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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子午


  等我们来到前殿时,场面已经十分热闹。

  原本空无一人的大殿,如今熙熙攘攘挤了十几个大臣,俨然一副小朝会的模样。

  迪七赶忙上前几步示意大家噤声:“各位大人,夏后不在,伯靡大人上报军中骚乱,夏后前去处理了。”

  “我们正是为此事来的。”一个长脸皓首老者走了出来:“我们的人不过是顶了两句嘴,就给打了五十军棍,伯靡这样做是不是太猖狂霸道了?他不就是仗着有军功吗,就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我要求见夏后,请夏后给我们一个公道!”

  他身后的人亦纷纷挥舞着拳头要求公道,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我暗自冷笑,姒少康猜得不错,果然是有人蓄意闹事,否则区区五十军棍怎么可能闹到重夏殿上,还要姒少康亲自去处理?

  目光在人群中一一扫过,定在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身上,所有人中,唯有他未发一言,冷静得格格不入。

  他生得浓眉大眼,明明该是个端厚的长相,但那双眸子里的厉色太过骇人,使他整张脸看上去都有些扭曲可怖。

  本来不想入朝为官,难为被姒少康逼着做了几天小侍卫,也迫不得已认得了一点人。今朝小朝会这几个,我大多能叫出名儿来。

  比如那位长脸皓首老者,年轻时是纶城的小将,老了也还呆在军营,做个半文半武的官。他操劳了一生,还算有点威望,只不过如今看来已经退步成了老糊涂一名,生生被人煽动利用了还不自知。

  而这个中年汉子就很有意思,他五十出头,智勇过人,深受姒少康器重,但他的儿子曾经背叛过姒少康,后来被我用计杀死。他的家人全都死在了过邑,只剩个女儿逃到纶城,受到染夫人赏识,做了夏宫后院掌事。他如今手握重权,在众臣中的地位仅次于伯靡、默禹。他姓牧,名唤牧景天。

  朝臣们还在群情激奋地要求夏后给个公道。

  迪七有些气短,求救地回头瞧了我一眼,我点点头,上前运起内力,沉声道:“重夏殿之上,谁敢喧哗!”

  周身顿时寂静,所有人,除却迪七,均都一脸骇然地盯着我。

  我身为侍卫,自然是会些功夫的,但料想他们以为我一介妇人,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此时惊觉我内力之深远出他们的想象,便是牧景天也有些不可置信。

  只有迪七,背过手,摆出了一副早知内情的高深样,嘴角的得意是忍也忍不住。

  我扫视一周,上前几步,行到那位老者跟前。

  “不过是顶了两句嘴?”看着老头略显心虚却死犟着脖颈的模样,我凉凉一笑:“那是有令不遵!战场上,谁胆敢这样,不要说五十军棍,就是当场杖毙也是死有余辜!”

  “你……!”老头子顿时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可惜他伸手比划了半天,也只憋红了一张脸,憋出了一个字,我真是连冷哼都懒得哼,拂袖就打算走人,他身后一言不发观赏了整场好戏的牧景天恰在此时开了口。

  “池雾大人,若我记得不错,你好像只是个小小侍卫吧?什么时候一个小侍卫也能插手朝政,在重夏殿殿堂上公然对一位老将出言不逊了?”

  我闻言驻足,回眸望他,他的视线冰冷如毒蛇,只一眼,就让人浑身寒意顿起。

  这个牧景天,果然不简单。

  但他一定不知道,我常年伴在姒少康和寒浇身侧,帝王威势见得要多不少,就他这点花头,我还不放在眼里。

  “牧大人是觉得我对尊者不敬么?”我嗓音微抬,毫不避讳地接住了他冰冷的视线,反倒让他一呆,我嘴角抽了抽,笑道:“夏后命我守卫好大公子,如今大公子正在后殿养伤,你们一群人在前殿吵吵嚷嚷,扰了大公子的静养,我职责在身,请各位大人闭上尊口,怎么,这也不对么?”

  牧景天目色一变,我不等他开口,又道:“倒是各位大人,刚才迪七大人已经言明,因伯靡大人上报,夏后前去军中平定骚乱了,伯靡大人办事一向严谨,上报夏后前肯定已经通知了各位大人前去军营等候夏后,可你们,视伯靡大人之言于不顾,执意跑到重夏殿来讨说法,这难道就是敬重尊者了?”

  我淡淡说完,殿内鸦雀无声。我所言不虚,不论军棍一事谁对谁错,他们在已经收到伯靡前去军营的传令后,还执意前来重夏殿,便是对伯靡的不敬,就凭伯靡的身份,让这十几个人全都降级也不为过。

  正因如此,事情才更可疑。虽说伯靡在军中势大,若离开军营、在重夏殿内议论此事,他们的优势更大,但相较于通通降级的风险,他们还是应该选择听命去军营才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让这十几人非来重夏殿不可呢?是被牧景天煽动的么?可此时的牧景天,好似也失去了反驳之力。方正的脸上,肌肉抽搐起伏,终究化为了隐忍的一笑。

  “池雾大人好伶俐的口才,怪不得能成为夏后身边人啊。”说着,面向其他大臣们:“各位大人,不论池雾大人所言是否讲理,然夏后不在重夏殿是真,我们想要的公道,也无人给得出。看来我们也只好在此地静候夏后回来,才能寻回一个公道了。”

  众人呆了片刻,便一一称是,就是那个皓首老者也不例外,俨然以牧景天为首的架势。

  既然牧景天有如此能耐,又怎么会因我三言两语妥协呢?

