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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谁的秘密


虽然万马堂的马车又大又华丽,里面铺满了柔软芬芳的被褥,但是当马车行驶的时候,还是会时不时的颠簸,晃久了就觉得脑袋疼。

        马芳铃揉揉太阳穴,看着小虎兴奋得上蹿下跳,马车的晃动正好成了他的助力,沈三娘在一边慈爱地看着他,不时伸出手扶一下,免得他真的摔了。

        马芳铃笑道:“好了小虎,再闹下去等下没力气了怎么办,镇上可是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要是玩不到,到时候可不要找我哭鼻子哟。”

        小虎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脖子,撅起嘴巴委屈巴巴的说:“谁让姐姐每次都不带我出来,就知道把我关在家里,都没有人陪我玩。”

        马芳铃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太调皮,嗯?上次看人家烤羊非要去烤,不让玩火还偷偷了捡了人家的烂布烧,最后差点了烧了人家的店的人是谁啊?”

        小虎眨了眨眼,仰着无辜的小脸问道:“谁啊?”

        马芳铃捏捏他肉乎乎的脸,说道:“就是我眼前的这个小祖宗。看看你惹的祸,你知道陈大倌那个奸商最后敲诈了我多少银子吗?”

        小虎眼珠子转了转,奶声奶气的说道:“我也知道有个小调皮鬼,因为分不清大米和糯米,煮出来的饭味道不对,最后却蛮不讲理砸了人家的店,比我更调皮。”

        一抹绯红飞上了马芳铃的脸庞,她捂住脸哀嚎:“三娘,这么丢人的事你怎么能跟小虎说啊。”

        沈三娘一直笑着看两姐弟玩闹,此刻听马芳铃的唉叫,吃吃的笑出声来:“是小虎非要听姐姐小时候的故事,不说不睡觉,况且我认为小虎听听也是好的。你小时候那么任性,现在不也长成了如此聪明懂事的万马堂大小姐,小虎那么喜欢你,一定会以你为榜样,以后也是个聪明能干的小老板。”

        马芳铃不以为然,戳戳弟弟的脸:“不,我是我,他是他。这个小祖宗就算长大了,也只会变成一个大祖宗。”

        小虎不服气,反驳道:“那你现在就是一个女祖宗。”

        马芳铃气道:“哎哎!你这个小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虎立马从马芳铃身上跳下来,一边逃一边喊:“抓不到……抓不到……”

        嬉闹的笑声从马车里飘了出来,马车旁的马师听到了,也不由跟着露出笑容。

        笑声渐渐飘远,消失在风中。

        而沙漠的另一边,慕容明珠、乐乐山和云在天看着眼前的尸体,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慕容明珠脸上带着一丝慌乱,问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云在天面无表情:“‘细如游丝,快如闪电’,他如果没有这眼力,马空群也不会请他过来”

        乐乐山很冷静,:“不管他有多少厉害,现在都已经是一只死蜘蛛了,不足为惧。但如果他的尸首就这么被送回万马堂,马空群肯定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昨晚他还在万马堂喝得酩酊大醉,似乎要醉上三天三夜,现在却那么清醒的分析,仿佛他昨晚喝的不是酒,是水。

        云在天摸索着自己的腰间,好像在思索。

        慕容明珠没有那么冷静,慌张地冲他们喊道:“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云在天沉声,他的声音本来就很暗,沉下来之后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只有他一个人回去,马空群当然会怀疑。”

        “难道你想……”慕容明珠还没有回头,有一种刺耳的声音从背后传入了他的耳朵,他经常听,也常常自己制造这种声音,那是剑尖刺入□□的声音,和血洒出来的是声音。他感觉到还有一种热度落在了他裸露的手上,那是血液落在皮肤上的热度。

        花满天拿着一柄细长的剑站在那里,血从剑刃上流下,再从剑尖一滴一滴的落下。

        马芳铃走进的第一家店是绸缎庄,女人是从来不嫌衣服多的,马芳铃更是认为,衣服只要在衣柜里面超过一天,它就已经是旧衣服了,所以每次她都要出来买很多衣服,还好万马堂也买得起这些衣服。

        花花绿绿的衣裳一开始还能让小虎兴奋一会,但是一下子他就索然无味了,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马芳铃忙着听陈大倌在滔滔不绝的跟她说那匹名贵的布料是从波斯进口的,又或者那件新出的衣服款式是京城最流行的设计,没有去管他,反正边城小虎都已经很熟悉了,边城的所有人也都认得他。

        等她终于挑好衣服,让陈大倌打包的时候,小虎又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猛地扑到她身上,紧抱着她的大腿。

        马芳铃弯下身抱起他,问道:“从哪玩了回来?”

