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我不服软
自打来了新得厨娘后，丝萝居的午膳总是格外丰盛。
顾倾城对待身边人素来宽容，允许沁珠与碧桃与她同桌而食。反正自打母女间有了嫌隙之后，母亲便一直不与她一同用膳，面对着一桌子的好菜，顾倾城孤零零的总是失了胃口。
于是乎，看着碧桃大快朵颐毫无顾忌的吃相时，顾倾城总是格外轻松。
上午发生的事并没有影响顾倾城的心情，她神情依旧淡淡的，口口品着菜，眼角偶尔还微微上扬，似带了几分笑意。
碧桃偷摸看了她一眼，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含糊不清道：“姐好像很高兴。”
顾倾城展颜一笑：“你倒是眼睛毒。”
碧桃眼珠子一转，恍然道：“姐终于摆脱了那徐富贵，所以很高兴？”
顾倾城尚未回答，便听得沁珠道：“主子是因为三姐服软高兴吧？”
碧桃一愣，睁大了眼睛看着顾倾城。
顾倾城微微敛眸，窗外天光渐好，微雨已停，和煦的风拂过面颊，她清淡无波的嗓音静静响起，带着与年纪极为不符的淡然与深沉：“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谁服软，而是谁都不能让我服软。”
一听这话，碧桃和沁珠都不由得一愣，而后都默默点点头。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她们都深刻的体会过顾倾城口中所谓的不服软是什么意思！她们从未见过哪家未出阁的女子能有顾倾城这样的做派与思想的。
“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明景苑。”青芜急匆匆跑来，略施薄粉的面颊带着几分红晕，发间簪着一对精致的珍珠发钗，给她本就明媚的面颊添了几分亮色，看起来活色生香，真真标志。
顾倾城看着青芜出落得越发漂亮，嘴角便浮了一丝浅浅笑意。
“知道了，我稍后便去。”顾倾城语气很是温和，与青芜指尖仿佛还如从前，丝毫没有半点隔阂的样子。
许是念着顾倾城非但没有追究她昨夜之事，反而送她如此贵重的发钗，青芜良心有些过意不去，便又加了一句：“苏姨娘，大少爷还有大姐也在。”
顾倾城看了她一眼，点头道：“知道了。”
待青芜退下后，沁珠面上才浮了几分冷意。
“主子，昨夜之事，您当真不打算追究？”
碧桃虽大大咧咧，但也是个聪明人，也大概猜出了昨夜的弯弯绕绕，此刻也一脸疑惑的看着顾倾城。
而顾倾城却是云淡风轻的笑笑，回了一句不是时候。
午后，明景苑的修竹随风摇曳，离远了看，就像是大片翠绿色的云雾缭绕在亭台楼阁间，幽雅而宁静。
但明景苑内，却和宁静二字压根不沾边。
顾倾城走进明景苑的时候，顾佳音正半跪在地上给顾秦氏捶腿，顾子俊在一旁斟茶，苏姨娘则笑吟吟的陪着说话。
顾秦氏面上难得的多了几分笑意，却也在看到顾倾城的一瞬，瞬间耷拉了脸，那双浑浊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霭，阴阴沉沉的让人好不舒服。
“给祖母问安。”顾倾城俯身行礼。
顾秦氏看着她身上崭新的罗裙，眉头不由得一蹙，这衣料乍一看普通，白色做底上面绣了许多半开的杏花，样式普通，但那暗金色的挑花却十分惹眼，不用细看也知道是纯金的丝线绣制，价值不菲。
“哼，倒是越发像个嫡女了。”顾秦氏冷嘲热讽，目光在她裙子上狠狠剜了一眼。
顾倾城倒是没在意过这衣料有多昂贵，只是慕云峥送来了，碧桃看她穿戴简朴，执意给她做了些新衣，她瞧着不错也就穿了，却没曾想只是如此也惹了顾秦氏红眼。
“大姐这身裙子是流金霞做的吧，听闻一匹便近万金，前两日妾身挑了一匹宝石蓝的，打算给老夫人做新衣，可那绸缎庄老板竟要价八千两白银，如今府中着实不算宽裕，妾身只好作罢。”苏姨娘起身给顾倾城福了福身子，然后微笑着打量她的衣裙。
“不过见大姐穿着这样好看，妾身又有些后悔了，这样好的料子若是老夫人穿了，必定格外光彩照人，妾身一会便差人去绸缎庄将那匹宝石蓝的流金霞买下，府中不宽裕，这银子便不从中馈中，从妾身私房中出，权当妾身给老夫人尽孝了。”
顾秦氏一听这话，先是一喜，然后瞬间黑了脸，瞪着顾倾城，像是埋怨她自顾自己享乐，不知尽孝一般。
