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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传人


  “今天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忌日。”

  默禹与我讲过许多故事,但却很少提及自己。哪怕他已经不只一次暴露出,他与这些传说中的人物貌似都很熟……

  我好奇心蓬勃而出,乖乖坐正了听他讲。

  “她的忌日,我总是不想见到姒文命的后人。”

  大禹,姒文命。夏朝开国国君姒启的父君,大夏真正的鼻祖。几十年前已经仙去。

  我惊厥,这默禹藏得可真够深得,连这么久远前的大人物他都能有一番纠葛。原以为他会以此开头讲一讲这番纠葛,不想他话锋一转。

  “我与你讲过这么多公孙轩辕的故事,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孙轩辕乃黄帝的名讳,大禹是黄帝的后人,所以这话锋转得也不算离奇。

  只是默禹向来不客气,除了炎帝对谁都不用敬称,一副普天之下炎帝第一老子第二其余人等通通走开你又奈我几何的猖狂模样,连黄帝这样大能的名讳,他也随随便便就报了上来。

  我不好跟他一般肆无忌惮,恭恭敬敬地答道:“大能人。为达目的,决不罢休。”

  他合上眼睛,似是思绪飘荡回上古,看到了什么画面:“古来能成王者,从不会是善类。他能胜了炎帝,胜了蚩尤,是他的能耐。”断了很久,才续道,“他本是天上一条不怎么起眼的黄龙,却降临人间,成了一代帝王。他虽伤了炎帝……杀了蚩尤,却也统一华夏,功不可灭,被天帝召回领赏。他登龙成仙,留下衣冠冢,崩葬桥山。桥山,正是来日姒文命降生之地……”

  华夏大地初生后,天帝封神农氏女君姜朱襄为炎帝,令其降临人世,掌管此界。炎帝为人温厚,其子民往往不以炎帝称之,而是唤她为炎母。反道是其手下蚩尤神君,向来勇武,为炎母四处征战,收服了数百部族。

  这一主一仆,主子仁慈,属下好武,反差不是一般大,这都能撮合到一处,颇有八卦之嫌疑。后来果然有了传言,说是蚩尤神君尚在仙界时就爱慕炎帝,因了此番心思才追随她一道下凡。这个八卦一时间也成了百姓口里津津乐道的话题。

  可惜后来,黄帝部落兴起,炎帝本应在其尚未成气候将其铲除,可奈炎帝赞其有大才,甚至倾心于他,反而助其发展。

  后世常有人叹惜说,炎帝最不该的就是倾心于黄帝,因为蚩尤神君虽然好武,却对她忠贞不二,甘于降位辅佐,可是黄帝的野心太大,他想要的不是辅佐之位,不是共主之位,而是整个华夏。

  炎帝奉天帝之命,就算心性淡薄,又怎么可能将整个华夏拱手送出?

  一山不容二虎,哪怕他们曾相约共主天地。誓言终究破碎,兵戈汇集在阪泉之野,他们用互相毁灭作为对彼此的交待。

  旌旗十万,角声满天。上古的风里夹杂了太多戾气。蚩尤不愧是炎母手里最锋利的刃,黄帝虽精于计谋,单打独斗到底比不过蚩尤,大战数日,眼看即将败在蚩尤手里。可苗刀挥去,嵌入的却是炎帝的血肉。

  她终是不忍,黄帝再对她无情无义,她也不忍让他就这样死去。她说,他是天上的黄龙,不该泯灭人间。

  都是借口。她背叛自己,救了死敌的借口。

  她回了天庭养伤,她的利刃却留了下来,领着残破部族,与她昔日旧人,刀剑相向。

  又是一场大战,毁天灭地,只因双方都有着太多的不甘、怨恨、野心、私念。血海染红逐鹿,蚩尤败了,华夏终究成了轩辕氏的华夏。

  黄帝曾与炎帝有情,却没有留下子嗣。炎帝仙去后,他娶了西陵之女,生了双子。一个居于江水,一个居于若水。居于若水的那个名叫昌意,大禹就是昌意的后人。

  黄帝太优秀,他的后人没人能超越他的,只有尧舜禹这几个还能略略比肩,其中那肩比的最有分量的便是大禹。

  大禹,姒文命。

  “她的忌日,我总是不想见到姒文命的后人。”

  是什么人能让默禹耿耿于怀?