        应该是猛跑的缘故,小虎的脸涨得通红,一开口,就喘着气向她姐姐告状:“有人,有人欺负我!”

        马芳铃好笑:“哦?边城居然还有人敢欺负你这个小魔王,是谁啊,可得让我好好认识认识。”

        小虎手向外一指,马芳铃这才发现沈三娘已经站在了门口,她也走了过去,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了站在街对面杂货铺前的叶开,因为角度的问题,马芳铃看得到他,他看不到马芳铃,不过也不要紧,因为他正在看沈三娘,沈三娘朝他嫣然一笑。

        马芳铃低头翩然一笑,小虎奇怪:“姐姐你笑什么?”

        马芳铃摇头:“没什么,看到点好笑的东西。”

        小虎扭头四下张望,问道:“在哪?我怎么没看到?”

        马芳铃答道:“等你长大了,就看到了。”

        她放下小虎,摸摸他的头,说道:“听说王东来那里新进了一些西域来的小人偶,活灵活现,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一听到新奇的玩意,小虎马上就把欺负他的人抛在了脑后,兴冲冲的从后门跑王东来店里去了。马芳铃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柜台后面,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眼睛就蒙上了一层雾气,她走到了沈三娘的旁边。

        无名居。

        马芳铃推开萧别离的房门,里面的主人一点也不奇怪她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自顾自的玩着骨牌。

        马芳铃走过去做下,托着下巴问他:“大叔,你每天都在玩这个牌,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吗?”

        萧别离说道:“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但是我现在只想做这件事。”

        马芳铃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想做其他可以做的事情呢?”

        萧别离说道:“等一会儿。”

        马芳铃不知道等一会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让他放下他从不离手的牌,非得他去做,“等一会儿?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离开这个房间。”

        “为什么要离开?”

        萧别离笑着看她,笑容里带着揶揄:“因为有人要借我这个房间。”

        马芳铃的脸红了,她这两天似乎格外容易脸红,她咬着唇,没有说话。

        萧别离轻声说道:“他是一个容易让人心动的人是不是。”

        “也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讨厌的人。”

        萧别离又道:“是很讨厌,但是又很想见。”

        “谁想见他?”

        “一个心动的人。”

        “也可以是想杀他的人。”

        “想杀他的人,也可以对他心动。”

        马芳铃缓缓说道:“人啊,真是矛盾,是不是?不过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萧别离长长叹息:“我看得出来。”

        马芳铃想起一件事:“你以前和说过,你只能看出不好的东西。”

        萧别离点头:“是。”

        马芳铃笑了:“所以这是一件不好的事?”

        萧别离又点头:“是。”

        马芳铃还在笑,她现在觉得有点开心了:“正巧,我也正好知道一个矛盾的人。”

        萧别离说道:“哦?”

        马芳铃伸出一个手指,推到了其中一个骨牌,骨牌很重,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块倒下的骨牌在站立的骨牌当中显得格格不入,她轻轻说道:“一个留在不该留的地方的人。”

        现在这个房间里面只有马芳铃一个人,房间的主人如他所说离开了,这个房间暂时借给了她,但是她等的人还没有出现,他们并没有约定时间。

        外面突然传来车轮碾过的声响,吸引着她从窗子向外望去,然后看见了她等的人。

        叶开现在在街上,和云在天在一起,在他们两人面前的长街上,停着十来辆骡子拉着的大板车,每辆车上都装着四口崭新的棺材。

        马芳铃有点惊讶,边城虽然有棺材铺,但是棺材铺的生意并不好,棺材铺的生意要是好了那就是不好了,所以她生平第一次同时看见那么多棺材,除了万马堂昨天死的十三个人,边城并没有其他人去世,所以不需要棺材,而需要棺材的万马堂,并没有买这些棺材。

        那这些棺材从哪里来,谁买的,要送到哪里去?

