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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沉沦


  当年我被默禹从大街上拎回来,姒少康和他可都是把我当亲生孩子养的,训练虽然严格,但平日里我划出道口子,生两场小病,那俩又当娘又当爹的必定是一天好几趟的来嘘寒问暖。可惜,千疼百疼,俩糙汉子还是忘了和我交代一件事。

  我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是会来葵水的。直到初潮那日,我都没听说过有这码子事。

  那个重要又尴尬的日子,我从床上醒来,发现毯子上新鲜刺目一滩血,大冬天的还冒着热气,小腹空胀疼痛,腰肢酸软无力。我迅速检查了出血源,惊的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我的娘亲呦,怎么会是这个地方?原来这个地方除了排尿还能排血啊!那我还有救么?

  抱着对生命的恋恋不舍,我又将自己从头到脚查了遍,希冀能搜出个把外伤来。可惜,流了这么多血,身上也不好受,偏偏就是除了那个不大看得清的地方,全身上下都搜刮不出第二个伤口。

  大幅度出血还找不到伤口……

  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我中毒了!

  前一天早上照例和小九一起喝了碗粥,午饭晚饭都是和姒少康默禹一道吃的,根本不会有人专程来对付我,如果我都中了毒,那他们……

  我心中大骇,立马就要翻身下床要冲出去看情况,刚一用力,房门被扣了两下,小九与往日无差的轻快声音从外头传入。

  “艾儿,该起床……怎么了!艾儿!”

  最后两声又重又沉,房门被他连续猛砸,可见门外人的惊惧惶急,我揉了揉被撞疼的后腰,单手按在小腹上,勉强挤出正常音调,答道:“没事!不小心撞了下,你等等,我就来!”

  敲门声这才停下,我迅速换好衣物,拿了块干净罗帕堵住出血口,晃晃悠悠冲出房门。

  小九没事人一个,但姒少康如今如何了,我很担心。

  刚才从床上翻下时,小腹卒然抽痛,再加上双腿从醒来就没什么力气,一下子就失去平衡跌落在地,后腰还狠狠砸在了床沿上。我冲出房门,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无碍,结果还是被小九一眼发现端倪。

  他猛地上前扶住我,惴惴不安地问:“可是刚才撞在那儿伤到了?”

  我把手臂从他掌间抽出来,拿手附到他手背上,安抚道:“我没事儿,你先在院子里等一等华儿,我找大人有事,去去就来哈!”

  说完就自顾自溜号儿了,小九一个人杵在我房门口喂了半天也没憋出第二个字。

  素云院离重夏殿不远,我却极少来,更不用说没他的召令就独自来寻他。我心中存事,本来就拿不出手的认路能力进一步下跌,绕了好几个弯,汩汩热流不断朝下身涌去,很久都不知疲累的双腿也跑到发虚,愣是没绕进重夏殿,还把自家素云院给绕丢了。

  我正抓耳挠腮之际,姒少康有如从天而降,步履轻松仪态端庄地从拐角处行来,身后还跟着总是一本儿正经的迪七。

  我僵在原地,细细思考,那拐角处……好像是膳房?啊不可能,姒大少爷大早上的跑膳房里头去干吗?不对不对,我是来缉毒的呀,我思考这些有的没的干吗?我晃晃脑袋,摒弃掉杂念,几步冲到姒少康面前。

  他见到我,亦是满脸诧异,不过淡定惯了也没失态,倒是心情良好的道了句早安。

  我无暇扯淡,飞快蹲下,脸凑上去,紧盯着他下半身看。

  就在我把脸往前凑的当口儿,迪七一口气没顺上来抢在当场,姒少康则干脆石化。我没工夫与二人废话,瞪圆了眼一寸一寸观察。

  干干净净,没有血,我拿鼻子嗅嗅,还是熟悉的鸢尾淡香,没有血腥气,稍微放下点心,拿手拂过他的下裳,就准备掀起来仔细看。

  该动作尚未实施,我充满正义的手居然被钳制住了,在迪七一连串儿的“子午姑娘,你你你”当中,姒少康微微使力将我从地上拽起,脸上的表情非要算的话也能勉强算作淡然,不过那可能是由于他平日里基本没有表情,久而久之脸皮退化,使之根本无法通过脸上动作来表达鲜明的情绪的缘故。说实话,他现在完全就是一副撞了鬼的模样。

  更可怕的是,钳住我双手的他的手掌,冰凉冰凉,还有一层薄薄湿气,难不成是在出冷汗?