  姒文命的出生比较悲凉,他和他祖宗一样,都是天上小仙。公孙轩辕在仙界混时,不起眼归不起眼,好歹也是条自力更生、有一方小小领地的黄龙。而姒文命就是个一重天上跑腿打杂的,实在是一代不如一代。

  姒小哥还在一重天浑浑噩噩讨生活时,一定想不到会有那样一天,自己能俯瞰天下、万民称王。

  老天爷喜欢折腾人,给他一个打杂的出生,却又不给他安于打杂的命。

  他很聪明,但天生不是修仙的料。战战兢兢长成个成年的仙,那修为可真是不够看的。修为不够看的姒文命,在老天爷的恶意安排下,走上了一条一般仙绝对学不来的荆棘小道。小道的路口,盛开着一朵大桃花。

  青丘的小王姬女娇玩心突发,乔装蹦跶进了一重天,跟正在集市上纠结要给自己的成年小宴买哪种仙酿的姒小哥撞了满怀。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缘分颇深,平常人撞后只是赔礼道歉再无交葛,他俩撞后便是弯弯绕绕稀奇古怪一堆子解不完的事儿。从此剪不断理还乱,情根种下,花繁叶茂。

  他爱上青丘涂山氏家的小女儿,但人家是九尾狐,门第高贵。他算什么?要修为没修为,要门第没门第,拼尽所有也够不着人家一根手指头。

  他拿着自己那丢人的一点点积蓄,在青丘苦苦哀求。好在青丘的长辈们看着女儿与他确然相爱,也不过于苛刻,便要求他成为一方之主,便将女儿嫁了。

  仙界地大物博,有能者要闯出一番小小天地,并不太难。就算公孙轩辕还是当年那条小黄龙,也在某犄角旮旯处占了块领地,自作自的小霸王。堂堂仙界大户青丘涂山氏嫁女儿,居然只要这么份聘礼,姒文命应该庆幸自个儿福星高照了。

  但我们不得不为姒小哥默哀,谁让他一没背景,二没道行,连这么放水的要求都办不成呢。

  姒小哥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唯一还好使的,只有一颗脑子了,唯一动动脑子就可能成为一方之主的地方,只能是人间了。

  姒小哥咬一咬牙,干了这辈子最疯狂的事。

  没有天帝号令私自下凡者,受罚不轻。姒小哥那一点点可怜的道行,差点没了个干净。

  好在人间不用拼道行,他治水有方,人心所望,走上封禅台,将青丘的小女儿娶回了家。

  人间,他是天下之主,众人之王,他不愿再回去。为了废除禅让制他废了很大一番功夫。一面假意将首领之位让给并不出众的益,一面又鼓舞着自家儿子造反。姒启没那么厉害,第一次造反并未成功,一般这样的政治犯都给抹脖子了,不过姒启的后台够硬,竟让他养精蓄锐又造了一次反,这回反的得当,姒家从此世袭大夏王位。

  默禹叹气道:“他流放了舜,设立鼎刑,杀死九大反对部落酋长,他呀,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又一个胜利者……姒文命其实弱得很,在仙界谁也打不过,竟也能娶到青丘涂山氏,还好花花鬼点子多,所以跑到人间当个帝君玩玩,跟他老祖宗公孙轩辕一个样。”

  执起放了很久的酒,一饮而尽,又道:“但也没什么,他想做人间帝王,天帝也让他做了,允他俗世阳寿,赐他在百岁之年寿终正寝。可怜了女娇,好好的青丘神女,跟了他一道去了。”

  刀剑入鞘,我小心放下:“这位青丘涂山氏,很是特别呢。”

  默禹竟在一瞬慌了神,捏着酒盏的手紧了紧,语气却还是淡然:“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她是第二个,你明明知道名字,却不会随口说出的人。

  你明明是一个连黄帝的名讳都敢直呼的人。

  我笑而不答,转而又问:“老头子,你那位老朋友,到底是谁啊?”

  他无所谓地晃着酒盏:“她么?你自己猜喽。”

  默禹和姒少康有一样,卸了一半又不想把老底都卸给我的事就叫我自己猜。

  炎帝应召下凡,蚩尤忠心相随,可华夏最终却落入了黄帝之手。

  姒文命为娶青丘之女,成了黄帝的后人,让姒家子孙成为了世代夏王。

  默禹身世神秘,熟知一切炎黄时代尧舜时代的秘辛,他为人狂妄,却也从不轻易直呼炎帝和那位青丘神女的名讳。

  他说,今天是他一个老朋友的忌日,她的忌日,他不想见到姒文命的后人。

  我隐隐有一个答案,却不想马上找默禹求证。他固执地不在今天去见姒少康或者伯靡,我留他留到黄昏,方听华儿来报伯靡已经离去。

  之后数月,再未在庖正府听到这个名字,直到默禹前来寻我,让我一道前去重夏殿地宫。

  我还是和伯靡见了面。

  不止我。小密室里,坐了伯靡、我、小九还有一脸假严肃的默禹。

  其实默禹来寻我时并未告诉我,突然把我们一伙人召集过来是要见谁,但我有自信,这就是伯靡,我不会猜错。

  伯靡给了我和小九一人一个疑惑眼神,不过他显然有些教养,不会随意质疑姒少康的安排,只坐在位子上陪着默禹一起装严肃。弄得我和小九不得不藏匿欢脱之本性,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好在我俩的天赋就是藏匿本性,且还打算靠这个发家致富。