        这也正是云在天想问的,他走到那个运送棺材的车夫前面,那是一个脸上发白的驼子,穿着一套崭新的青布衣裳,骑着一个黑驴,走在马车旁,脸色苍白得恐怖,好像一个终年躺在棺材里面的人刚刚从棺材里面爬出来。

        云在天问他:“这些棺材是要送到哪里去?”

        驼子这才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他两眼,忽然笑了,但是他的脸太惨白了,这笑看起来有点阴森:“看这位大爷的装束打扮,莫非是万马堂里的人?”

        云在天回答:“正是。”

        驼子说道:“那正好,这些棺材正是要送到万马堂的。”

        云在天变了脸色:“是谁叫你送来的?”

        驼子说道:“当然是付过钱的人,他一共订了一百口棺材,小店正在日夜加工……”

        云在天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将他从驴背上拖下,厉声问道:“是谁?”

        驼子吓得脸更白了,话都没办法说完整:“是……是个……女人。”

        云在天狠狠说道:“什么样的女人?你们又是哪里来的。”

        驼子干瘦的手臂想拉开云在天揪着他领子的手,生怕云在天怒起来抓的不是他的领子而是他的脖子,但是不管他怎么用力推搡,云在天的双手仍然纹丝不动,他只得颤抖着求饶:“饶……饶命……我只是一个送货的,那女人是……是个……老太婆”

        云在天愣了:“老太婆?你知道她在哪里?”

        驼子吓得不停点头:“她也跟着我们来了,就在……就在第一辆车的棺材里。”

        “棺材里?难道是个死人?”

        驼子连连摇头:“没死没死,刚才突然下雨,她就躺进去躲一会儿雨,你看,棺材都没盖紧,留下条缝给她透气呢。”

        云在天猛地甩开了驼子,朝最前面的骡车走过去,走到那口没盖紧的棺材前面,忽然闪电般出手,推开了棺盖。

        棺材里面一般只有死人,这口棺材里面也是死人,是一个马芳铃、云在天、叶开都认识的人。

        这个人满身黑衣劲装,一脸没有打理过的青碜碜的胡须渣子,嘴角的血痕已经凝结,脸已扭曲变形,他的右手从小臂以下,被齐根斩断,血已经凝固了,显然已经死了好一会儿了,从此之外,他的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和血迹,显然被人以内力震伤内脏而死,以飞天蜘蛛的身手,能在一瞬间就杀了他的显然是个高手。

        马芳铃记得,今早上万马堂邀请的五位客人全部都离开了,乐乐山、慕容明珠、飞天蜘蛛、傅红雪几乎同时离开,而叶开因为被马空群留下,最后离开万马堂。

        现在最后走的叶开已经回到了边城,在前走的飞天蜘蛛现在却成了一个死人,那一起的乐乐山、傅红雪和慕容明珠呢?

        云在天转过身,盯着那坨子,沉声道:“你说的是个老太婆。”

        驼子刚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点头:“……是。”

        云在天说道:“但是这个死人不是老太婆。”

        驼子勉强回答:“……不是。”

        云在天大声喝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那坨子抖得更加厉害了,拼命摇头:“我不知道……小人真不知道。”

        云在天质问:“你不知道谁知道?”

        话说的同时,他突然出手,五指如钩,攻向了驼子的琵琶骨。

        刚才还抖得像个筛子的驼子,立马不抖了,他脚步一滑,避开了云在天的一击,反掌斜削云在天的肩骨。

        这一变招不但速度快,而且出手的时间、部位都拿捏的炉火纯青,掌风也强劲有力,恐怕只是挨上,都要削皮碎骨,任谁都不能小觑。

        云在天没有小觑。

        他冷笑一声:“果然有两下子!”

