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蝴蝶的安魂曲
七色烟火，点燃了易水河畔黑色的夜。
那些神奇的种子直冲霄汉，在最高处兀自绽放出美丽花朵，璀璨美丽，让人动容。
他坐在易水河畔黑色的石阶上，仰起头来看着绚丽的天空之花，绽放之后转瞬又熄灭。他举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孩子，手中捧着一只绿色的船灯，雀跃的从他身边跑过去。此时此刻，易水河畔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大部分是小孩子和年轻的情侣们。在这个盛大的节日，“送河船”是易水城一项独特的庆祝方式。年轻人和孩子们将五颜六色的河灯点燃，然后放在易水河中，让它们顺着河流飘远。谁的河船漂的最远，谁的愿望就能够实现。
他仰起头来倒酒，却没有倒出来，用力的摇了摇酒瓶，竟然已经空了，信手将空酒壶丢在台阶上。
“哎呀。”那酒瓶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吓得她跌坐在地上。
易溯风起身上前扶起她，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裙子，抚了抚身上的土。
易溯风捡起地上的河灯，递给她。
她低头仔细检查了手中黄色的河灯，舒了一口气：“还好没弄坏。”然后看着眼前这个十分英俊的大哥哥，好奇的问，“你的河灯呢？没有河灯，你的愿望怎么办。”
“愿望。”易溯风喃喃的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我没有愿望……”
还未等易溯风说完，小女孩听到不远处同伴的召唤，快乐的跑远了。
愿望。愿望……
他苦涩的弯起嘴角，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不再相信有愿望。
因为十四岁的时候，他知道，他最爱的人，是他亲生哥哥的未婚妻子。
站在易水河畔，看着无边无际的易水河，觉得无处可去。易水大地这么辽阔，他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酒……
酒已经喝光了，连酒都没的喝呢。他将怀中摸索出那个雕琢着镂空七星的竹筒拿出来，再次轻轻的抚摸着上面一颗一颗的星辰，然后伸手要将竹筒的木塞打开，犹豫了一会，又松了手，将竹筒又放回怀中。
再次抬起头来，隔着喧嚣人群，他再度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那是他隔着茫茫人海，轻易可以辨认的容颜。
她神情淡漠，走的格外的慢，一贯落寞的表情，比往日更忧郁。在人群里，显得孤立无援。
奇怪的是，来到易水城四年，她几乎从来都不会离开奈落林。今天，她竟然自己一个人，来到易水河畔。
他故意走到她身后，轻轻的拍她的肩膀。她回过神来，眼睛红肿着说，原来你在这。
他们沿着河岸慢慢的走，此刻的易水河上，已经漂浮着五颜六色的河灯，还有许多迟来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点燃河灯，慢慢的放它们入水。一个少女趴在河岸边，双手拖着河灯放在水面上，然后闭上眼睛，不知许了什么愿望。
天空中的烟花还在绽放，他们在河岸转弯的安静角落里驻足，能够听到黑暗中，彼此缓缓的呼吸。
“你喝酒了。”未央深深吸一口气，看了他一眼。
“喝了一点。”易溯风略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想要喝一点。”望着远方河面上闪动的七色光芒，她幽幽的说，语气尽量放缓，“今天，寒池来找过我。”
听到“寒池”这个名字，易溯风的心忽然收紧。四年，他和未央一直对“寒池”这个名字避而不谈，但是今天，未央竟然主动说起他。
“他说起我们的婚事。”她看着夜色里近在咫尺的少年，再也无法隐藏内心的悲伤，“有时候，我觉得很怕。”
四年前，这桩婚事就已经定下来。这是他和她一直都在逃避，但是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明明灭灭的烟火，少女的脸庞挂着泪痕，清晰又幻灭。
他站在她的面前，低下头，伸出修长的手指，缓慢的拭去她的眼泪，在手指触碰到冰冷液体的瞬间，他忽然无法压抑的自己的情感。再也无法遏制，紧紧的将未央扣入自己的怀里。
“未央，我再也无法压制自己。你应该是我的……”
眼前泪流面满的少女拥在怀中，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仿佛要将她生生的扣入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
“溯风。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的泪水已经如同决堤的河水。
四年前，当这个少年在雪峰之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她的心中就只能装下一个名字。
“未央，我多想带你走。”
“溯风……”她伸出了手指，堵在他冰冷的唇上，“你知道你无法这样做，你知道，我们都不是自由的……你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为什么，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未央，你知道吗？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
“溯风……”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少年的气息，这个他同样爱了整整四年的朗目星眸的少年。她伸出手，紧紧的，拥住了他。久违的温暖，席卷而来。
“未央，我多么希望，能够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罪恶……”他把脸埋在她的肩上，窒息一般无助，失去了全部理性。她能够感受的少年身上的颤抖，以及他的紧紧拥住自己的力量。
“咳咳。”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阴影里站着一个人，一步一步的从阴影里走向他们。
看清了，竟然是……寒池！
“哥。”抱紧未央的手，慢慢的松开，站在原地，竟不知道如何面对寒池。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寒池清了清嗓子。
“哥，我……我对不起你。”易溯风站直了身子，内心无限愧疚。但是他已经成年，他应该承担自己应当承担的事。
“有什么对不起的。”寒池摆摆手，露出了一个笑容，“其实，该说这话的人是我才对。”
此话一出，易溯风一头雾水，愣在原地，连一贯冷漠的未央也略微有些惊讶。以寒池的为人，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的。
“哥，是我做的不对，但是，你知道我和未央。我们……”
“我怎么会不会不知道呢。从何说起呢。今晚我找你，就是想请你帮忙的。我们去我的秉剑阁详谈如何。”
易溯风侧目看了看未央，未央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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