  姒少康一身清贵地从阴影中冒了出来,之所以用“冒”来形容他的出场,主要是他又穿了件玄青衣裳,太容易在阴影中隐匿身型,也太容易在出现的刹那吓着人。好在我反应快,惊诧了一瞬就站起身来给他行礼,顺便还把张大了嘴毫无反应的小九一并拖拽了起来。

  “子午、小九。”他抬手请伯靡和默禹坐下,“怎么只对我行礼。”

  小九还保持着没太睡醒的表情,我忙抛了个“姒少康都来了你想找死吗”的眼神给他,他一个哆嗦惊醒过来,才和我一同行了个礼。

  可惜,步调并不一致。

  他说的是:“见过前辈。”

  我说的是:“见过伯靡前辈。”

  起身发觉小九又把嘴巴长成了一个圆,眼咕噜子瞪得不比嘴巴小,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很明显是在问:“那大叔就是伯靡?”

  我无奈地朝他点点头。

  小九抖了抖,又朝我拼命眨巴了几下眼,这回是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伯靡对我俩步调错乱的行礼有些不满意,他大约是以为姒少康与我介绍过他是谁,并没告诉小九,但姒少康在场,他不好多说什么,也只是皱了皱眉。

  姒少康在一旁说:“没有人和他们说过你是谁。”

  他们,很明显就是指我和小九。我们两个,其实都不知道他就是伯靡。

  那么小九的表现就很正常,而我,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能猜出他的身份,便有些不一般了。

  伯靡这才有了惊容:“那她是如何知晓……”

  姒少康展袍坐下,动作似比我常见的潇洒几分,他唇角一勾:“子午,坐下自己说。”

  我知道姒少康是故意的,故意不告诉我们,故意让小九和我有了不一样的说辞,故意让我在伯靡面前留下惊异的一面。

  因为我和伯靡都是他的大将,本应平辈相称,互相尊重,可伯靡征战十数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我却是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他是在给我立威。

  我应了一声是,对着伯靡微微一笑:“第一,前辈与默禹前辈行平辈礼,定是大人麾下重将。第二,数月前听闻伯靡前辈来到庖正府,几个月时间恰好能让大人确认身份,如今便是我们坦诚相见之日。第三,寒家兵力分散在三处,我们当各个击破,子午不才,多半是用来牵制寒浇,其余二处,自是要有人出力的,而如今大人麾下,只有伯靡有实力与寒浞相抗一二。是故前辈与子午有着共同使命。有了这几重原因,子午便猜想前辈定时伯靡无疑了。”

  伯靡微张了嘴,从位子上颤巍巍站起:“你这小丫头,都没及笄……”

  他约摸没见过像我这样心思深重的小丫头。

  我起身作揖:“子午快满十五了”

  他保持着刚才的面部表情:“你说,你去……牵制寒浇?”

  他约摸也没见过像我这样口出狂言的小丫头。

  姒少康挥手让我们都坐下:“伯靡,你要勤练手下兵士,日后,寒浞的主力军便由你击破。子午,你是第一步,不是牵制寒浇,而是除去寒浇。至于寒戏,来年交给季柕去做。”

  伯靡快要窒息:“老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夏后您就打算用这些娃娃来复国啊。”

  姒少康好难得地解释了一回:“我敢用,自是他们有这份能力。”

  “有能力?笑话!夏后啊,你好好看看,这么瘦弱的女娃娃,哪个练过一点武的不是一只手就掐死了?您这是要大夏彻底覆灭啊!”

  伯靡喷薄的口水张牙舞爪地朝姒少康青葱水嫩的脸上喷去,姒大少爷一向好洁,忍这口水印忍得着实辛苦。

  “伯靡前辈”我插言道,“您这话说大了。”

  他急不可耐地要让我闭嘴,我却不顾他满脸的“大人说事,小丫头别多嘴”,继续道:“前辈可敢与我比试?”

  想要立威,肯定不能只靠姒少康,我自己也要寻找机会。

  伯靡这样的老顽固,光用嘴上功夫怕是无法让他信服,还不如干一架,尚有令他服气的可能。

  伯靡原先看我的眼神只是不信,我此话一出,他竟有些不屑了,“比试?老身还是那句话,你这小丫头,老身一只手就能掐死!”

  “子午亦还是那句话,前辈可敢与我比试?”

  伯靡瞠目怒瞪我一眼,再不与我多讲一字,袍袖拂甩,朝着姒少康就吼道:“夏后,老身带着斟灌氏、斟鄩氏两族五万余人前来,誓死追随,您却叫个小丫头在这儿叫嚣。伯靡实在不懂您这是何意!”

  姒少康并未看他,冷声道:“伯靡,子午,去空地上比试。”

  “夏后,老身怎能欺负个小丫头?”

  我闻言起身,也不看他们,只是往空地走,“伯靡前辈,待我赢你,请你再好好想想子午够不够资格……除去寒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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