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六章 相地勘脉 利益绑架

　　金成梓亲自带队，张行天不单要出面接待，更要全程陪同，否则就有点失礼了。

　　其实金成梓能来，看在国华、宁珏等茗潜峰的明眼人眼中，都是暗地吃惊不已。还好张行天提前叮嘱了要适度保密，否则又该引起茗潜峰弟子的一番热议。元婴三层的修士，对张行天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普通弟子而言，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特别是金成梓作为铸剑门的首席勘脉师，亲自到茗潜峰勘察灵脉，足以让人浮想联翩：没有天大的灵脉，哪里能够惊动铸剑门的首席勘脉师？

　　这般豪华的阵容，当然不是宁珏能够请得动的，而是张行天在背后做了工作。在让宁珏通过正常渠道申请勘脉的同时，张行天特地跑到金成梓那里拜见了一番。又根据金成梓的要求，到法万通那里讨了尚方宝剑。有了掌门的重视，金成梓亲自出马就丝毫也不奇怪了。

　　之所以先找金成梓，张行天也是盘算好了的。金成梓答应自然更好，不答应的话，他再找法万通，金成梓就不能怪他狐假虎威了。金成梓也是明白人，没有跟张行天计较的心思。不过为了堵别人的嘴，他还是要求张行天去掌门那讨了个说法。门中找勘脉房勘察附峰灵脉的长老不在少数，要是随便谁都能请动金成梓的话，他也就不必修行，一天到晚到处去刨灵脉得了。

　　张行天大张旗鼓地请动金成梓，就是为了后面好交代：要是随便什么人来茗潜峰，都发现了几道灵脉的话，那勘脉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张行天陪着金成梓一行，在茗潜峰好好勘察了一遍，对勘察灵脉，也有了一定的认识。

　　对凡人而言，勘察矿脉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对仙人而言，辛苦程度有所下降，但也还是一件比较麻烦的工作。因为怕破坏地脉，很多大威力的法术都不能使用。所以勘探灵脉，主要依靠的是两种方法。

　　一是根据地脉走势找出可能出现灵脉的范围，这被称为相地。因为勘脉房早就把普陀仙山内的地脉摸得清清楚楚的了，所以这个过程完成得比较轻松。就是金成梓、魏阙如带着张行天，在茗潜峰的上空飞行着俯瞰了一阵，确定地脉走向没有大的变化，就降落了下来。因为勘探灵脉的需要，勘脉房有一个特殊权限，可以向执事院山门堂修缮房申请临时小范围地停止护山大阵的禁空功能。

　　二是在可能出现灵脉的范围内进行细致的勘探，这被称为定脉。定脉是一个非常细致和繁琐的工作，还有许多实际的技巧。

　　定脉的主要工具为九幽钻，是一个外形与空竹竿有些相像的法器，但钻地能力就远非竹竿所能比拟了。所谓九幽钻，不就是说它能够钻到九幽黄泉吗？九幽钻的使用并不复杂，就是在要勘探的地方，把九幽钻扎进去，然后激发就是了。不过局限于体积和结构，九幽钻自身没有安装灵石作为动力源，必须靠修士提前输入真气。

　　另外，勘察灵脉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误把水脉、熔岩和灵脉打通。灵脉其实就是灵气在地底穿行的通道，灵气虽然也可以通过土层、岩石渗透到地表，这样也能提高地表天地灵气的浓度，但总是无法和灵脉相比。水脉是地下水系、熔岩是地下岩浆的通道。一旦被打通，肯定会影响正常的灵脉，甚至造成大范围的破坏。勘脉师入门时，师父经常会叮嘱：找不到灵脉不是错，误把水脉、熔岩和灵脉打通才是错！

　　张行天一开始看到金成梓带着近二十人，觉得有点夸张，真到定脉之时，才知道这点人真的不多。

　　金成梓和魏阙如的主要任务，是确定需要探测的具体位置。这个工作平时都是金丹教习做。金成梓和魏阙如能亲自动手，还真是给足了张行天面子。四名练气弟子的任务，就是跑腿，端茶递水、取个工具什么的。金成梓和魏阙如一确定地点，也是这四名练气弟子在地上做标记。

　　筑基弟子的任务，则是驱动九幽钻在地上打洞。遇到比较坚硬的岩石什么的，就需要那两名金丹出手了。此事的主要消耗，就是在驱动九幽钻上，六名筑基修士，一人干活五人打坐轮流补充真气，才能勉强保证歇人不歇钻。至于回气丹，更是如流水般地被吃下去。这个消耗，可比当时毕玉庭操纵震地平为传送阵打地基大多了。

　　九幽钻大约有手臂粗细，钻头是一个顶端被打磨得锋利无比的金属环，黑黝黝的，据说是用星辰黑金炼制而成。钻头的后面，是一个两尺来长的中空圆筒，圆筒的上端，有一个可以灵活转动的圆环，上面系着一根天蛛丝炼制的细绳。

