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烟花断章
黑暗的夜，似乎永远都不会尽头。
未央一个人，站在暗夜的墓地旁，轻轻的吹罢那首悲凉的安魂曲。伸出手掌，轻轻的拂去落在墓碑上凌乱的奈落花瓣，抬起头来仰望沉寂的天空。
几日前天空绽放的美丽烟火还历历在目，此刻却在找不到半点踪迹。
或许，人世的情愫亦是一场繁华烟火，绽放的刹那彼此交汇，纵然美丽，却难抵之后永恒的别离。
思至此处，她闭上眼睛，任由五更寒风拂乱青丝。
“未央。我来迟了。”
她转过身来，借着昏黄的月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不知为何，即使身处一片暗夜中，她也总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的面容，看到他在望着她的时候，眸子里一贯的疼惜。
“你在这里，等了我一夜？”他喘着粗气，走到她身边，解下身后的披风，裹住她单薄的身体。
“傻孩子，冷不冷？”他略带责备的问。
她微笑着摇摇头：“发生了什么？夫人还好吗？”
“现在还不十分清楚……母亲……她不好……”黑暗之中那一幕，再次闪过脑海，黑色的鸽子尸体，满地的黑色羽毛，还有母亲惊恐错愕的表情……
未央感觉到一贯桀骜冷静的少年身上的恐惧和愤怒，用自己冰冷手掌将他握紧的拳护在手掌中。颤抖的拳渐渐的松开，反手握住了未央的冰冷的手指。
“未央。原谅我。”他低着头，“我现在还不能带你走。父亲要我带着信物去往北境的落雪之城去找一位世外高人，找到他，能够救母亲，还能化解易水城的危机。”
“未央，你知道，这也许是我能够为父母、为族人做的最后的事情了。等母亲治好了，易水城没事了，我就带你离开。”
“未央。你愿意再等我吗？”他的语气十分低沉，将她手指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脸颊旁，不知所措的望着她。
“你跟我来。”未央神秘的笑了笑，然后拉住往墓地深处走去。越过一片片冰冷的墓碑。溯风跟在未央身后，不知道她究竟要带他去哪儿。
在一块黑色的墓碑前，未央驻足，“就是这里。”
不顾身后满头雾水的溯风，未央俯身，用苍白瘦削的手掌轻轻的扶净墓碑上的碑文。
“呐，溯风，你看着墓碑有什么不同。”
溯风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未央究竟想要说什么，只是慢慢俯身，借着并不明晰的月华，看到了墓碑上岁月侵蚀之后依旧残留在下来的粗糙碑文。因为不能够看得十分明晰，他又用手指一个字一个字的摸过，才站起身来，凝重的问身旁的未央。
“这是，一座合葬墓。”
“在这座墓碑上，刻着两个名字。那是因为他们死去以后，都不愿意分离。”
未央站在溯风的声旁，轻轻的踮起脚尖，趴在他的耳畔低声说了那样的话。
奈落树下，他将她的手放在怀中，看着漆黑月色，把多年以来的幻想告诉他深爱的人。
“未央，你知道吗？我经常幻想，有一天，我们能够离开易水城，一起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我要带你去看沧浪海，在繁星满天的夜晚带你看对月哭泣、化泪成珠的人鱼。
我要带你去风雨夕谷，让你住在会随着昼夜更替而变换移动的镜中之城。
我还要带你去天衣云袖山，相传在山下许愿的恋人能够永不分离。
还有落雪之城，传说之中，那座古老的城堡坐落在天阙之上，那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伸手就能摘到云朵。
未央，如果哪一天，你累了，不想再走下，那我就亲手给你盖一所房子，我们的房子。
窗户上挂好多串风铃，风一吹，就有最轻快的歌声。
门前种满喜欢的花，屋后种果树。
夏天的夜晚，我们可以在院子里乘凉，一起看满天的繁星。寒冬的时候，我们就围着火炉，看窗外的落雪，回忆我们的过去。
直到我们的头发，变得如同窗外的雪一样白。”
黯然销魂，唯别而已。
“天亮了，我就要离开易水城了。这个给你。”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摊开少女的手掌，将一颗小小的琉璃石放在她的手心。
“未央。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请你一定，一定等我回来。”
溯风转过头去，，拼命抑制着内心忧伤，迈开脚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多年缠绕他的梦境里的画面一闪而过。梦境里，他的未央，只是一瞬，就消失在他的面前……
未央看到他身影渐渐在氤氲的泪眼中远去，转过身去，任由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
“未央！”她忽然听到身后的他喘着粗气，唤她名字。
转身瞬间，来不及看清楚，就已经被飞奔到身旁的溯风紧紧的拥入怀中。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有些粗暴的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感觉到自己胸口涌动的窒息般的无助，还有被淹没的理性。他声音低沉忧郁，全是她的名字。
“未央……未央……未央……”
“未央……未央……未央……”
他托起她的脸，看着她脸上的泪水，用冰冷的手指为她拭去，她缓缓闭合了双眸，他低头，冰冷的唇慢慢的印在她的额间，化作一团冰冷的莲……
纵使紧紧闭合的双眸，依旧阻止不了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空无一人。
又有谁知道，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靠近彼此，感受彼此的温度呢？
她摊开手心，看见手心里，那一只素白色琉璃石雕成的蝴蝶。
一回首，一驻足，这世界，再也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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