  我心道不好,这厮果然中毒了,只不过起得早,处理得比我干净罢了。好在他被我撞到,否则以这厮的脾气,还不知道要瞒到什么时候去呢。

  我连忙问:“你感觉怎么样?”

  他更为古怪:“我感觉怎么样?……唔,我被吓了一跳。”

  我连连点头:“我也是。那你……这里还好么?”我指指出血口,“腰酸不酸?腿软不软?”

  他长久地凝视我,摇了摇头。

  “怎么会?明明昨天我们是一起……”我思索着喃喃道:“难道是男女的反应不同?只有女的才会腰酸腿软?不能啊……”

  我听到有人倒吸冷气,抬眼看到迪七长大了嘴,抽搐不能自抑。

  姒少康的眸光里情绪加重,放开我一只手,扣着另一只绕了两个弯把我拽进了重夏殿,还勒令迪七守在门口不准进内。

  大门关上的刹那,迪七直直盯向我,投了个意味不明的眼色。

  这孩子的表情太奇怪了,无论他知不知道姒少康中毒,都不该是这个反应。我正疑惑细思,姒少康略微嘶哑的声音突兀地撞过来:“子午,你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讶然:“中毒了啊。”

  他瞳色猛然一沉:“你中毒了?”

  “你不……”话未说完,小腹的抽痛再一次袭来,我心思都在姒少康身上,没有防备,忽然就这么痛起来,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双腿也同时更虚了些,往后趔趄半步,差点就要瘫倒在地。

  还没缓过劲来,就觉得周身一空,整个人被暖暖地拢在了他的怀里。

  眼看着他往床榻走去,我想起自己那张血污惊心的床,神色大变,惊叫道:“不行!不能去床上!会出血的!”

  我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姒少康露出那种神色,九天业火般的炽热怒气,万年寒冰才拥有的彻骨冷意,偏偏被难以企及的脆弱与温柔包裹。仅仅一眼就让人沉郁压抑得说不出话来。

  他极包容地温语道:“别怕,只是先休息一下。”

  双腿间黏湿难受,下腹一阵阵温热,塞着止血用的罗帕显然顶不住了。啊啊啊,不能把我丢床上啊,床会毁了的啊姒大少爷!那可是白花花的贝币换来的啊!

  我踌躇难耐无法措辞,姒少康蓦然就自个儿停了下来,还带着我转了半个圈,朝向来时方向,目色更寒。

  我懵逼地随他望去,只见暗青的地毯上淌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线,盯紧一看,那分明是刚刚滴落的血渗入毯中所致。

  我顿时就炸毛了,拽住姒少康的前襟,吼道:“这个血是你的还是我的?”

  他愕然:“自然是你的,我何时有受伤?”

  “你不是中毒了吗?你刚才手上还好多冷汗。”

  他眉目深锁,走向最近的座椅,小心翼翼将我放好:“我没中毒,也没出汗,我刚才洗了手。你是哪里在出血?”

  我一时百味杂陈,难以开口,想了想,扶住他的胳膊从位子上站起,往刚刚坐得地方抹了一把,摊开手心给他看。

  他往我掌心上盯了半晌,有把目光移到座椅上,最后看向我身体的某个部位,突然耳根子一红,道:“你是不是来葵水了?”

  “啥?葵水是啥?你真的没中毒?”我满脑子都是理不清的乱线。

  “你是不是一早醒来,发现毯子上有血,浑身无力,下腹胀痛,但是身上没有伤口?”

  我不住点头,姒少爷料事如神了,一点不错。可葵水是啥?若是他没有中毒,他是怎么把中毒的迹象了解得这么清晰的?还有他耳根子怎么越来越红了?

