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闻今雪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彼时天已大亮，大街上人流如织，她周围的人不自觉地为闻今雪让出一条路来。
朋友，她自然是有的。
闻今雪回想着千里阁主的话，走过人群。
她的朋友可以说有很多，不是天资出众便是出生不凡，出生不凡便意味着有一个或好或坏的家庭。而闻今雪和他们相比，少了一对父母，年少无知的时候她还会向师姐问她父母在哪，等她长大，便不再问了。
闻今雪以为自己不在意了，但遇到赵恒的时候，方才知道，她还是在意的。
人流混杂的喧闹声渐渐远去，这条小巷比千里阁所在的地方还要破败，许多门口角落坐着年迈的老人，睁着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来人，直到来人消失在转角，方才有些细碎的交谈。
她越走越偏僻，直到穿过一条山道，看到了前方的大宅院，方才驻足。
大宅院的围墙塌了一半，但大门还算完好，爬山虎肆意攀爬，重重叠叠的掩盖后方的情况，却能从间隙间看到密密的蜘网。
闻今雪从大门走进去，大宅里面积了厚厚一层叶子，石头铺成的地板四分五裂，裂缝中生出杂草，混着木头腐朽的味道，越发显得荒凉破败。
此时的宅院外面。
“老大，她她她……鬼宅……”他结结巴巴的，但周围的人都没理他。
领头的脸色阴沉，不甘心的领着人在周围徘徊，最后骂道：“晦气，走。”
有人不甘心道：“大哥，那可是大肥羊。”
领头的一巴掌拍过去：“你想死就去。”也不管这人，带着一大队人离开。
那人左右看看，跌跌撞撞的追上去。
闻今雪发觉那些人离开，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她自然不是为了散心才乱跑。
她救赵恒的时候，感受到了之前那只厉鬼的信息，灵灯的指引她来到此处。不管如何，她受了舍利，总要抓住厉鬼以了因果。
第三进宅院红墙青瓦，墙头垂下来的藤曼随风摆动，里头传来欢声笑语，仿佛是个正常人家。
但闻今雪的眼睛却能穿透幻象，看到破落的院墙，藤曼重重，形成一座围墙，一双素手拂过藤蔓，来人有一张芙蓉面，双眸如秋水盈盈生辉，看到闻今雪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姑娘是？”
“过路人，走累了，特来讨一碗水喝。”
来人是个年轻的女子，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头上戴着一顶熠熠生辉的花冠，花冠中心镶着一颗璀璨的明珠，阳光落在明珠上，明珠浮现复杂的深蓝，宛如深海之光。
明珠在修真界不值钱，但这样一颗明珠，饶是闻今雪也不由得多看几眼。
但女子显然没注意到闻今雪的目光，连连叫人倒了杯水，递给闻今雪。
闻今雪的目光落到白玉茶碗里的水上，本该清澈的茶水却变成发黑的臭水，而对面的女子似乎看不到一样。
她迟迟不动，女子疑惑地问道：“姑娘，你的水。”
闻今雪艰难的伸出手，接过茶碗，触手才感触到粗糙的纹路，再定睛一看，瓷白的茶碗变成了石头碗，她心一横，抬手扶额，身体晃了晃。
女子大惊，忙扶住闻今雪：“姑娘，你怎么了？”
闻今雪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空，虚弱道：“可能是太阳晒的。”
女子道：“姑娘进来休息休息，在我府上休息一晚，明日再上路也不迟。”
“姑娘的心肠真好。”
女子闻言嘴唇一弯，露出一个笑：“我相公也经常外出，我时常担忧他，只希望他遇到难处的时候也有人和我一样帮着他。”
闻今雪由女子搀扶，手垂下来，把茶碗往外一扔，茶碗无声地落在厚厚的草地上。
院子里头富丽堂皇，候着七八个丫鬟，双眼没有焦距，俱是纸人所化，阴气极盛，女子吩咐一句，纸人才动。
房间里头和闻今雪想的差许多，屋里的东西干净整齐，只不过花厅里座椅是枣木，桌子却是紫檀木，所有摆设都是东拼西凑而来，显得尤其怪异。
正打量的时候，纸人已经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这回的水正常了，是新鲜的山泉水。
闻今雪有些纳闷，她望着女子看了好久也没看出怪异的地方，这女子确确实实是个活人，不知道厉鬼从哪儿虏来，迷乱了神志，成为这座院子的阵眼。
院子里的阴气厚重的几乎凝成水来，普通人呆半刻钟便会生病，但女子做了阵眼，阴气反而成了女子的补品，只不过再这样下去，几乎要催生出一个天阴体，这可是修真界顶级炉鼎之一，歪门邪道的人趋之若鹜，每个拥有炉鼎体质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女子察觉到闻今雪的目光，抬头看过来，温柔一笑：“姑娘。”她眉头一皱：“你，我是不是见过你。”
