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寒意
第三十七章寒意
在这回与福宁的对话中，采蘋多时都在笑，较她从前大有不同，怕是从前的怯懦都是装的。一个比福宁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儿，竟然能装得那么像。福宁更觉心惊。
“格格可能不知道，我长得有几分肖似故去的仁孝皇后。尤其是……灯烛下。”
“当然了，佟娘娘与格格您一样，是没见过仁孝皇后的，但佟娘娘身边的嬷嬷，早年也是见过中宫凤容的。”
原来如此。福宁心中一紧，怪道采蘋能在雷霆怒下全身而退，甚至还上了龙床。
仁孝皇后与康熙少年夫妻，又曾携手度难，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斯人已逝，一缕芳魂永存帝王心头，祭辰一过，就有一位模样相似的可人儿出现，怎不会托以慰藉……这电视剧中的替身桥段，没想到福宁还真能遇上。
可是采蘋自己是怎知自己长得肖似故去的仁孝皇后的？兀然想起宜妃那日那句“养鹰的让鹰啄了眼”，福宁有了怀疑。
果听采蘋道，“格格一定好奇，我与您年纪相仿，我又是从何得知我与先皇后面容肖似的。自然是因为钟粹宫娘娘。”
采蘋道，“她一见我就愣了愣，我便留了个心，果然教我探听得此等秘事。”
“所以从那时起，你便打算利用自己的容貌，对么？”福宁质问，采蘋坦然承认了，“自然。”
她看向福宁：“格格，你是凤女，生于玉堂，怎知我这包衣奴婢的苦？你说说，我怎么会不想飞上枝头？”
面对不掩饰自己欲望的采蘋，福宁霎时怔愣。
在这宫中，无论主子奴婢，有些人拼了命不想被束锢宫墙之内，有些人却恨不能留在其中。
她觉得可惜、可叹，可怜。可对采蘋来说，成为帝王的嬖宠，哪怕这份宠爱或无法持续多年，但总要比熬过芳华出宫一世默默好吧。这都是各人之择，哪怕福宁不解，也无法指摘她。
思及此，福宁不由长叹道，“也许吧，是我不懂。”
采蘋也愣了愣，良久才浅笑道，“格格，你是善心人。”
“你莫给我带高帽。”收敛心神，福宁道，“你方才说钟粹宫娘娘与先皇后姐妹相称，那她怎么可能虐打与娘娘容貌有几分相似的你。”
采蘋摇首沉默，福宁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就不在她先前所提的“能说”的范围内了。
也许……打她的根本不是荣妃，而是她姐姐……福宁暗自揣测，将数种可能在心头滚过后，她决定换个问题，“那么那日小阿哥兀然高热，是……”
采蘋用手指点了点唇，冲福宁摇头，“格格，你又多此一问了。”
“我方才对格格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哥，为了我和姐姐。”
“可是即便你们离了钟粹宫，胤礼总归是要寻一位新养母的。”福宁道，她眼珠一转，“难道会是佟额娘？”
“不，格格。”采蘋道，“不可能会是佟娘娘。至于原因，格格您是聪明人，能想到的。”
“而且格格，小阿哥的养母，自然要皇上、太后娘娘定夺。”采蘋起了身，“皇上自觉对小阿哥有了亏欠，只会为他寻一个最合适的去处。”
采蘋的话让福宁沉吟，佟妃身份特殊，有历史作凭，其姐孝懿皇后故去后，康熙便不再动立后心思，但佟妃日后是要晋贵妃，总摄六宫事的。虽无皇后之名，已有椒房之实了。
如此抬举一个年轻的、资历尚浅的妃嫔，自然与她的家世离不开关系。需知佟家不仅是康熙母家，更是奕世簪缨，家族甚至有“佟半朝”之称。佟妃之父佟国维，更是颇有朝望。
这样显赫的家世，皇帝自然不会随意让佟妃养着一个孩子，甚至她一直无亲子，福宁都觉得是皇帝刻意为之。
原因么，福宁猜测是怕佟妃有子，佟家作为权戚，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毕竟如今康熙能把控住的朝堂关节，太子未来则不一定能。
所以佟妃不能养一个孩子，胤礼自钟粹宫迁出后，他的养母又会是谁呢？
高位嫔妃中，宜妃跟前还有个其其格，德妃有胤禵和她；养大过亲子及养子的惠妃目前倒是膝下寂寞，但直郡王与八贝勒如今各领风骚，康熙应不会让惠妃一脉再多一个孩儿……
那么会是……咸福宫妃博尔济吉特氏？她出身蒙古，看着却极柔顺，而且怎么说都是当今太后的庶妹，太后应该也会为她争取。
等等，那么那日在钟粹宫，大喊出“香珠有异”的那道声音，如今想想的确颇似从咸福宫妃身侧的宫婢处传来的。
福宁似想通了关节，此事所有相关者都得到了不同的好处。而她自己，她的恻隐，她的求索之心，全被利用了。她不过像棋盘上被挪来动去的玉子，甚至还不是关键的那颗。
季夏时节，福宁却只觉寒意深深，没骨透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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