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〇章 左右逢源

　　邢章畑一想，达到了自己的预期价位。他后来细点了一下手中的存货，总共是一万七千零八十三颗。除了开始炼制时，有五、六百颗的品质差点，后来手法熟练了，出炉的丹药，基本都是刚才的样品那个级别的。

　　“那贵店能够收购多少？”邢章畑现在真是谨慎，生怕对方吃不了这么多货。

　　“如果都是这个品质，自然是有多少收购多少！”介泰宝大言不惭。他可不知道邢章畑这么问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而是确实担心介掌柜手头灵石不足或是做不了主。

　　“那好。”邢章畑“嗖”地从翡翠手镯中掏出三个半人高、大腿粗细的丹药瓶，“咚、咚、咚”地一顺溜摆在介泰宝面前，“这里总共是一万七千零八十三颗筑基丹，尾巴就抹掉算了，算一万七千颗，请介掌柜点货！”

　　可能有人要问，所谓财货动人心，邢章畑拿这么多筑基丹出来，就不怕人家见财起意吗？这个问题，邢章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却没有在意。天下商会毕竟是正经的生意人，临海城分店每天的流水都不会下亿，不至于做这种事。即使万一店里有个别人起了歹心，他不是还有万里归家符吗？所以邢章畑在介泰宝面前那是信心十足。

　　介泰宝吓了一跳，将信将疑地站起来，打开一个瓶子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里面满满当当堆的都是圆溜溜、亮晶晶的筑基丹。他这辈子，还没看到过谁这么把筑基丹当灵米似的堆放在一起的情况。别人有了筑基丹，都是用小丹药瓶或锦盒郑重其事地装好，生怕磕了碰了，哪能这般胡乱堆放？

　　“这、这有些多，在下恐怕做不了主，还需请分店的魏掌柜过来才是！”

　　邢章畑似笑非笑地瞅了介泰宝一眼，瞅得他心中直发毛：“那就有劳介掌柜去请魏掌柜吧！”

　　邢章畑修为虽然不高，但长期跟铸剑门的化神、元婴修士打交道，又是茗潜峰的主人，掌管着千余修士，经手的灵石，也是动不动就以亿计。所谓养移体、居移气，不知不觉中，举动之间，他也有了几分威势。气机这种东西，是非常复杂的，并非单纯与修为有关。

　　介泰宝心中嘀咕着：“这么多筑基丹，却不知是铸剑门哪位元婴长老的手笔？此事可如何是好？如果收了，万一事情暴露，未免得罪了铸剑门。可要是不收，就这个筑基修士，眼中都放着凶光，他背后的元婴长老一发怒，估计我也是尸骨无存。唉，好在上面还有魏掌柜，看他老人家是否有办法吧！”

　　情急之下，向来不太被介泰宝看在眼里的魏掌柜，也变成“老人家”了。

　　魏建学听了介泰宝的描述，也是暗暗吃了一惊：一万七千颗筑基丹，如果真是从铸剑门流出来的，这个干系可是不小！他心中非常清楚，象筑基丹这种不算昂贵但战略意义重大的物资，铸剑门这样的大门派，不可能主动放出这么多来。即使门中弟子暂时用不到，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应该的。

　　铸剑门同样会收购门人的东西，价格比外面并不差，而且还会提升门派对弟子的考功纪录。正常情况下，弟子都会把丹药卖给门派。往常有铸剑门弟子来出售丹药，多是学习炼丹时，想办法多领材料额外炼的，没法出售给门派，才会拿出来销售。

　　魏建学只是一介凡人，因为有生意头脑，三十多年前就在临海城分店当掌柜，期间接触过偷偷来卖东西的铸剑门弟子，可不在少数。可眼下这么一次性拿出这么筑基丹来出售的，绝对是首次。

　　一边思量，魏建学一边向介泰宝询问详细情况。介泰宝本来对身为凡人的魏建学不甚服气，眼下为了应付压力，也没有了争胜的心思，将自己的担心，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听说邢章畑身后可能还有铸剑门的元婴长老，魏建学心思急转，心中很快有了计较。

　　魏建学见了邢章畑，先不咸不淡瞎扯了几句，再找个理由把介泰宝也支了出去，才试探着说道：“本来仙长看得起鄙商会，能够把这么好的商机送给我们，我们应该全力配合才是。不过，这里面有个关碍处。”

　　邢章畑低头喝茶，略微抬起点眼皮扫了魏建学一眼。

　　魏建学见邢章畑不置可否，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仙长这么大的手笔，一看就不是铸剑门的普通门人。应该也知道，最近一段，鄙商会和贵派合作得很好。如果鄙商会收下这批筑基丹，恐怕有碍两家的交情！”

　　邢章畑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瞅了魏建学一眼：“嗯，那照魏掌柜的意思，只要不收这丹药，就不会妨碍两家的交情了？”

　　邢章畑话语中，隐隐有拿两家合作当成威胁的意思。魏建学吓了一跳，铸剑门和天下商会的合作，哪里是魏建学掺乎得起的？如果邢章畑背后真有铸剑门的顶级元婴长老，找借口破坏了两家的关系，这个后果，可不是魏建学能够承担得起的。