闻今雪微怔：“不曾，我是头一回入世。”
发现女子是阵眼后，闻今雪也不敢妄动，只陪着女子聊天：“我也觉得姑娘眼熟，说不定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
女子莞尔一笑。
闻今雪问道：“姑娘的家人不在吗？”
女子张了张唇，目光闪了闪，恍惚片刻，含笑道：“不是爹爹请表姐来做客，表姐，你又糊涂了。”
闻今雪一愣。
周围的光忽然暗下来，女子揉揉眼睛，困倦道：“瞧我，深夜还拉着表姐说话，夜深了，表姐，安歇罢。”她说罢，起身走向门后。
闻今雪连忙起身跟去。
不料，呆板的纸人忽然飞来，挡在闻今雪身前。闻今雪目光一厉，抬手一指，几道灵光落在纸人眉间，纸人摇晃片刻，化为黄纸落在地上。
这片刻功夫，女子已经不见人影。
雷声轰鸣，大雨滂沱，雨水在地上迅速蔓延成水洼。
闻今雪抬头，只见屋顶上有几个破洞，雨水正是从破洞里落进来的。
她站起身，纸人不止带来茶水，还带了糕点，闻今雪捻起一块，还能感受到温热，似乎刚刚出炉。
看来厉鬼神识清明，没有伤害女子的意思，但对此女又好的出乎意料。委实有些奇怪，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身在阵中，闻今雪不敢乱走，只好呆在原地，呆了片刻又开始纳闷，她来的时候虽然是清晨，但瞧着是个艳阳天，不至于片刻就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正想着，一道厉喝在闻今雪耳边炸响：“你还不快出来。”
闻今雪下意识问道：“你是谁？”
那道声音却没再传来。
雷光转眼即至，劈到墙角上，屋顶被劈碎，纷纷扬扬的粉末中，闻今雪立刻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斗法。
她连忙从花厅奔出去，只看到半空中一个若隐若现的半透明身影，半透明身影回头含恨瞪了闻今雪一眼，下一刻消失在空中。
大雨立即停下，乌云褪去，露出晴朗的蓝天。
攀爬的爬山虎却仿佛活了一般，向闻今雪逼近。
闻今雪愣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成了厉鬼逃跑的饵，现在，一道雷光直劈闻今雪的头。
她连忙退后，幸好这道雷的目标不是她，只是把闻今雪之前站立的地方劈出一个大坑。
但闻今雪这一退后，却踩进爬山虎的范围，不过转眼，这些攀爬在墙头的藤曼已经逼近闻今雪周围。
爬山虎立刻缠住闻今雪，吸取灵力，一股冰凉的气息从筋脉游走，转瞬便到了闻今雪心脏，心脏处骤然放出一道屏障，把气息挡在外面。
闻今雪倒抽一口凉气，这是师姐炼制的辟魔丹，吃下后会在心脏处种下一颗灵种，遇到魔气会自动生出灵气屏障，避免心脏也被魔气侵染。
她低头看向蜿蜒上来的爬山虎，这哪是爬山虎，这明明是生长在魔界的幻心藤。
这些想法不过转眼之间，闻今雪人已经被藤曼包裹。
过了片刻，一道人影由远至近，缓缓而来，他全身包裹在宽大的黑袍里，只露出几缕银白的发丝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抬手刚触到幻心藤，幻心藤瞬间燃烧起来，这火竟然不伤人，顺着手指点燃黑袍，一息之间，一只袖子就被烧没了。
黑袍欲后退，却被人用剑尖抵住后背，犀利的灵光直直刺进血肉，他僵住片刻，黑袍都烧没了，露出一身白色的道袍。
黑袍僵硬地转头，只见以为必死无疑的人笑容明快地看着他。
“你是佛家弟子？”黑袍沙哑的问道。
闻今雪有些叹气，没想到这人如此谨慎，黑袍烧没了，脸上还有个绘着凤凰的面具。
“不是。”
闻今雪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幻心藤唯一的克制之物便是佛光，还得是修的高深佛法的佛修身上的佛光。
她虽然没有佛光，但有个舍利子，这舍利子的主人显然是个佛法高深的佛修，完全克制幻心藤。
“这不要紧，前辈应当知道修真界的规矩。”闻今雪持着长剑，笑盈盈地道。
黑袍目光一冷：“丫头，你身上的宝贝的不少，可惜，你太依赖这些宝贝了。”
闻今雪浑不在意，从她少年时代开始，和众多朋友的比的就是谁宝贝多，眼见黑袍走开，正要持剑追上，却迈不开脚步。
低头一看，双脚不知何时凝固，缓缓石化。
黑袍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师父没跟你说，太过依赖宝物会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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