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烟花断章
一道青色的光掠过回廊，躲避过来往的侍女，来到一间房门前，轻轻的对着窗户叩击三下。
门随即开启，青衣人看四下无人，急速闪进了房中。而房中的少年警觉的看看四周，并无动静，赶紧又把门关上。
“你来的时候，没人看见你出来吧？”青衣少年一进门，就急忙坐在椅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也不顾回答溯风的问题。
“阿风，亏我们从小长这么大，你也太不相信我的实力了吧。”
“快说说，窥星殿到底怎么样了。”
“你小子，我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跑出来给你送信，总得让我喘口气吧。”
“阿索，都什么时候了，你快说吧，母亲怎么样了。还有，错步长老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你母亲一直都在菱星殿里，师傅和领主每日进入房间三次，但是却从未见你母亲出来过，具体如何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占星的时候她倒是有片刻在场,看起来还好。”
“那事情查出是怎么回事了吗？”
“还查那件事呢，这几天，已经有三个占星师晕厥在占星台上,现在未能苏醒。”
“什么？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星象被什么阻挡了，这两日占星的师兄都离奇的晕厥了，连错步长老都受伤了。城主特此下了密令，不许任何人向外提及此事。依我看，易水这次遇到的事情，非同小可。”
“你先别管占星的事情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重要的事。”
“这件事，绝对关系重大，你听我说……”也就在这时，阿索忽然息声，只听门外有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有人！”
“我要躲起来，被发现我从窥星殿跑出来就惨了……”易溯风赶忙将少年推进房间里的一个大衣柜中。
“溯风，你在吗？”竟然是无辰的声音。
“额……无辰伯伯，怎么了？”
“你房间里有人吗？”
“没有啊。”易溯风上前一步，把门开启，无辰疑惑的往里面看了两眼。
“城主让你过去一趟，你跟我来。”
“恩。”
易溯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将门关上，跟在无辰身后，走向乾昀殿。
推开乾昀殿大门的时候，易溯风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英勇威武的父亲。
一直以来睿智冷静的父亲的脸上挂着难以言说的愁容，坐在银风宝座上，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父亲。”他慢慢的跪下来。
“恩，溯风，你来了。”
“父亲，母亲如何了。”
“你母亲的受了惊吓，还中了南疆的毒，若是不能尽快拿到解药……”
“去哪里取解药？我去找！”一直缄口不言的少年，忽然抬起头来，对着眼前的父亲坚定的说道。
“溯风，你已经长大了。我想，有些事情，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易鸾闭上眼睛，将当年的事情缓缓道来。
二十年前，南疆邪教教主被暗杀之后，分别以教主之子为首和以大祭司为首的两方势力展开剧烈恶战，教主之子终究敌不过多年暗中储蓄势力的大祭司，渐渐处于劣势。但是，教主之子却继承了“时之禁地”的钥匙。传说，“时之禁地”封印着有史以来最强大最邪恶的魔，有了这种力量，定然能够轻易的击溃大祭司，取得教主之位。
于是，教主之子派遣一行精英跨越大半个中州去揭开取得时之谜的封印，释放那可怕的力量。但是，那样可怕而强大的力量，若是落入南疆邪教手中，他们势必吞本整片中州，到那个时候，整片大陆上的人们都将被他们练成傀儡和鬼降也不是没有可能。
易水城是自南疆通往中土的必经之路，也是通往中土最后的屏障，必须要将这群“恶鬼”扼杀在此处，否则后患无穷。
在那场战役之中，整个易水城被“恶鬼”烧杀，不过半月，几乎成了一座荒城，被屠杀的易水族人也不计其数。但是易水族人从未放弃。中州的其余各族也纷纷派遣高手前来住我族一臂之力。
在那些人中，有一位来自落雪之城的高人。他深谙对方来路与伎俩，在他的指挥与帮助之下，易水城反败为胜。
那个雪夜，我与他杀入他们暂时藏身的老巢，血战“恶鬼”，大获全胜，而‘恶鬼’的头目，在次日深夜，被我们的愤怒的族人烧死在易水河畔。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
“那如今，是那些南疆人要来报仇吗？但是我听婆婆说，南疆邪教教主的那个儿子输掉了那场“夺主之战”之后，将剧毒的蛊虫之墓打开，让成千上万的蛊虫吞噬了整个南疆邪教。整个南疆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也不知去向……“
“但是，传说终究是传说，这几日观星，怕是那些残存的势力要回来报仇了。”
“那……那易水岂不是很危险？”
“如今的易水城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易水城，何况来者不过是些残存的余党，还不足为惧。只是我们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母亲的病，怕还是要去落雪之城找到‘那个人’才治得好呢。”
“我愿意去。”
“但是落雪之城地处遥远的北方，连我都没有去过。这里唯一的线索只有当年‘那个人’留给我一副地图。还有这个锦囊，到了交给他，他就会明白一切。”
易溯风起身，接过父亲从怀中掏出的地图，在烛火下仔细看过，连同锦囊一起，收好放在怀中。
“我看过了，一定能找到的，只不过，这一去一回时间最少也要大半个月，这么久，母亲没关系吗？“
“这个你且不用担忧，母亲中毒不深，几位医者也看过，只要每日服用我们的琼汁，一个月内必然不会有事。不过，此去千里，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不到雪城，誓不回首。”
“对了，听闻你和占星师阿索走的很近？”
易溯风不敢抬头，以为今日的事情败露，所以不敢抬头。
“就让他陪你同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去吧……”
父亲轻轻的摆摆手，对他说道。
“这件事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我……我想要请父亲满足我一个愿望。”
“愿望？是关于未央那孩子吧？”城主世事洞明，早就知晓自己儿子的心事。
“我是真的喜欢未央，等我从雪城回来，一切都过去的时候，我希望能够带着未央离开这里。”
“等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等一切都过去了……”
易溯风跪在父亲的面前，将头磕在地上，拜了三拜，慢慢的起身，朝着大殿的侧门走去，他回首看一眼，只觉得此时大殿里显得冷清寂寞。
父亲一个人坐在银风宝座上，目光滞重，他的双目深深的凹陷，满目疮痍的父亲为了易水族兢兢业业数十年。
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幼时他亦是躲在角落里仰望自己的父亲，那时候父亲雄姿英发，持剑直指苍穹，身后是波涛汹涌的易水，以及瑟瑟萧风。
这个在少年的时候就曾经与南疆的邪族对抗，救整个易水甚至中土于水火而被整片中土传为佳话的人，在时间的幻指间，已经垂垂老去。
看到父亲寂寞的侧脸以及弯曲的脊背，他的心里忽然隐隐作痛起来，父亲的白发又多了不少。
此刻的他，对于身后凝视自己的父亲毫不知情，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身后父亲焦灼的目光里，包含了怎样的不忍与痛心。
看着儿子转身离去，易鸾慢慢的走出大殿，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满天晦暗的星辰，双唇颤抖。
阴影里，另一个影子缓步走到他的身边，将手中的狐裘披在他身上。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做……”她开始慢慢的抽泣。
“阿诗，不要哭，不要哭。二十年前，我们能够战胜他们，二十年后的今天，他们也不能伤害我们。“
“我哭泣不是害怕，我是觉得对不起溯风……也许，溯风知道真相，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们。”
“但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总有一天，他会懂得我们所做的一切吧。”
凝视寂静的夜空，苍穹中寥落的星辰若隐若现，他们相拥在夜空之下，内心满是凄然。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多年前埋下的黑暗种子，如今是否要结出邪恶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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