　　“仙长息怒，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要说这魏建学，可真是放得下*身段，也不计较自己这个分店掌柜的身份，可是远在一个普通筑基修士之上，“正因为我们两家交情日好，我才想办仙长出个主意，现在有个机会，可以把这批筑基丹的价格抬高一些！”

　　邢章畑一听有办法挣到更多的灵石，立马缓和了态度：“嗯，还请魏掌柜具体说说！”

　　魏建学就说出了一番缘由。

　　原来铸剑门每年到这个时候，都要采购一大批筑基丹作为储备，往年这个生意都是北方商会吞下了。今年铸剑门忽然改了主意，转向天下商会采购。这样一来，北方商会提前在临海城屯的一批筑基丹，就一时半会找不到销路。而天下商会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足够的货源。

　　如果三方关系正常，天下商会从北方商会手里把那批筑基丹买过来再卖给铸剑门，此事也就了结了。可北方商会和天下商会水火不容啊！实际情况是，天下商会正在四处收购筑基丹，即使不赚钱甚至贴本，也要拿下这个单子。北方商会也在四处收购筑基丹，以破坏天下商会的生意。两家的竞争，已经很有几分斗气的味道了。

　　其实北方商会主事的人也知道，以天下商会的实力，再怎么捣乱，顶多是拖延一下对方备货的时间，要想破坏这笔生意，是不太可能的。中土那么大，北方商会不可能控制所有的筑基丹，何况天下商会的货源，可不仅是局限于中土大陆。

　　魏建学的意思，就是让邢章畑借这个机会，把筑基丹卖到北方商会去，借机还能坐地涨价。北方商会如果听说临海城中有这么一批筑基丹，绝对不可能放过。

　　魏建学这么做，还有一层没敢说出来的目的，就是祸水东引。铸剑门正在收购筑基丹，此时从铸剑门弟子手中购买这么一大批筑基丹，绝对是挖铸剑门的墙角。此事如果露馅，铸剑门不可能不报复。甚至魏建学还想着，如果北方商会中计，是不是找个恰当的机会把消息放出去，好让铸剑门和北方商会掐起来。不过想想邢章畑背后那个能够随随便便拿出一万七千颗筑基丹的元婴长老，他还是缩了回去：谁爱说谁说去，反正我不说！元婴修士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邢章畑一听，也起了小小地坑害北方商会一把的心思。北方商会是明家的大敌，能够打击北方商会，可不就是关照了明思域。虽然这事不能对北方商会伤筋动骨，但通过此事建立了与北方商会的联系渠道后，没准今后能够产生什么奇效呢！

　　邢章畑考虑周详后，朝魏建学拱了拱手：“多谢魏掌柜指点，我这就去北方商会试试！不过，还有两句话需要和魏掌柜说明！”

　　魏建学连忙点头：“仙长放心，此事我会交代下去，绝对不会外传！”

　　络腮胡子很不屑地大笑了三声：“哈哈哈，外传不外传的，无所谓了。我要说的是，如果北方商会不收，我可还要回来找魏掌柜，到时魏掌柜不要再推辞才是！另外，如果有人主动打听此事，魏掌柜倒也不必否认，就说顾忌与铸剑门的关系，还没决定到底收不收这批货就是了。”

　　邢章畑不屑，主要是因为这个络腮胡子邢章畑本就是个杜撰人物，铸剑门真要查也无从查起。可看在魏建学眼里，就是邢章畑肆无忌惮了，他背上还直冒冷汗：幸好没有得罪此人，看来此人背后，真是有能够在铸剑门一言九鼎的人物！想想此人确实嚣张，听他的意思，居然还起了讹诈北方商会的心思。不过这对天下商会有利无害，自己当然要配合。

　　邢章畑离了天下商会，便施施然奔着北方商会去了。天下商会开在各处的产业都叫做分店，北方商会则是叫做分会。北方商会临海城分会，比起天下商会的分店来，还要阔气上三分。它独占了一片街区，里面有大大小小数十家店铺，分别经销丹药、法器、材料、符篆什么的。邢章畑也没有细看，径直进入了北方商会专门负责收购稀罕货物的求真堂。

　　如果说天下商会的多宝阁，是当铺兼特殊物品收购店的话，北方商会的求真堂，还多了一个大宗货物采购的职能。所以在北方商会的体系中，求真堂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一般是由各地分会的副会长兼任店主。

　　临海城求真堂的李掌柜，因为铸剑门减少了与北方商会的生意往来，最近心里也不太高兴。总的来说，他的求真堂还好点，铸剑门外销的商品不多，求真堂的采购业务受到的冲击不大。可整个分会就比较麻烦了，从销售额上来说，铸剑门占了分会的八成。虽然铸剑门不是全面停止合作，可即使是只把条件差不多的采购业务转移到天下商会，分会的销售额也下降了两成多。

　　李掌柜作为副会长，虽然不是第一责任人，可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铸剑门和商会的关系，轮不到他们这种小虾米关心，也不是他们能够做主的。可上面需要找替罪羊时，却不会管这个。他最近几天也在琢磨如何避祸，如果在困境面前主动采取了些措施，至少回头也有理由可说，如果这点措施还收到了一点效果，那就有充足的理由自保了。能够当上分会的副会长，李掌柜在北方商会的总部，也不是没有后台。