        六字之间,他身法已变了两次,双手握拳攻出五招。

        他的武功本就以轻灵变化见长,此番身法变动,虽然还没有完全展现出威力,但招式之奇,招势之急,已是一般人难以招架的。

        目前还不知道驼子是什么人,但肯定不是一般人。

        只听他哈哈一道,钦佩说道:“你果然也有两下子。”

        他身子突然如陀螺旋转,人已冲天而起,飞上了对面的屋脊,他一招刚出,却说变就变,说走就走,快的惊人。

        他快,但是云在天更快。他的身形才刚沾上瓦片,“云天飞龙”已如轻烟般贴了上去,五指如鹰爪,抓住了他背上的驼峰。

        “嘶”的一声,那崭新的青裳,从背上被扯掉了一大块,破洞中露出了一片夺目的金光。

        “呲”的一声轻响,那片金灿灿的光芒中,突然射出三点寒光,急攻云在天的胸腹。

        云在天一声清啸,凌空翻身,使出“推窗望月”,飘在了另一半的屋脊上。

        饶是他轻功精妙,身法奇快,那三点寒星,还是堪堪擦着他的衣衫而过。

        而那坨子,人已趁机跃到了七八层屋脊外,那金光再一闪,人已然不见了。

        云在天没有再追,他看看手里的破布片,长叹一口气,不可思议道:“想不到‘金背驼龙’丁求竟又在边荒出现。”

        叶开也跟着叹气:“我也想不到是他,但是丁求已隐迹江湖十余年,忽然辛辛苦苦送这么多棺材来做什么?难道也他和你们的那些仇人有关系?”

        云在天没有回答。

        叶开又问:“飞天蜘蛛难道是被他杀了的?为的又是什么?”

        云在天冷冷说道:“这些话本是我想问你的。”

        叶开笑了:“问我?你问我,我问谁去。”

        他的目光突然移向长街的尽头,喃喃说道:“也许我可以问问他。”

        马芳铃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有个人从风沙里慢慢走过来,他的脚步很重,先迈出左脚,然后右脚慢慢拖过去,他的步子很慢,但是很稳,一步一步,步伐大小一致,频率不变,好像再走几千几万步,他的步子还是那么大,速度还是那么快。

        这个人她见过三次,他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脸瘦削又苍白,不说话的时候嘴唇永远紧闭,一身黑衣已经风尘仆仆,沾满了黄沙,但是他毫无所谓,他唯一有所谓的一点东西好像只有他的刀,他右手死死握住的刀,没有人见他□□的刀。

        飞天蜘蛛死了,傅红雪活着,乐乐山和慕容明珠呢?

        马芳铃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投向更远处的荒漠,他们两个在哪里?活着,还是死的?

        飞天蜘蛛的棺材现在在万马堂里,马空群还在棺材旁边,云在天和花满天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准备人马去搜索慕容明珠和乐乐山。他还等在这里,等人来给他答案,一个刚才云在天给不出的答案。

        一个身影轻巧的走了过来,和他一起看着棺材里的死人。

        马空群这才说道:“他的手里原本有东西。”

        飞天蜘蛛的左手扭曲成活人不可能摆出的形状,上面有伤痕,但是手里空无一物。

        马芳铃点点头:“是。”

        马空群说道:“是叶开拿走的?”

        马芳铃又点头:“是。”

        马空群道:“是什么东西?”

        马芳铃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叶开背着我,我并没有看见他从飞天蜘蛛身上拿走了什么东西。”叶开一直站在棺材旁边,趁着云在天和丁求打斗的时候,他拿走了一样东西,他背着马芳铃,她看不到是什么东西。但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能告诉活人凶手的线索。

        她也不可能从叶开那里找到这件东西,叶开想藏起来的东西,没有任何人找得到,就像他的武器一样,除非他愿意自己拿出来。

        马空群问道:“叶开人呢?”

        马芳铃回道:“他搭了我的马车一段路,到大漠里面找人去了。”

        马空群说道:“三娘呢?”

        马芳铃回道:“在房间里面。”

        马空群又问:“她去找翠浓了?”