顾倾城倒也不介意，只淡淡道：“原来这流金霞这样值钱，沁珠，一会从库房取一匹给祖母裁制新衣，我记得有一匹绛紫色的，祖母皮肤白皙，最适合不过了。”
沁珠忙应了一声。
顾秦氏一听这话，面色缓和了一些，又道：“这几日天气越发热了，总是觉得干渴燥热，喝了几日的凉茶也不见效果，府中这些日子怎就没些新鲜的瓜果给我润润嗓？”
苏姨娘忙道：“老夫人，今晨西山的庄子里新摘了许多李子，一会就给您送来。”
“没的来送那玩意做什么，又酸又涩的！”顾秦氏不耐烦的撇嘴。
顾倾城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忍住笑意，又道：“沁珠，祖母想吃些果子润嗓，一会将景王殿下送的葡萄分一些，给祖母送来。”
沁珠眼底已有不耐，却仍是乖巧的点头。
顾秦氏见顾倾城今日这般听话，眼底有几分得意，昂着下巴道：“你倒是懂事，知道孝敬祖母。”
顾倾城微微垂首：“孝敬祖母，是孙女应该做的。”
顾秦氏满意的点点头。这时候顾子俊沏好了一杯茶，递给顾秦氏道：“祖母，三妹妹的婚事如今已经定下，听说那徐家原本许的三十万两聘礼，如今只给十万两，里外里，咱们可亏了二十万两。”
顾子俊故意提起此事，便是要让顾秦氏再次将矛头指向顾倾城。
果然，顾秦氏一脸肉痛，盯着顾倾城看了半晌，再度犯了怒：“二十万两！整整二十万两！顾倾城啊顾倾城，你可知道这二十万两意味着什么？”
“你瞧瞧我这屋子，这两年但凡有些值钱的都变卖了填了府里的窟窿！为了养你们，每日里的开销有多大，你可曾算过？如今倒好，白白损失了二十万两，待你三妹妹出嫁时还要备嫁妆，又是一大笔银子”
顾倾城抬眸：“祖母的意思是？”
“景王殿下赏你的好东西就别藏着掖着了，拿出来贴补些家里。”顾秦氏说的理直气壮。
顾倾城眨眨眼：“祖母也说了，那是景王殿下赏的，孙女不敢擅动。”
顾秦氏面色一沉：“赏了你就是你的，难不成你还留着当菩萨供着？”
顾倾城失笑，摇头道：“祖母言重了！若是祖母需要些吃的穿的，孙女能拿得出的，必定给祖母送来，但若要用景王殿下赏的东西贴补家里，是万万不能的。”
“顾倾城！”顾秦氏拍着扶手站起身，指着她道：“你倒是好算计！吃我顾家的，住我顾家的，让你贴补一点家用你都舍不得！我顾家怎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见顾秦氏动怒，顾佳音忙起身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祖母莫要动怒，长姐舍不得，孙女舍得，孙女还攒了些首饰，一会便差人当了给祖母送来。”
顾秦氏一愣，然后感动的将顾佳音揽在怀里，如珠似宝的呵护着：“我的好孙女，好孙女啊”
这爱挑事的一家子
顾倾城心中不耐，声音也冷了许多：“沁珠，我记得景王殿下在京中有一家典当行，童叟无欺口碑甚好，一会你去将掌柜的请来，二姐的东西都是好的，可别估错了价，损失了银子。”
顾佳音一愣，脸色瞬间变了。
她不过是激将法，逼着顾倾城拿银子，可没想过真的当了自己的首饰！
“长姐不必了”
“若是祖母没有别的吩咐，孙女就先告退了。”顾倾城根本不给顾佳音说话的机会，行过礼后转身就走。
身后，顾佳音靠在顾秦氏怀中，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顾秦氏瞪着顾倾城的背影，也是气的胸膛气血翻滚。
“对了。”顾倾城忽然停住脚步。
她转头，看向顾秦氏，神情镇定坦然：“祖母说孙女吃住顾家的，其实不然，孙女每日的吃食都是自己厨房做的，一应用具都是外出采购，并未花费顾家一分一毫，至于房子以后孙女每月会上交一百两的租子，在京都一套两进的院子约莫也就这个价，一会孙女便差人将租子送来。”
说完，顾倾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秦氏终于跌坐回了椅子上，颤抖着手指着顾倾城的背影喊道：“孽障她这是在打我的老脸孽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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