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追踪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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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眼看着他的面庞，任凭他的手空抬在一旁。秦启山干笑了一声，手缩回去，将口中的烟蒂丢到地上，碾碎本它就不旺的火光。

　　出藏的火车，归程的景光，还有……永无止境的路途，身旁是灵坤和峰子，而我的眼中、脑中，此刻只有那时的场景。

　　“世上总会有第二个至阳之血的存在，你要想清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我们给你时间，三周之后，如果你想好了，来这里找我。”

　　丙瞎子给了我一个地址，在青海，去与否，正是我现在所纠结的问题。

　　我从口袋里摸出丙瞎子交给我的纸条，想起那天的场景，他将纸条给我之后就匆匆离去，接着峰子和灵坤找到了我，将我带回城里治疗和休整，现在，回“家”。我们本来想在那里等钟源出来，现在看来这么做着实可笑，我已经将秦启山告诉我的事实大致和灵坤说过了，她心情的沉痛不可避免。

　　不过一会儿，峰子就说要上厕所，卧座里只剩下我和灵坤二人。

　　她看了我几眼，开口说话：

　　“大哥被我家收养之前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点。”

　　我猛地从卧铺上坐起了身子。

　　钟灵坤乌黑的眼珠子朝我晃了一晃，喝了口茶，道：

　　“我还小的时候，钟家在京城里是有名的戏剧大家，我爹有一次带我去我家的戏院，在门口看见了他。”

　　“他已经是二十来岁的模样，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就是个乞丐而已，当时大雪天，我爹看他可怜，就带他进去修整了一番。不知道是谁把他弄成了这幅样子，初见他时，连话都不会讲。”

　　“他……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她抿了抿嘴，点头。

　　我将头枕在双臂上，躺着，看着车顶，不时有车轮过了铁轨上一道起伏的颠簸传上来，令我的身子摇晃一番。房间中突然充斥了极度的寂寞。我似乎能够看到那家伙的脸庞从空虚的天花板上隐隐浮现。

　　“从那时起他就是我大哥了，我钟家的一份子。”灵坤说着，慢慢地笑了，脸部的曲线缓和下来，不再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这时候，又恰好有一束阳光从玻璃窗里头斜着照进来，我从没觉得她有这么漂亮过。

　　“他的原名不记得了，只知道他姓秦。”她接着说。

　　秦……我的大脑又开始飞速地整理思绪。

　　之前就觉得他与什么人相像，有三分像的是表亲，若是有八分像的——那就只有宗亲了，宗亲……姓秦……秦启山！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身来，额头与车顶来了个亲密接触，看得灵坤瞪大了眼，差点没捂着自己的头叫疼。

　　“秦启山！”我一边喘着气，喊出这个名字来，“有没有可能，他和秦启山有血缘关系？”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灵坤摸了摸下巴，又突然质疑道，“可是，这个秦启山不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大哥若是和他同宗，只有一种可能——秦启山是大哥的后代。”

　　“钟源结过婚了？”

　　“要真算起来，这都是明朝的事情了，清军入关的时候我和他走散了，之后一直到我去内蒙插队才遇见他，当中那段时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钟灵坤的脑袋忽然从床沿边冒出来，把我吓了个半残，我正想敲她的脑袋，她却一脸认真地盯住了我：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只能从你身上找线索。”

　　“我？”我心虚地缩起双腿，“和我有什么关系？瞎子不是说了，他就根本不认识我吗？”

　　“那那张照片怎么解释？”灵坤专心地对我进行分析，伸出两根手指来，“还有你的日记，以及那只玉铃铛。”

　　玉铃？我都险些忘了这茬。当年云南莲宫里得到的东西，地下室里我的“遗迹”，之后再在也没出现过任何与其有关联的东西。我所得到的一切线索都那么无章而又毫无关联……看似？

　　“叶安，你确定，你所看到的，都是真实吗？”

　　钟灵坤的问句，是我此生遇到，最难的问题。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的脑子很乱。

　　罗参星为何找上我，钟源为何找上我，秦启山为何找上我。

　　我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使他们不惜用尽一切代价，欺骗我、苦求我？而到了现在，又作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到底有什么，我到底是谁？

　　车厢移门突然打开，从外头走进来的是峰子，这让我俩松了口气。

　　毕竟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很有可能被警察找上的。

　　他的手里揣着一封信，没有犹豫地将它放到了我的面前，我从床铺上拾起那信封，只感觉到表面异常地毛糙。

　　“来的时候有个人塞给我的，我想看清他的脸，结果一不小心沾上了水，刚才弄干。”峰子拍拍袖子，上头确实留着一大块水渍，“写的你的名字，爷，看看吧。”

　　我当即认出了那字迹，迫不及待地撕开封纸，双手颤抖着展开里头那张四折的信纸。

　　“叶安：

　　我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我想，你已经得知了关于我真实身份的一些事实。

　　对此，我有必要给你一些建议，你大可只当玩笑：

　　第一，绝不要相信秦启山。

　　第二，罗参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第三，恳请您一定要保护好灵坤。

　　我现在要去弄清楚一些事情，我的成功与否不只关系到我们三人的命运，如果三周之后我还没有出现，那就请忘了我，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另外，不要将这封信拿给灵坤看，不要再让她为我担心。

　　秦启光”

　　钟源……秦启光……

　　逞能的自恋狂。

　　我当即将信纸往口袋里胡乱地一塞，二话不说直接冲出车厢。

　　刚才拿到的这封信，上面水渍还没有完全干透，依据现在车厢内的温度和湿度，这封信很有可能只是五分钟之前拿到手的，我了解他，送信的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他自己，所以，钟源很有可能，还在这辆车上！

　　找到他！把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揍一通！

　　我咬紧牙关，目光顺着车厢内的座位一个个扫去，臂膀被峰子强硬地扯住。

　　“爷！”他紧紧抱住我的手臂，我这才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危险，多么愚蠢。

　　“您一定要冷静下来，想想要怎样去应对，我们现在绝不能贸然去做任何事，想想咱们现在的处境。”峰子冷静得让人害怕，“咱们只能去求助一个人了，只有她有可能知道那么久以前的事情。”

　　“叶晖。”我望向他，见到他肯定的眼神，心里顿时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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