  姒少康握拳掩口轻咳一声,脸色变了数变,突然朝门口走去,哗啦拉开门,迪七的大半个脑袋就掉了进来。迪七立马站正,心虚地面对姒少康。

  姒少康没好气道:“去把二夫人请来。”话毕又合上房门。

  我半个身子都是虚的,早就跌回座椅,此时正半趴在案头,疑惑道:“以前没听说过染娘还会行医治病啊。”

  他无力道:“她不会,你也不是中毒生病。”

  姒少康此刻有多无力,直到真相后的我就有多想找堵墙撞。

  我经营数年屹立不倒的聪慧过人的形象,差点一朝败光。

  这一场尴尬直到染娘匆匆赶来救场才算结束。我愉快地接受了半天假期,期间同样不明真相的小九专程跑来砸场子,被华儿抓去了小黑屋进行扫盲教育。

  晚上的课因为不用费体力还是照旧,姒少康露面时我很没底气的老脸一红,全因染娘怕我今后再闹洋相,一口气给我从初潮到生娃讲了全套。她是个有责任心的,讲得倍儿生动,倍儿形象,特别是春宵那段,就差叫来姒少康身体力行给我看了。是以姒少康不出现还罢,他一出现吧,我脑海中就自动飘出早上我研究他是否中毒那段画面,怎么想都和染娘讲得奸夫□□的拉拉扯扯颇为类似。

  面上热血翻涌,身上却冰凉一片。我缩在屋里,冷了一天,都在靠私藏的几瓶秫酒暖身子。此刻亦伸手去拿酒瓶。

  堪堪触到瓶沿,就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夺去,姒少康轻责道:“胡闹,来着葵水,不准喝酒。”

  我可怜吧啦地瞅瞅他,不敢多说,尽量蜷紧了身子。

  染娘有告诉过我,来着葵水会比平日怕冷,但没说不能喝酒。秫酒温和,我向来不忌口,今儿为了取暖更是灌掉了一整瓶,没想到挨到最冷的大晚上反而不准喝了。

  最厚那套衣物染了血迹,早被华儿拿去洗了,我现在身上穿的比前些天还薄些,自然更是冷得慌。

  无奈姒少康威严不可侵犯,我吃他这么多年饭,总得听他的话。

  扣了扣衣襟准备听课,姒少康却又把手伸过来,他的手背贴上我的转瞬间,我耳尖子迅速发红,差点就做出违逆上级的荒唐事来。我战战兢兢地望向他,只见他剑眉微皱,谛视的目光直撞进我眼里。随后,在我坐立不安的等待中,他收回手,解下自己的狐裘披风,俯下身来给我系上。

  他舒顺浓长的睫毛和弧度完美的鼻尖就这么近距离呈现在我眼前,清淡的鸢尾香一息比一息撩人,我瞬间就滞在当场,呼吸都不要了。

  直到他停下手里动作,缓缓起身,我才后知后觉的去解披风:“不不不,这怎么行,大冬天的你会冻死的。”

  他一手按住我解披风的动作:“披上,你的手很凉。”

  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今天看起来都不对头,被他按住的手背火辣辣一片,我想起染娘的话,不敢再跟他过多纠缠,胡乱披着他的披风就折腾了一晚上。

  没想到姒少康这孩子不给力,刚在姑娘面前耍完威风,第二天就咳嗽起来,等我又是生龙活虎一个时,他已经倒在床上,不得不靠默禹进出传话了。

  再之后,我喝了几天不对味的粥,发现原来喝了好几年的粥是姒少康所熬。

  他和我明明是利益关系,他应当自动自发地告诉我,让我感动,让我尽忠,可这二愣子居然瞒了我这么多年!

  寒浇,我被他这般对待,不可能再苟且的来爱你。

  他为我熬粥六年,我不会再为你学做一羹一汤。

  他送我的白玉簪,就算碎不成对我也不会从发间取下。

  他想要复国,我会为他铲平寒家。

  来日,他要大夏中兴,我亦携手作陪,鼎力相助。

  寒浇,他才是我的命门。

  当年外祖母领命下凡,黄帝削了她的势,夺了她的权,杀了她的女儿,她却仍把天下给了他。外祖母走过的路太过不堪,如今的我擦亮双眼,却再一次踏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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