　　使用之时，先将钻头对准位置，再输入真气全力激发，钻头就飞速旋转着往地底钻进去。钻完后，再用天蛛丝将九幽钻拽出来。倒出圆筒中的泥土，就可以再次钻探了。这个工作看着简单，却十分消耗真气，那些筑基弟子，多是二层、三层的修为，三层的弟子，大概能够激发九幽钻十次、八次的，二层的弟子，也就是两三次后，就必须坐一旁炼化回气丹去了。

　　星辰黑金是硬度最强的材料之一，因为呈黑色，且里面有如同星辰一般的亮点而得名，与天青陨石、破元石乃是同一级别的材料。因为五行属木，有利于挖掘，所以用于炼制九幽钻。天蛛丝乃是九级灵虫天蛛所吐的蛛丝，号称连天龙都能缚住，是神州有名的顶级炼器材料。这么一根天蛛丝炼制的细绳，价值就不会低于数百万灵石。

　　一般而言，每个探洞都需要打到数十丈深。开初的时候，九幽钻每次都能够钻到两尺来深，而打到深处后，即使没有石头之类的阻隔，九幽钻每次能够钻入的深度，顶多也只有一尺左右。这还是因为钻头采用了极其珍贵的星辰黑金。否则，越到地底阻力越大、土层也越结实，普通的工具，根本就啃不动。

　　金成梓带来的弟子中，分成了两组，六名筑基弟子和一名金丹教习一组。各组完成一个探洞，都需要小半个时辰，一天下来，也就能够打十来个探洞。钻洞虽然辛苦，但比挖坑还是轻松多了。如果按照张行天当时开掘仙缘洞天那样，要挖到数十丈深，还要运走渣土，没有几天时间根本做不到。探洞的间距，大约是数十丈，有的地方密集些，有的地方稀疏些，这主要看地脉的具体情况。

　　想一想大面积开掘这种勘探方式也不可取，真要这么干，工作量倒是其次，整个茗潜峰都得被刨掉一层才行。

　　金成梓圈定需要定脉的范围有五大块，大的数里，小的里许，即使是打探洞，要完全勘探一遍，估计至少也要十来天。

　　张行天陪了一天后，晚上宴请时，瞅空问金成梓道：“师兄，我这茗潜峰，是否能够探到新的灵脉？”

　　金成梓笑道：“只要多探几日，应该会有收获的！”

　　张行天点头：“嗯，师兄出马，肯定不会令小弟失望！如果探到了新的灵脉，小弟一定向师尊禀明！”

　　金成梓：“那倒是师弟客气了，勘脉本来就是我的事，这也向掌门禀告的话，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不过师兄这里，也有一事想请师弟帮忙！”

　　张行天：“请师兄吩咐！只要小弟力所能及，肯定不会推辞！”他没敢把话说满，元婴三层修士的请求，哪是那么好接的？

　　金成梓笑道：“此事对别人来说，难如上青天，对你而言，却是举手之劳。”

　　张行天：“请师兄明言！”

　　金成梓：“还不是因为你现在搞的那个授课！我的九老峰，离你这有点远，门下弟子们来听课，经常排不上号。我自己的事多，本也顾不上指点他们。如果你这方便的话，看能不能在听课上有点照顾吧！”

　　如果是个别底层弟子的心思，元婴长老没必要太当回事。但凡事都有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如果是门下很多弟子的心愿，元婴长老也无法坐视，否则大家拜到你的门下，图的又是什么呢？

　　张行天沉吟了一阵，此事虽然不大，但金成梓显然没有想到，张行天最不愿意的，就是打破自己制定的制度。按照茗潜峰现在的规矩，除了本峰弟子可以优先领取听课凭证，外峰的弟子都需要排队。如果同意金成梓的弟子插队，传说开去，未免引起争端。并且茗潜峰的建设，铸剑门是投了大头的，关照一下茗潜峰弟子无可厚非，对外峰弟子也厚此薄彼的话，总是没有道理。

　　张行天将这些给金成梓解释了一番，然后说道：“师兄，偶尔有人插个队什么的，问题不大，可要是普遍让九老峰的人都拿到凭证，恐怕有碍物议。”

　　金成梓听了，脸色便有点不对。他在门中，也是顶尖的人物了。对他而言，张行天虽然顶着一大堆加成光环，不必无故沾惹可也还不至于让他有多忌惮。可再怎么说，张行天也提出了说得过去的理由，金成梓不高兴是真的，却也不好随便发作。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说两句不好听的话，可听到一旁的魏阙如使劲咳嗽了几声。

　　金成梓这人，城府不深，喜怒笑骂，都是摆在表面的。袁益文就曾经说过他：“要说修为和勘脉技术，让你在灵石堂甚至典藏院当执事也足够了，可你的心思太过单纯，灵石堂的事过于复杂，你还是做署事，专门负责勘脉就行了。”

