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同守岁
年关将至，汐娆第一次在外过年。
天洺殿上下早已张灯结彩，远在角落的玉归阁同样感觉到喜气洋洋的气氛。秦妈嘴里哼着曲子，忙得不亦乐乎。见清晨送来的饭菜没有动过，“姑娘，可是想家了？”
“嗯。”
“放眼能瞧见的，无论是主子丫头奴才，都想家。”
“秦妈您呢？”汐娆专注地看着她。
“我家相公死的早，又无儿无女，这里就是我的家。”
“往年都是与娘一起守岁的，今年咱们一起过吧？”
秦妈受宠若惊，“使不得，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反正也没人来我这儿。咱们做几个菜，喝点酒，聊聊天，可好？”
“可是...”
“好啦，就这么定了。”汐娆撒娇道。
秦妈笑眯眯地点头，“那你可要多吃些。”
雪花如柳絮般纷飞飘落，静静地。汐娆不知何时，倚在窗前睡着了。堕轩穿过假山沿路走来，看到她淡眉秋水冰肌玉骨的样子，不禁神情萦绕。久久，轻轻地靠近，想要拨去她发上的雪片，但手掌一直静止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谁？”汐娆默然惊醒。
堕轩随即背起双手，绕道前门进来。刻意躲开她，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塞进嘴里，自己斟了杯茶喝下，又吃了一个。
“你怎么饿成这样？”
堕轩闷吭几声，“开着窗子睡觉，当心着凉。”
“有事直说。”汐娆收紧身上的披风。
“不是你引我来的吗？”堕轩拿出绢帕擦了擦嘴。
果真没令汐娆失望，看到那首诗便猜出是她所作，“放我回去。”
“没人拦你。”
汐娆跟着坐在桌前，“所有人都把我当成玉归阁的主子，就算想逃，也躲不掉众人目光，更何况我又不知道出去的路。”
堕轩避开她继续低头吃东西。
“说话呀。”
“你和漫淑不是达成协议了吗？”
“你知道？那为何不出现？”汐娆懒得费脑子去想他的目的，“如此关着我有何用处？报复吗？”
“谁说我要伤你了？”堕轩凝睇着她盈盈的双眸，将全部的倾心与不舍抑制在言表之下。他也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未勉强过谁，为何偏偏对她患得患失？
汐娆已然感到视线中的异样，“你我并非同道，请不要强人所难。汐娆只是一介小妖，不值得费心。”
堕轩默然，顾影而去。
“魔君。”
“过完年再说。”
“魔君。”汐娆极为气愤。
三日后，兹尧领着一个新来的丫头到玉归阁，说是魔君吩咐配给汐娆的侍女，名叫姣姣。个子不高，倒是灵气。虽说汐娆挺喜欢这小姑娘的，年龄也相仿，但一想到是堕轩的安排，不免有些抵触。
兹尧司空见惯，毕竟不下百位娘娘的日常是她亲自张罗的，“魔君的恩宠不过昙花一现，别太得意了。”
“这也算恩宠？”
“对了，先提醒你一句。”拈酸吃醋的语气，“今年三十晚上，魔君要来玉归阁。”
“什么？”汐娆瞪目。
“没见过世面。”
“你嫉妒我？”既改变不了事实，嘴皮子上占点优势也不错。
兹尧遽然而怒。
汐娆清楚堕轩是她的死穴，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做些事情，莞尔一笑，“只要我愿意，方能得到专宠，你信吗？”
瞧她如此气定神闲，兹尧不觉犹豫，“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结果。”
“我不信。”
“我会让你信的。”
兹尧低眉寻思起来。
汐娆软硬皆施，“逃又逃不出去，再不争夺恩宠，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其实呢，我根本不喜欢这儿，若姑娘大发慈悲肯放我回家，感激不尽。”
“拐弯抹角的这么多话，就是想求我放了你？”
“看的出魔君是在乎你的，我也不想自找没趣，你说是吧？”
曾几何时，兹尧对堕轩的感情有信心。但日复一日，女人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矛盾，嫉妒又痛苦。
“你考虑一下，我等你。”
面对面相视沉默，兹尧已断不出是非因果了。
不晓得哪里起的兴致，一早汐娆便与姣姣相伴去了花园。远远闻到一股柔和的清香，花瓣润滑净透绽放于雪中，果不失梅花自身的傲骨。
“姑娘，快抱着暖暖。”姣姣把奴才刚送来的手炉递给汐娆。
“谢谢。”
靖苾气冲冲而来，挥手折断了四五株腊梅，迎上前扇了汐娆一巴掌，“我是让你帮我，不是让你自己去勾引魔君。”
手炉摔在脚边，滚烫的炭火燃化了一片积雪。
“姑娘...”
