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红颜卿相[红楼] > 第7章 第7章

第7章 第7章


林四娘和探春正说着话,丫鬟翠墨献宝似的一头扎进船舱里,眼睛亮亮地举着一条鱼,高声叫着:“姑娘,看!好大一条鱼!”

        侍书在远处整理柜子,听见动静回头骂道:“好丫头,如今天高皇帝远了,越发地轻狂起来,嚷嚷什么?是半点规矩也没有了!”

        一转眼见着了翠墨手上举着的那条犹在扑腾的大鱼,水溅了一地。

        吓了一跳,急忙去轰她:“死蹄子,真是疯了,把这种东西带到主子面前来!莫不是皮痒了?”

        翠墨虽然和侍书同为大丫鬟,年岁却比侍书小不少,两个人一块长大,小时候没少挨侍书的揍,见她骂了,吓得直往后缩脖子,就要躲出去。

        探春拦住侍书:“不怕,如今是在江面上,她见着了大鱼,觉得新鲜,拿来献宝,也是寻常事。”

        便向翠墨笑道:“好大的鱼,这是在哪捉的?”

        翠墨见探春相问,又喜笑颜开起来,笑嘻嘻道:“我方才在下面看他们捉鱼呢!船上这些仆妇身手真好,和船夫打成一片,特别热闹!他们拿个网兜在下面,一次能捞起不少鱼来!”

        都和船夫打成一片了啊。

        探春看了林四娘一眼。

        林四娘有些尴尬:“咱们那个,是有些……粗鄙……叫姑娘见笑了……”

        探春微微一笑,没有答应,转头问翠墨道:“你和他们倒玩得很好。”

        翠墨摸摸头,憨笑:“奴婢小时候是在金陵城外长大的,金陵水运通达,我也就对捕鱼划船这些事情熟悉得很。现在上了船,跟回家似的,自在起来,仆妇船夫也爱护我,就玩得来。”

        探春点点头:“这样倒也是很好的。”

        又问:“这鱼就是拿网兜捉的?”

        翠墨眼睛一亮,兴高采烈道:“这是最大的鱼,不是他们捉的,是狗剩下水去捉的!”

        说着不待探春问,跑出船舱。

        没一会儿又登登登跑回来,从外面揪回来一个小男孩,薅着他的脖子到探春面前邀功。

        得意地往前一推:“就是他!方才看他凫水,速度可真够快的。船速慢点的时候,他一个猛子扎下水,游一会儿,竟还能赶着攀上绳子回船上来。”

        探春看小男孩长得又黑又瘦,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怯怯的,就先笑道:“是你捉的鱼吗?”

        狗剩点点头,嗫嚅道:“是。”

        声音宛若蚊蝇,低不可闻。

        翠墨急得跳将起来,高声替他揽功:“是他,就是他!一猛子扎进江里去,哗——就这么冒出来,手上就抓着这么大一尾江鱼了!他还不肯送人呢,说是要把这鱼孝敬给三姑娘。”

        探春觉得后面一句疑似作伪,应该是翠墨自己上蹿下跳给人家出的主意,但还是笑道:“那你去拿一块银子赏给人家。”

        翠墨高兴坏了,眉开眼笑道:“好嗳!”

        又向狗剩道:“我早就同你说过,我们三姑娘是最人美心善的好人了!”

        狗剩听到有银子,眼睛也亮了,嘴角憋不住地露出笑意,紧张的神情稍缓。

        探春就放柔和了声音问:“你长这么小,也能有这么大的功夫?你能凫多久的水?”

        狗剩点点头,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声音也抬高了不少,脸上有了神采。

        用南海土话的调子答应道:“从前在家……啊,回姑娘的话,从前在家的时候,和人比过,拿香掐着算的,最多的时候,潜到水下面去,能有半柱香的时间呢。”

        探春只是随口一问,她是高门贵女,别说自己去凫水,就是见人凫水都没有过的,并不清楚狗剩说的半柱香算不算好。

        林四娘却有些讶异:“半柱香?这般厉害?你说的可是真话?”

        狗剩急了眼,硬往金陵官话上靠的闽越土话生生变了个调:“八又嚯轰,八又嚯轰,船腾饿郎笼似刊程,果标系嚯轰,靠瓜偏老触!”

        探春:?

        侍书随口翻译道:“他说,没有撒谎,没有撒谎,船上的人都是见证,我要是撒谎,叫我变老鼠。”

        林四娘惊异道:“你怎么会听闽越土话的?”

        侍书想了想:“这些时日常常在船上行走,船夫是南安王妃带过来的人,说闽越土话的多,也有说粤海话的,听了两日,不知不觉也就会了。”

        林四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探春想了一回,缓缓对翠墨道:“既然有人才在船上,你索性同他们讲,就说是我说的,马上船靠了岸,人人都可以去捉鱼,太阳落下来之前,谁捕到的鱼最多,我赏他彩缎,前五都有赏。”

        彩缎!!

        翠墨的眼闪闪亮:“真的?!”

        探春颔首:“自然,航行无聊,我也算是给大家添个彩头。”

        反正她的嫁妆已经价值连城了,她现在有钱得不得了。

        翠墨欢呼了一声跑出去:“咱三姑娘如今发达了!”