　　而金成梓原来的徒弟、现在的师弟魏阙如，跟他就有些互补，要说修为天赋，那远不如他，勘脉方面，也略逊一筹，不过论及琢磨人心，就超出了他不知多远了。

　　所以金成梓在灵石堂，一直将魏阙如倚为智囊，有什么疑难的事，都找魏阙如商量。魏阙如也不负重望，总能帮他解决一些棘手问题。时间一长，金成梓都有些迷信魏阙如的意见了。眼下见魏阙如咳嗽，这是他两人早就熟透的暗号，金成梓便将马上到嘴边的难听话咽了回去，向张行天问道：“不知师弟是否有什么办法？”

　　张行天笑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要看师兄能否同意。”

　　张行天所说的办法，实际是早就在琢磨的，原来一直觉得时机不甚成熟，所以没有推行。他想的是，现在邀请外峰的有名人物来讲座，虽然也给些灵石，但主要还是依靠自己的面子，不是长久之计，总需付给有吸引力的报酬才好。但这些人中，真正有名望有身份的，也不缺那点法器灵石什么的，靠普通的报酬来招揽，效果未必好，甚至是反效果。比如决阴阳，首席阵法师的讲座，给多少灵石是够？人家又怎么看得上那点灵石？

　　因此张行天把主意打到了课时上。外峰来人的讲座报酬，可以用一定的课时来代替。越厉害的人，门下的徒子徒孙越多，对课时的需求也就越大。不过这有个前提，就是仙学的影响力大到一定程度，否则谁要你的课时？

　　眼下金成梓说他门下的弟子领取不到听课凭证，张行天就想，不妨让金成梓带个头，用讲座帮弟子们换取课时。至于这些课时给谁用，那就是金成梓的事了。

　　金成梓对讲座什么的，没什么兴趣，但也不排斥。他也听说，与他名望相当的决阴阳也曾多次来茗潜峰讲授阵法，他来讲讲勘脉，也不算失了身份。并且门中已经传说，连六位化神天仙都有到茗潜峰讲法的筹划，自己再自重身份的话，传到他们耳朵中，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讲座倒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事务繁忙，多数时间，恐怕要请魏师弟代劳了！”

　　张行天点头道：“那是自然！现在来茗潜峰讲座的师兄们和金丹教习比较多，我还想着，需要设定一下课时的标准。象师兄这样首席勘脉大师，课时肯定是最高一档的。”

　　金成梓是最高一档的，言下之意，自然也是说如果是魏阙如来讲座的话，课时报酬就要少一些了。

　　金成梓没有听出这层意思来，赶紧谦虚了一句：“可别说是大师，大师一语，只能用在化神天仙的身上！师弟这么说，可是僭越了。”

　　谈完此事，张行天将金成梓和魏阙如等人送出茗潜峰。不说张行天回去继续修炼，却说返回的路上，金成梓和魏阙如又有一番议论。

　　金成梓先问道：“师弟刚才拦住我，可是有什么说法？”

　　魏阙如点头道：“原来听人说掌门的这个小弟子惊才绝艳，我总有些将信将疑，今天一见，果然是名符其实啊！此人将来的成就，远不是一个铸剑门能够容纳的。师兄，我们还是尽量与他结下善缘，日后有事，也好相见！”

　　金成梓笑道：“不至于罢！先天体天才虽然厉害，可也未必就一定能够成长起来。”

　　魏阙如正色道：“我看好他，先天体的原因，顶多占两成，更多是因为他的老练和层出不穷的稀奇手段。相耐儿的事，师兄应该听说过吧？还有这个仙学制度，搞好了，就是对现在授徒方式的颠覆。更有他前几天应对耿孝和的刁难，可以说是干净利落兼老辣周到。别忘了，他才是个八岁多的少年。仙界传说大能转世，经常能够生而知之。可所谓的生而知之，也只是在修行方面，哪能象张行天这样心性老练万事精通？这样的人，即使做不成盟友，也千万不要站到他的对立面，否则后患无穷。”

　　金成梓也只是心思单纯，并非愚蠢。真要是愚蠢，也不可能修行到元婴三层。听了魏阙如的解释，他也点头道：“师弟说的是，看来为兄刚才是有点唐突了，还好你及时提醒了我！那以后茗潜峰的讲座，我们还是尽力捧场吧！”

　　魏阙如点头：“当然要捧场。你看这个张行天，本来是师兄提出要解决九老峰弟子听课的事，最终却成了为他茗潜峰解决聘请元婴长老讲座的事了。”

　　金成梓一琢磨，可不就是这么回事。本来互利甚至对茗潜峰更有利的事，结果莫名其妙的，反倒成了自己要承张行天的情。其实还有一层张行天谋划中的效果，连魏阙如都没有想到，就是今后参与讲座的元婴长老越多，茗潜峰的课程就越热门，外峰的弟子就越难拿到课时，为了满足弟子们的心愿，元婴长老就必须更加努力地讲座……。

　　实际上，通过底层弟子，时间一长，不单茗潜峰的仙学会发展得越来越好，而且几乎门中所有的元婴长老都会被绑架到茗潜峰的利益共同体上。

　　这种利益绑架的方式，也是张行天前世所熟知的。用来对付中土修仙界善良的仙人们，简直是太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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