汐娆侧身挡住姣姣，反手还给靖苾一巴掌，“别得寸进尺。”
靖苾愣住，身后传来娇嗔刺耳的声音，“姐姐，谁惹得你大动肝火呀？”
“拜见子辛娘娘。”姣姣道。
靖苾不屑一顾，“没你的事，少来掺和。”
“早些日子就想着去瞧瞧汐娆姑娘，不想今日见了，真是美人呐。”
“娘娘好。”汐娆行礼。
“姑娘不愧年轻有才华，短短半年便可得君心，佩服佩服。”
“娘娘误会了。”
“误会？”子辛看了靖苾一眼，“如今谁不知道魔君与你一同守岁，那些奴才早备下了佳肴，挑选上好的绫罗作为礼物，这般说来，也叫误会？”
如雷击般一颤，汐娆到底是摸不清堕轩的用意，要么不闻不问，要么无事殷勤。
“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咱们也算相交多年，我的脾气你清楚，该怎么做，仔细想想。”靖苾傲睨而去汐娆与子辛的方向。
汐娆无心理会这些尖酸之语，唤姣姣一起尽快回了玉归阁。
姣姣不明其中的利害关系，理解为女人之间争风吃醋，“姑娘别放心上，你既已得魔君宠爱，管她们说什么呢。”
汐娆顿时凝眉，“什么意思？”
“姑娘看不出，魔君很喜欢你吗？”
“好了，这话不许再说了。”
姣姣反而委屈，“为什么？后殿多少娘娘求都求不来呢。”
汐娆怔怔的出神思考。
大年三十，雪终于停了。
厨房里从一大早开始忙活，菜色是堕轩定的，奴才们自然格外谨慎。通往玉归阁的道儿扫的干净，来来往往也不觉得路滑。堕轩清闲的很，赶在姣姣送早饭前先进了门。
梅花绣乳白色曲裾，凤玉发簪，粉黛之色令汐娆看上去更加优雅。
“魔君早。”姣姣见堕轩入神许久，“需要点心吗？”
堕轩尴尬地目视他处，“不用了。”
姣姣窃笑，“奴婢给您倒杯茶吧。”
“我自己来，你下去吧。”
“是。”
汐娆视若无睹，自己吃着糕点表示心中的不满。
玉归阁第一次这么热闹，几乎所有人都来拜年，满屋子的奇珍异宝。
“何需做的这么绝，大过年的让我招人恨？”
堕轩乐道，“会吗？那说明你有资格。”
汐娆放柔了语气，颇微哽咽，“我从未离家这么久，爹娘定是心急如焚，当我求你行吗？放过我吧。”
“漫淑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想必狐王知道你在我这儿，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深邃的眼神直视着她，“其实你很聪明，知道我想要什么。漫淑找过你，靖苾也是，甚至子辛亦然迫不及待地见你，对吧？”
“所以你今日来，是要警告她们我存在的意义。”
“我不会勉强你。”
汐娆思酌道，“当日在鸢名谷，你说欠我一个人情，还作数吗？”
“你拒绝了。”
“现在还我可以吗？”
堕轩一本正经地答，“我不强求你做什么，已经是格外施恩了。”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能取而代之。”万般急切下汐娆脱口而出。
时空仿佛回转到那年的落花时节，她决绝地不顾而去，任凭被抛弃的身影如何恻然。堕轩眉目紧蹙，稍显感伤之色。
未至傍晚，菜品一一呈上，山珍海味玉露琼浆。奴才们在院子里候着，姣姣进来添了柴火，屋子里更暖和些。秦妈自然不会如约过来，早早回汐娆的话年后再拜见。
堕轩不知是喜是忧，几杯酒饮下略感上了头，整个晚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汐娆。汐娆难免心中忐忑，不由向外坐坐，却被堕轩拉住，“在我没有找到她之前，留在我身边好吗？”
“这不公平。”
“你又不是第一个，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汐娆豁然，“你怎能如此欺骗那些女人，她们对你都是真心的。”
“我既告诉你实情，就不怕你恨我。至于她们是不是真心的，与我无关。”堕轩轻轻放开手，“你会不会真心，将来才知道。”
“我不会喜欢你的。”
骨节分明的双臂冷似寒霜，默然苦笑。
光阴逝水，不觉已在狐王府住过一载。东岳帝王终于按耐不住，命小仙童召亓沣即刻回宫。墨焄亲自相送，再三请求他言语慎重，以免再惹风波。
乾穹殿位于瀛洲仙境，雕梁画栋钟灵毓秀。正殿多用于会客，偏殿是书阁，亓云清住在后殿的卧房。进深向北便是亓珺的苍凌宫，并排以东是亓敏的凤洛宫，最北靠近后院的地方且是亓沣的凝露宫。
凝露宫依旧冷清，里外没有几个奴婢，除了姝嫤陪嫁的贴身丫头，只有两个婆子和三五个仙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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