  我觉得蹊跷,打量他的目光愈加锐利,果然见他隐忍的面色之下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讽。我顿觉不妙,可牧景天又真的不再出言,还带领其余大臣纷纷寻地界坐了,端得一个知礼守礼好臣子的模样,让我也不好多问,再加上心中挂念着季杼,只能嘱咐迪七守在前殿,自己先行回了后殿。

  刚才与牧景天对峙时,我就隐约听到后殿似有异动,现在仔细一听,后殿那处果然有声响,我呼吸一窒,点地跃起,朝季杼养病的那间奔去。

  几步冲至门前,推门而入,见到季杼好手好脚地躺着,染娘坐在榻前,正细细地端详着他,心头巨石才略略放下。

  我没有露出诧异神色,脚步也是闲散自然的,看不出一丝惶急。轻轻给染娘行了一礼,又朝她身后立着的牧霞和华儿点了点头。

  染娘的脸上,满是关怀凄楚,眼角闪着盈盈泪光,煞是动人。

  见我来了,忙拭去眼角水泽,由华儿搀扶着站起身来,看样子竟是难受的连路也走不稳了,我连忙行至她跟前将人扶住。

  “染夫人还是坐下休息吧,累坏了身子可怎么行?”

  “我不打紧的。”她摆手,又瞧了眼床榻上的季杼:“杼儿究竟如何了我还想问问你,这里说话难免吵到杼儿,我们还是去外边说。”

  “染夫人。”我将人叫住:“夏后命我守护好大公子,我理应时时刻刻守在屋中,刚才不在已是失职,如今可万万不能再有所差池了。”

  染娘犹豫道:“这……杼儿都在重夏殿里了,还能出什么事?要不这样,你不放心的话,我让牧霞守在屋内,如何?”

  我真诚道:“染夫人,牧掌事她不懂武功,若是贼人来了,恐怕牧掌事也难保大公子平安啊。”

  染娘又拭了拭泪,悲戚道:“诶,贼人,又是贼人!当年若不是那两个贼人,夏后和杼儿也不会……”

  十年前那桩往事,我是从迪七那儿套话套来的,理应不知情,所以我也只是一面不动声色地看着牧霞一点点往季杼那处挪动着,一面作出窥得天机的模样,惊疑道:“当年那两个贼人?什么意思?当年发生什么了?”

  顺带握紧染娘的衣袖,双目灼灼地望着她,俨然失了神。

  染娘顿觉失言,忙捂嘴道,“不可说不可说”,我便将她拽得更紧些,急切道,“事关重大,还请染夫人言明”,染夫人连连摇头,我面含恳求,一来一回间,牧霞离得季杼只差了两步光景,再往前挪一挪,手伸得长些,都能触到季杼的床帏了。

  就在此时,染娘突然站立不稳,身子猛地向我倾来。牧霞亦欺身向前,拔出袖带内藏着的匕首,朝季杼的心口扎去。

  若我去救季杼,染娘必定摔倒在地,若我去扶染娘,季杼必定身死道消。

  我自然没得选择。

  一眨眼的间隙,我扣住了牧霞的手腕,刀尖离季杼不过两寸。

  她眼中怒光闪烁,还要用力,可无论她如何拼命那持刀的手就是纹丝不动,下一刻,匕首已被我夺去。

  我未曾回头,也未曾听到倒地之声,料想定是华儿将染娘扶住了。

  牧霞面露不甘,目色一狠,那只还空着的手便向我挥来,可我的动作更快,她才刚将手举起,腹部已然被重重一击,整个人横飞了出去,甫一跌落在地,血都没来得及吐一口,已被我踩住颈项俯倒在地。

  而此刻我的手中,正捻着她刚才欲拔开朝我洒来的药瓶子。

  端详了一阵,我笑道:“哎呦,牧掌事也喜欢撒药粉啊?那感情好,这也是我的一大爱好哦,要不咱俩比试比试?”

  话音未落,殿门被大力推开,十几个人蜂拥入内,为首的赫然就是牧景天。他看了眼被我踩在地上的牧霞,大怒道:“你给我放开她!怎么回事!”

  我未回答,身后却有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冒了出来。

  “池……池雾大人不知怎么,要,要杀大公子!牧掌事拦住了她,却,却被池雾大人……”

  说这话的人,是华儿。

  我难以置信地回头,但她低了头不敢与我对视。

  曾经最信任依赖的依仗倏忽间成了利刺,成了荆棘,成了当空劈下的致命一击。谁能想到?谁敢想到?我定定地望着华儿,只觉心口冰凉,如坠寒窟,意识都有了一时的恍惚。不想这一恍惚又让牧霞钻得了空子。

  脚踝一痛,我下意识地躲闪,牧霞已借机脱离了我的控制,她的嘴角淌着血沫,踉跄后退两步,还是没撑住,一屁股跌倒在地,又呕出口鲜红的血来。

  一旁牧景天见了大惊:“霞儿!”

  我还直直地盯着华儿。她始终低着头,双手颤抖地扶着染娘。但染娘,好像已经不需要她的搀扶,轻轻推开她,上前一步,道:

  “各位,那个人,不叫什么池雾,她叫子午艾,是寒浞之子寒浇的正宫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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