　　所以邢章畑一登门，李掌柜就非常重视，亲自出面接待了这个络腮胡子筑基修士。最近一阵子，连带铸剑门的底层弟子，到分会来买东西的都少了。好不容易有铸剑门的人上门，李掌柜也就顾不得自矜身份。

　　邢章畑把来意一说，李掌柜就沉吟了起来。此事的关窍，他倒是看明白了。如果吃下这批货，无非是让天下商会耽误点时间而已，其实无关大局。可冒的风险，却是得罪铸剑门。铸剑门虽然把一些生意移到了天下商会，可从面上说，这还是正常的生意往来。人家手里有灵石，在条件差不多的情况下，买谁的货都正常。北方商会有优势的货物，铸剑门也还是在北方商会采购。可如果给了铸剑门翻脸的理由，再有什么后果，就不好说了。

　　可要在齐郡垄断筑基丹的主意，却是龚掌柜做出的。龚掌柜才是分会的会长，因为靠山硬、根子深，虽然本事不大，却骑到了李掌柜的头上。李掌柜对他不单是不服气，其实还有些仇恨：当年要不是这厮横插一杠子，李掌柜在临海城经营多年，早就接任了分会的会长。更可气的是，这厮来了临海城后，因为忌惮李掌柜，除了李掌柜兼任的求真堂，分会的事务，李掌柜已经全部被剥离了。

　　所以李掌柜眼珠子一转，也是计上心头：我干嘛不借这个机会，阴姓龚的一把！既然你姓龚的提出要垄断筑基丹，我可不替你背这个黑锅，此事还是让你去决定吧！

　　要说这神州界的人精，不在修仙界，都在商场。不管是魏建学还是李掌柜，都绝对是心思伶俐的角，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害人都不带打草稿的。

　　“仙长，本会正在大量收购筑基丹。不过仙长的数量有点大，还需本分会的会长才能做主。仙长要方便的话，还请随我到北风楼去一趟！”

　　北风楼是北方商会各地分会的主楼，意思就不用说了，北方商会的背景，就在北风大陆。

　　到了北风楼，李掌柜把邢章畑引见给龚掌柜，就找个理由告辞了。此事风险甚大，他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正常的待客之道，应该是他把龚掌柜请到求真堂才是，没有劳动邢章畑到处走的道理。可他为了撇清，硬着头皮把邢章畑拉到了北风楼。邢章畑却看出，这个李掌柜是个人精，似乎不想揽此事，所以也不计较，找个能顶事的人出来做主就行。

　　相比于李掌柜，龚掌柜的脑子明显不太够用，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机，反而心中暗自得意：你铸剑门不给我面子，我也不给你面子！你正从天下商会收购筑基丹，我偏要从你门中买出筑基丹来。

　　两人谈得很顺利，甚至当邢章畑流露出曾经找天下商会询价，嫌对方出价比较低时，龚掌柜还主动把收购价提高到了五千二百灵石一颗。因为携带不便，龚掌柜还是用高阶灵石支付的，当然，不可能按照标准价格，只能按黑市价格。即使这样，这龚掌柜，就邢章畑而言，还真是蛮贴心的。

　　邢章畑拿着六千八百颗金萤石，本来打算直接回山。他不怕人劫财，可也没有故意冒风险的习惯。但没走几步，忽然灵机一动，又掉头回到天下商会，径直找魏建学去了。

　　魏建学一听他又来了，还以为是生意没谈成，自己还得接这个炸药包，心惊肉跳地迎了出来。到里屋坐下后，邢章畑笑着说道：“还没当面感谢魏掌柜呢！生意谈成了，还多挣了点灵石。”

　　魏建学一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仙长客气了！鄙店没有帮到忙，已经很惶恐了，道谢什么的，可不敢当！”

　　邢章畑就是假客套一下，他看刚才在北风楼，李掌柜把自己引见后，就急匆匆地走了，这个情形，怎么看都有点不对。正常而言，下属帮上司办了事，怎么都应该在旁边表表功的。再不想揽事，也不至于躲得这么远啊！

　　他的手中，还有不少枯荣藤，足以炼制近三万颗筑基丹。他还想着，再有手头拮据的时候，实在不行，接着炼筑基丹，也不愁没有挣灵石的路子。可今天北方商会透着古怪，他怕影响今后的筑基丹出售，就想先打听打听情形。临海城中，他一人也不认识，想来想去，还是找魏建学比较合适。俗话说得好，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要打听北方商会的内*幕，当然要找天下商会。

　　邢章畑把来意一说，魏建学也就彻底放心了，当下就一五一十地把李掌柜和龚掌柜之间的恩怨说了。

　　邢章畑听了，心中还有点疑虑，不免问了出来：“既然他二人不和，那李掌柜为什么要把到手的功劳推到龚掌柜那里去？”

　　魏建学苦笑道：“我估计与我一样，也是怕影响与铸剑门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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