        探春:“”

        林四娘颇有深意地看着探春,勾唇轻轻一笑:“好一个三姑娘。”

        林四娘胸有沟壑,探春知道在她面前也无需作伪,也难掩饰,坦率笑道:“瞒不过您的法眼,您要是介意,那就罢了。”

        林四娘摇头:“姑娘果然精明,知道了这一船的都是桓王府的娘子军,就要施惠收买人心。”

        她宽容一笑:“无事,我们这一船的娘子军,本来就是来护卫姑娘的。姑娘知道要这么做,不管是我还是桓王妃,都只会乐见其成。只是姑娘须知,要拉拢人心,单凭施这些恩惠,拿可是不够的。”

        话音刚落,船外响起“咚咚,咚咚——”的鼓声。

        林四娘神色一凛,手搭在腰间就要起身。

        侍书却哈哈大笑:“翠墨这小蹄子,玩得越发的花了。她当初躲着练鼓玩,院子里的老妈妈被她吵得不行,骂她有病,如今竟当真让她派上了用场。”

        “咚咚,咚咚——”

        鼓声一停,隐隐约约少女清脆的人声飘来,说了几句什么,船舱外轰然传来一阵欢呼。

        “谢谢探春姑娘!”

        很快船就停靠在一个码头上,鼓声又响了起来,少女挽袖亲自擂鼓,罗纱衣服飘逸,光洁白净的面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精神十足,意气飞扬。

        鼓点喜庆激越,引得码头上的人也齐齐仰头来看。

        这些码头上的人和其他船上的人就见着,这显贵的船上,呼啦啦冲下来一大波人,收网的收网,扯钓竿的扯钓竿,更多人挽了袖子裤腿,就下江水里去捞鱼了。

        航线已经到了近粤海的江边,码头上形形色色的人头攒动,从前在中原见不到的异族面孔也冒出来。

        探春惊咦一声,和侍书走到窗户边看热闹。

        透过竹篾的窗户缝隙往外看去,外面的人与素日所见大有不同。

        有一队商贾最是显眼,俱是高鼻深目,金发碧眼,长得人高马大。

        “咚咚——咚咚————”

        那头翠墨敲鼓敲得热闹,下面笑的、闹的,鱼在人手上扑腾,溅起清凌凌的水花来,乱作一团。

        不少码头上的人看得起劲,竟也帮着来凑这个热闹,跳下水去摸鱼。

        一时之间江滩上挤挤挨挨,欢声笑语萦绕在码头上空。

        “扑通!”

        在这欢闹之中,忽然发出几声巨响。

        探春皱了皱眉,移开视线去看发生了什么。

        那队极显眼的金发碧眼的异族商贾,领着衣衫褴褛的本地脚夫,哼哧哼哧扛着麻袋,跟在他们后面运货。

        本来他们的码头在另一头,并不与南安郡王府的船挨着,可是船上的人玩忘了形,加上还挤了不少本地人看热闹,人潮挤挤挨挨地涌到了码头边的大路上,挡住了那些异族商贾的去路。

        那些外邦人吭也不吭一声,大摇大摆地往前直走,横蛮地挥舞着鞭子,将码头上的人往水里轰去。

        几个人站立不稳,被一鞭子抽落了水,一时间叫骂的、挣扎的、呼救的,纷纷乱乱。

        那些外邦人却哄然大笑起来。

        鼓声一停,船上码头上,气氛都僵住了。

        码头上的人受到了欺负,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还手,船上下来的仆妇船夫虽然有气力,却没有主人家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

        竟全都只能任由那些外邦人撒野,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侍书拍案怒道:“这是咱们的地盘,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怎敢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真是岂有此理!”

        林四娘咦了一声:“粤海的外邦人,大多是来这里做生意的,素日里再怎么样,为了赚钱,也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敢高声说一个字,怎么这些人竟这样大胆。”

        她跟着向外看了一眼,嘀咕道:“他们特殊。想必是荷兰人。”

        侍书不解道:“荷兰人?荷兰人是什么东西?他们怎么了?”

        林四娘解释道:“荷兰是大洋外的一个小岛,比爪哇国还要远。他们的船炮厉害,现在协助安南王作战,在安南地位尊崇,比安南王还像王些。朝廷打不过,要和安南和议,自然连带着也不敢得罪荷兰人,他们也就敢如此行事。”

        探春暗暗点头。

        她马上要去和藩的国家可不就是安南,如今才算是窥见了险恶局势的万分之一。

        “凭他是什么荷兰人荷包人!”翠墨抡着两个鼓槌风风火火地冲进船舱来,“姑娘,我们的人怎么能这样受欺负?就该治一治这些轻狂的蠢货!”

        林四娘只当没看见没听见,事不关己地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探春瞥了翠墨一眼,偏偏云淡风轻点着林四娘问道:“夫人,您说个主意呢?”

        林四娘无奈,应声道:“虽然看了叫人生气,可是姑娘马上就是要嫁去安南的人,最好能抓住安南的权柄。现在就树这样的一个敌人,有百害而无一利。”

        探春颔首,又问:“侍书,你说呢?”

        侍书犹豫了一下,道:“如此说来,该当明哲保身,不要得罪这些荷兰人,更不必管些闲事。”

        探春赞许地点点头:“说得不错。”

        “可、可是……”翠墨还小,满心天真的正义,可了半天,又不敢冒犯探春,含着满腔的话不吐不快,一个人僵在原地。

        “可是怎么能任由他们张狂,还真当咱们好欺负呢!”

        探春从善如流地轻轻接过她的话头,冷笑一声:“按理该当明哲保身,可我偏偏却不愿认这个理。”

        林四娘诧异地偏开了头去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

        探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干脆利落,透着果断坚决:“若真是敌人,就是容让千千万万次,那也是敌人。”

        她招招手,神色凛冽生威:“翠墨,你过来。”


  (https://www.uuubqg.cc/39152_39152750/43269833.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