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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战 上


  抬起的眸子在一瞬晃神,我呆呆的坐在地上,手指不自觉就拢住了面前的身躯。

  过王,寒浇,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如今死不瞑目地倒在我怀中,颈项处尚有温热的血缓缓流出,把我胸前一大片衣襟全都染成了血红色。

  而不远处的那个小小身躯,仿佛在一息间被抽空了所有生机,双瞳明明望着我,却是一片涣散,就像盯着陌生又空洞的远方。

  风声渐息,耐不住性子的犬吠响了几声,我感觉自己不由控制地推开怀中尚还温热的躯壳,朝前踉跄扑去,可手还未碰到他柔软的小袍子,就被他仓皇避开。

  他小小的身子向后缩成一团,微微发颤,露出如此无助抗拒的姿态,竟是因为在面对我。

  胸口猛地抽痛,伸出的手也不由得发颤,眼前有了薄薄水汽,可我没有后退,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知道自己做下了什么,还会毁掉什么,所以我不敢后退。

  诺儿也不再退却,只用他那双分明已经染上敌意的眸子紧紧盯着我,摆出防备的模样。

  他是寒浇的血脉,天生倔强,不知退却。

  他天生聪颖,根骨也好,被寒浇从小培养,如今的身手怕是已能和长他十余岁的兵卒相当。

  可他毕竟才八岁,又哪里是我的对手。

  手刀劈去,他就软软地倒在了我的怀里,和他父君一般无二。

  伏杀的人缓缓朝我围了过来,目中尚有犹疑。我与寒浇同时出现,帮他打伤了数名兵卒,可我又亲手杀了寒浇、击晕了他的儿子,是敌是友,实在难以判决。

  况且手持虎符的子午艾身份特殊,他们只闻其名,其实并不认得我。到是刚才扑倒寒浇的狗,毫不迟疑就奔到我跟前,低头舔了舔我染血的手。

  只剩一只。

  我抹在寒浇衣摆的黄粉让恶狗群死咬着他不放,而领头的两只,在最紧要关头将寒浇扑倒,为我奠定了最终的成功。

  寒浇你可知道,将你扑向死路的恶犬,其实你早在十几年前的峚山上你就见过。

  那时它们才刚刚出生,四肢软绵,朝你龇牙咧嘴都是奶声奶气的,那时你我初见,一切的阴谋也才刚刚开始。而如今,它们二死一伤,活着的也即将老去,你也终于死在了我的手上。

  我把手放在它的后颈上,抬头望去,小白的尸体就倒在寒浇身旁不远处,喉咙上还插着我的发簪。

  恰巧这时,一个身材较矮的兵卒从人群中疾步行出,正是刚才用暗器击中我的人。

  等走进些,便能看清她藏在血腥和污泥下的脸,其实颇为清秀。和一群武力不俗的精兵走在一处,不仅气势不输一人,反道隐隐有种领军者风范的人物,原来是个女子。

  我看到她,僵硬的面庞才稍稍有了一丝光彩。

  她行到近前,屈膝行了个极重的礼,声音洪亮地道:“池雾拜见子午姑娘!”

  她身后的那些兵卒,这才疑窦全消,一个个眼含欣喜地跪倒,纷纷呼道:“拜见姑娘!”

  指节微微一动。

  哪怕我早已嫁作他人妇,哪怕我如今是全军的统帅,他们还是依照庖正府的旧习,称我一声子午姑娘,好似只要谁也不提起我在过邑的近十年时光,我便还能回到过去,做回原来那个子午姑娘一般。

  这大概是池雾吩咐的吧。

  我看向她,心尖有暖流轻轻流过,我也勉力笑了一笑,“你刚才配合的不错。”随后冷下音来,“但是谁让你在那群侍卫那里留这么多人的?你不会以为,区区三四十人就足以将寒浇置于死地了吧?”

  而且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三四十人就变成了二十几人。

  池雾刚露出笑颜就僵在了脸上,慌忙解释道:“可寒浇手下的兵不弱,我们……”

  “你难道想说,你们这群骑了马的人,甩不掉他们几十个只有兵器和两条腿的人?”