        马芳铃点头:“是。”

        马空群转头,看着她,眼神很凶狠:“你也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没说要找谁,但是马芳铃知道他说的是谁。

        死人能说的事,也许比活人更多,而且远比活人可靠。

        月已升至半空,繁星高挂,砂砾也映着月光在地上此起彼伏闪烁着,好像地面的小星星。

        一匹骏马踩着这些星星飞奔在荒漠里,马芳铃已经在这片土地上飞奔了十多年,她不敢说她认识这片沙漠,沙漠是世上最反复无常的东西,谁都不敢说认识它、掌握它。但是她熟悉它,熟悉它白天的炙热,夜晚的凄凉,干燥不定的风,比风更不定向的漩涡,这些都造就了大漠的荒凉,白天都人迹罕至,更遑论夜晚。可能就是逛上三天三夜,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但是她偏偏看见了一个人,万马堂迎来五位新客人之后,她的身边就一直很热闹,热闹到就算在半夜空旷的沙漠上,也能碰见一个人。昨夜是叶开,今夜是傅红雪。

        夜晚的沙漠诡谲多变,没有人会没事来这里瞎转远。马芳铃是因为要找人,叶开是怪人另当别论,他做任何古怪的事情你都觉得理所当然,却不知道傅红雪又是为了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样一副漠样。

        在这寂静的夜晚,同样寂静的沙尘里,傅红雪不再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他蜷缩着身子,在沙子上不停的扭曲滚动,粗糙的砂砾随着他的滚动,不停的给他身上脸上制造细碎的伤痕,他却好像没有一点的痛觉,甚至希望这疼痛能战胜现在正在折磨他的另一种痛苦,原本就苍白的脸上已经开始流泪,带着一丝血红,竟是血泪。

        马芳铃远远地看着他,她本来可以不用管他,她的任务是来找两个人,最好是两个死人,而不是一个正在饱受痛苦折磨的人。

        但是傅红雪很神秘,和叶开一样神秘,叶开身上没有一丝破绽,傅红雪原本也没有,但是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马芳铃突然改变了注意,从马上跳了下来。

        突然有第二个人踩着沙子的脚步声,傅红雪也看见了她,目光迷惘而散乱,就像是一匹受伤癫狂的野马,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四肢却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拽着,刚爬起一点,又马上无力的倒下。

        马芳铃装作一副吃惊的模样,说道:“你病了?”

        刚才离得远看不清,现在才发现他嘴角流出了一片白沫。马芳铃认得这种病,她见过得这种病的人发作的样子。

        傅红雪显然不愿意任何人知道他有这种病,更何况在人前发病。他咬紧牙关,突然用刀鞘用力的抽打自己。

        马芳铃叹气,柔声安慰道:“你又何必呢?这种病又不会死人,而且很快就会……”

        傅红雪不想听她说话,他现在不想听任何人说话,他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唰”地一声拔刀指向了她,冲她大吼道:“你滚,快滚,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是他第一次拔出这把刀,马芳铃也没想到她是第一个看到这把刀的人。

        慕容明珠、公孙断几次咄咄逼人,就是为了让他拔刀,都没有如愿以偿,却在这样一个谁都想不到的情况下,让她看到了。

        这是一把很白很亮的刀,和它的刀鞘截然相反的颜色,闪在刀刃上的寒光,比这夜风更冷,比这冷风更利,她毫不怀疑只要轻轻挨上就能割破她的皮肤。

        马芳铃没有十足把握对付这把刀,也没办法对付一个癫痫发作近乎癫狂的人,她心想要不干脆就这么走了算了,反正知道了他这个秘密,也不算全无收获。

        她正在心里盘随着,眼前的少年突然四肢又一阵痉挛,又倒了下去。

        他在地上无力挣扎,像是一匹落在陷阱里面的野马,孤独、绝望、无助。

        他痛恨这样无助的自己,他突然反手一刀,将刚才还对准马芳铃的刀,狠狠地刺到了自己的腿上,刹那间血就从伤口涌了出来,这份疼痛显然比砂子带给他的有用,他的痉挛渐渐平息,虽然他还在颤动,但看起来只是冷得发抖的样子。

        马芳铃叹了口气,眼前的人已经解除了威胁。

        她走了过去,伸出手来,想先扶起他,却在碰到他的肩膀的时候,被他突然抓住。

        马芳铃任由他抓住她的手,没有动。傅红雪头埋在地上,也没有动。

        半晌,他动了,微微抬起头,突然问她:“你是谁?”

