从他的颈侧劈了下去。刀势劈断了五排肋骨，而刀气从他右腰侧穿出。”

　　李险声音平稳，听不出半分情绪。他似乎不是在描述一件血腥残酷的事情，而只是在陈述平日的行程一般：“之后我便收了刀，胜负已定。”

　　高灵闻言只觉得呼吸一滞。从左颈侧劈入，自右腰侧穿出。她难以想象，穆云川竟然死得如此之惨烈，不仅被砍断了本命灵器，更是被人活生生劈成了两节。

　　亲眼看着挚友在自己眼前惨死，怪不得4李盼当时的神情那般绝望崩溃。

　　穆云菡眼前一黑。她的理智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本能地拔了飞花刀在手，刀锋裹挟着雷霆之势和透骨的悲恸，竟直取李险后颈。

　　“阿姐！！”

　　穆云川一个闪身，拦在了穆云菡身前。此时的穆云菡却已经泪流如雨，哭得双目浑浊，难以视物。

　　看到面前熟悉的身形，穆云菡愣了半晌。她忽然双手一颤，飞花刀竟“当啷”一声跌落在石板之上。她忽然蹲下了身，将脸埋在双膝之间，颤抖着用双臂箍紧了膝盖，凄厉地嘶嚎着，痛哭出声。

　　“……阿姐。”穆云川神色复杂，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姐姐身前。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穆云菡虽然足够强悍，却根本不是李险的对手。

　　而穆云菡也清楚。

　　所以她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李家主，既然事情已然查明——”陆池转过头，目光锐利，直直地望向李慈秋，开口道，“希望您兑现承诺。”

　　李慈秋沉默了半晌，忽然微笑颔首道：“这是自然。”

　　他忽然抬眸望向李盼，神色柔和，眼神温软：“只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要同李盼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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