  她一下子有些哑口无言,而我毫无怜香惜玉的情怀,反而将目光转向她身后的精兵们,沉声道:“你们都是姒家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精兵,就算只死了一个,也是极大的损失。三四十人就敢和寒浇打,我告诉你们,如果纯拼武力,今天你们全死光都不一定能杀掉寒浇。”

  这就是寒浇的可怕之处,他身在高位,本就难有伏杀的机会,可他偏偏又武力值极高,寻常的伏杀还不能耐他几何。今朝若不是池雾与我合演苦肉计,逼他露出破绽,恐怕也未必能取他性命。

  精兵们一个个都低着头,他们刚才已经亲眼见识过寒浇恐怖的战力,知道我所言不假,全都不敢吭声,身为小队指挥的池雾,更是将头低得死死的,下巴都快点地了。

  我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好了,现在任务圆满完成,我会给你们记功的,以后作战要记得随机应变。”看他们都肃穆应是,我才重新开口道,“现在听令,你们的下一个任务是把诺……把他,寒浇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送回纶城,记住,必须毫发无损的送到。”

  当我说到“也是我的儿子”时,二十几名精兵倏然变色,不敢置信地望向我,我的眸色淡淡地在他们面上扫过,并未因他们的失态感到诧异。

  知道我双重身份的人极少,就算是这群被送进过邑内部的精兵,也只听过统帅子午的名号。他们平日里藏匿于市井街巷,怕是想也没想过,那个出身低微、手法了得、从乡野丫头一路爬上正位的艾夫人与他们的统帅子午竟是同一个人。

  这里也只有池雾早已知晓我的身份,她有些窘状地挠了挠下巴,一副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交代清楚、后果有些惨重”的表情。她迅速瞟了我一眼,干咳了声,朝身后那二十几名拼命使眼色,试图补救。

  好在精兵们毕竟训练有素,几息的错愕后,便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是看向我怀里已经昏迷的诺儿,神色略有古怪。

  我也不多说,小心地将诺儿递到池雾怀中,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随即起身走回寒浇身旁,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我为什么一定要将诺儿击晕。

  四肢酸痛,我一点点跪坐下来,用手抚上寒浇的双眼,睁得那么大,已经染上了风沙,还布满了操劳过度的血丝。

  指尖划过他的鬓角,斑斑白白。寒浇,你还记得么,我骗你说我不识字,让你教我,我说我就想学两个字,一个浇,一个诺,那时候你说啊,你还要教我好多,我们还会有好多好多孩子。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老得都不成样子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孩子。

  曾经的你,是那么意气风发,那么好看的一个人。

  我还记得遇见你的第一面,你穿了件天青色衣裳,映着树影婆娑,居高临下地审视我,双眸如鹰,下颌凉薄,颈侧一道疤痕赫然呈现。

  如今这道疤痕之上,又添了道新口子,而疤痕之下血迹斑斑的颈项,再也没有了跳动的旋律。

  我为什么一定要将诺儿击晕。

  因为就算你已经这样了,我还不肯放过你。

  过邑兵力太盛,可我必须将这里的伤亡降到最低,伯靡才有拿下斟寻的希冀。

  前后四大领军,朱鹤投诚,淳昶自寻死路,你也被我杀了,还剩一个木康。

  木康对你忠心耿耿,行事沉稳谨慎,寻不出丝毫破绽施计,他还和你一样,有着一身好武艺,虽然不如你,却也不是我能够一敌的。

  若说有什么能让他心神失守,给我趁机出手的机会,恐怕只有你的死讯。

  厉芒划破长空,刀刃又重新回到了你的颈项,传来骨髓破灭的痛呼,冷冰冰的,随风而逝。

  我的刀一直很准,只是三下,便让你的头颅与颈项彻底分离。

  匕首回落袖带,我摊开手掌,因为握刀握得太紧,上面已经有了深深指印。我瞧着这指印,只觉双眼刺痛,情不自禁就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我逼着自己看向了你。整齐的切口上,白骨森森,我捡起你的头颅,裹在衣裙中,随意扯过一匹马,翻身跃上。

  诺儿交由池雾照顾,我很放心,一路往回狂奔,烟沙漫漫,我没有再回头望一眼。

  我带着一半的你,去索你属下的命。

  路上尽是支离破碎的残躯,甚至还有尚在交战的双方,全都在刹那被甩到了身后。我回到盗骊出现之地,御马的手骤然紧了三分。

  幂琰倒在杂草丛生的路边,颈项上一抹鲜红,右手还死死握着寒浇的长刀。

  是自尽的,她用寒浇给她的长刀,了解了自己的命。

  我只停下了一瞬,好似都没有发生过的一瞬,便更加快速地朝前奔去。

  她是贞烈,可这与我何干,不过是对付木康时又加了份筹码罢了。

  地道的出口影影绰绰出现在了前方,有个寒家的侍卫正一瘸一拐地往里逃去。听见马蹄,他回头望见我,满脸的惊恐。嘴唇还张了张,念了句“艾夫人”。

  可哪里还有什么艾夫人。

  我用膝盖夹住马腹,侧身捞起地上碎石,身下的马疾驰向前,那个寒家侍卫倒地时我也恰巧奔至洞前。

  不再管奔驰的马,我足尖轻点,几个翻身就落在地上,身子尚且踉跄,就一把抓起寒浇放在道口的油灯,疾步朝密道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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