        马芳铃这才想起,虽然她跟叶开纠缠了两天,叶开也跟傅红雪纠缠了两天,但她和傅红雪除了那一鞭子之外,确实没打过照面,于是准备自我介绍:“我姓马……”

        她还没说完,傅红雪忽然转身,手已如闪电般伸出,一把撕开了她的衣服。

        事情发生得太快,傅红雪的动作也太快,她刚才才知道他的刀很快,那手也一定很快,却没想到他突然出手,而且居然是撕开她的衣服,一时没有防备,她雪白的肩膀露了出来。

        她被傅红雪扑倒在地,傅红雪的手已经放开她被撕破的衣服,伸向了她的胸。

        “混蛋!”马芳铃不由得骂了出来,她右手成拳,砸到了傅红雪的脸上。

        傅红雪左手接住她的拳头,右手还是按着她。

        马芳铃屈起膝盖,狠狠向他撞去,傅红雪放开她的拳,推开她的腿,她的手挣开了束缚,正想起身,傅红雪的手更快,又按住了她。他的目的现在就是把她按在地上,因为他想要对她做这种事。

        马芳铃当然不会乖乖等死,她狠狠地反抗,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挣扎,嘶吼。

        等到她身上裸露的地方多到让她无法忍受的时候,马芳铃耗不下去了,天知道再耗下去,事情会发展成什么鬼样子。

        她提起一股劲,手指并成掌,正准备出招的时候,一丝细微的声响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心下一动,手松了开来。

        她愤怒的脸庞转变成了哀伤,出声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能这么做。”

        傅红雪的声音带着欲望,已变得暗哑,他含糊低语:“为什么不能?谁说不能?”

        本来这里应该只有马芳铃和傅红雪两个人的,现在却有第三个人回答了他:“我说的,你不能。”

        声音很冷静,冷静的可怕,愤怒到极点,有时反而会变得冷静,但这平静之下依然蕴含着巨大的威力,不亚于傅红雪手中的刀。

        这声音传到傅红雪的耳朵里,效果也如一刀劈了下来,他的身体僵硬了,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就一会儿,他从马芳铃身上慢慢爬了起来,然后就看见了叶开。

        叶开站在星光下,就像是石像,风沙铸造的,冰冷的石像。

        马芳铃也看见了她,她颤抖着双手勉强拉起自己破碎的衣服,扑了过去,扑倒了他的怀里,眼泪流了出来,沾湿了他冰冷的衣衫,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流着泪,泪打湿了叶开的衣裳。

        叶开也没有说话,他解下了自己的长衫,无言地披在她身上。

        这时傅红雪已经握住了他的刀,他的刀上还带着他自己的血,翻身掠起,瞪着叶开,眼睛里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惭。

        叶开却连看也没他一眼。

        傅红雪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我要杀了你。”他的杀意来的莫名其妙,仿佛他是一个正义的化身,要除去一切罪恶。但明明刚才犯罪的人确是他,他现在却要对阻止犯罪的正义一方下手。

        马芳铃安静地靠在叶开怀里,两个人都没理他。

        傅红雪突然挥刀扑了过来,他一条腿虽然已残废,腿上还在流着血,但此刻身形一展,却还轻捷如飞鸟,剽悍如虎豹,完全看不出来是个瘸子。没有人能想象一个残废的行动能如此轻捷剽悍,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和威力。

        刀光已闪电般向叶开劈下,叶开没有动。

        刀光还未劈下,突然停顿。

        傅红雪瞪着他,握刀的手渐渐发抖,突然转过身,弯下腰,猛烈的呕吐。

        叶开还是没有看他,但目中却已露出了同情怜悯之色。

        马芳铃还在无声地落泪,叶开轻拍着她的肩,柔声道:“你先回去。”

        马芳铃抬起头,秋水双瞳此刻噙满了泪水,她柔情地凝望着他,慢慢的点了点头。她抬起手指,摸了摸眼角的泪水,风吹干了眼泪,在她柔美的脸庞上留下一道泪痕。

        她拢紧了叶开披在她身上的衣服,转身离去,她的胭脂奴在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等待它的主人。

        宁静的夜里,响起了一阵马蹄声,马蹄声渐渐远去,天地间又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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