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五章 茗潜精神

　　张行天在西坡转一圈，除了极个别守夜的弟子无法离开，已经基本无人。他估摸着酉时将近，便也往东坡而去。

　　张行天到东坡时，何芳正到处找他，见了他，赶紧上来禀告：“峰主，我问过武师姑了，都准备好了！”

　　张行天有点哭笑不得，本是为了把这丫头打发开，因此随便找了个理由。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实在，居然巴巴地四处找自己回复。他也不好明说这些，只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东坡广场之上，已经聚拢了两千好几百人。其中一千四百来个，是茗潜峰自己的弟子。另外有两百，是裘邦孔的女弟子。她们最好看热闹，茗潜峰有这种稀罕事，自然是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了。惹得一干男弟子心神不定，眼神不时瞟来瞟去的。最后几百个，却是留宿在茗潜峰的外峰弟子。这一部分人，少部分是为了明天早晨能够排到热门的课时，多数则是因为明天上午有课，懒得再来回奔波，就花几颗灵石住了下来。

　　在张行天的授意下，茗潜峰的住宿、餐饮收费都不贵，为的就是吸引人流刺激消费。别小看这每天留宿的几百人，连吃带住，加上在茗潜峰市集上购置物品，一晚下来，每人总要消耗三、五十灵石，一天就是几万，一月就是一百来万。与白天数万人带来的消耗比起来，这个并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啊！何况这些灵石等于是白挣的。

　　茗潜峰平日晚上并没有什么节目，留宿的外峰弟子，听说有热闹可瞧，也都围拢了过来，站在外围观看。即使不爱看热闹的，冲着灯火掩映下裘邦孔那帮莺莺燕燕的女弟子，也纷纷赶了过来。

　　二月时分，酉时末天已经快黑尽了。不过茗潜峰经过这一段的建设，到处都是各种宝光，虽比不上张行天前世的大都市，但也是灯火辉煌。而武媚人又提前安排人，在广场的四角架设了几组强力的照明法器。广场之上，更是明如白昼。

　　张行天筑基的消息，已经被国华等人放了出去。所以他从镜心别院回山后，几乎每一个看到他的弟子，都会施礼祝贺。尽管觉得有些麻烦，张行天也不好拒绝大家的好意。从这点来说，张行天与茗潜弟子的关系确实不错。换个峰主，即使大家愿意上来祝贺，也要有这个胆子才行！

　　看看时辰将近，张行天带着十四名金丹教习（杜振东也被张行天特地叫回来了）和林考和，一起登上了临时搭建在告示栏之前的高台。随着武媚人举手示意，弟子们安静了下来，在高台之前列队站好，等着张大峰主做重要指示。

　　张行天清了清嗓子，心中暗自嘀咕：幸好今天宣布筑基了，要不说个话都费劲！一个练气修为的修士，中气再足，也难以在这么开阔的地势，将话语传送到近两千弟子耳中。不过对筑基修士而言，这就是小儿科了。

　　“今天召集大家到这里，是要宣布一件事！”

　　“这件事，大家应该都知道，就是前阵子执法队和补给处的冲突。”

　　“可能有人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如此地大张旗鼓，有点小题大做。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这种想法不对！”

　　夜风吹拂下，张行天的声音被远远传开。因为松涛阵阵，他不得不说几句停一停，以保证大家都能尽量听清。他有点后悔，应该提前学学扩音术之类的法术。自己好歹也是修仙界的上层人士了，当众讲话的机会越来越多，总不能每次都扯着嗓子瞎叫喊吧！

　　扩音术只是单纯地提高音量，并没有多少攻击力，不象龙音术，还有震慑心神等其它攻击效果。当然，扩音术练得厉害了，凭着声音大，震晕几个凡人是没有问题的。

　　“当日萧都统和符巡检一起到逍遥派找我评理，我问过他们一个问题，就是一个门派也罢，一座附峰也罢，它存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今天，我也想问问我们茗潜峰的每一个人，茗潜存在的意义何在？我们发展茗潜峰、维护茗潜峰，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关于这个问题，每个人都会有他自己的答案！并且我认为，这个问题，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但是，纵然没有标准答案，也总有一个相对正确或者说能够得到多数人认可的答案。下面，我把我的答案公布出来，大家听一听，看是否有几分道理！”

　　“茗潜存在的意义，我以为，就是为了我们每一个茗潜门人！茗潜峰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少数几个金丹教习的，而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我们加入茗潜峰，我们组建茗潜峰，是为了打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小世界。在这个小世界中，我们可以比别人活得更好，在危难来临时，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得到充分的保护，使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度过最危险的时刻！”

　　“我们都是茗潜人，茗潜峰的好歹，直接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我不奢望，大家能够做到生为茗潜峰的人、死为茗潜峰的鬼。我也不奢望，因为都是茗潜峰的人，大家就能做到一团和气，不发生一点内部冲突和争议。但是，我希望大家都能做到，不要因为一时意气，不要因为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个人利益，就给茗潜峰造成大的损害。我也希望，大家在考虑问题时，首先把自己看做茗潜峰门人，而不是执法队的都统、补给处的巡检！大家在做什么事之前，先考虑一下，会不会给茗潜峰造成重大损失！”

　　“在场这么多人，不管出身如何、经历如何、修为如何，在我眼中，现在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茗潜弟子！”

　　“最先加入茗潜峰的人应该记得，当时的茗潜峰，不过三十余人，地处偏僻，无人往来。自从国巡检、杜巡检各带领数百弟子加入茗潜后，茗潜峰才渐渐有了生机与活力。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加入，我才能开始推行仙学，推出各种娱乐比赛项目，并开始启动博*彩。而到祖巡检等人加入后，茗潜峰的运转效率大幅提升，授课和博*彩开始赢利，茗潜峰的发展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强调大家的出身来源，而是想说明，对茗潜峰而言，最重要的，是组成茗潜峰的每一个人！”

　　张行天在茗潜峰的威信颇高，他说了这么半天，底下都是鸦雀无声。直到他提出茗潜峰弟子最重要时，才有人交头接耳地悄悄议论。这个提法，对中土修仙界来说，实在是有点超前。不说高阶修士接不接受得了，即使在场的低阶弟子，也是疑虑重重。

　　“我曾经看过一则俗世的典故，一位学者劝诫俗世的君王，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套用到我们茗潜峰，就是在场的门人最重要，茗潜峰的各种产业其次，我和他们，”张行天一指两旁站着的金丹教习和林考和，“份量最轻！”

　　张行天这是开始忽悠人了。茗潜峰之所以能够成为茗潜峰，固然跟所有的茗潜弟子都有关系，但其中决定性的因素，其实是他自己。茗潜峰即使失去了所有的弟子，只要张行天还在，迟早能够重新把这样的队伍拉起来。但如果张行天不在，即使别人一个不动，茗潜峰能保持现状就不错了，绝对不可能再有大的发展。张行天当然不能这么去自我表扬，这也与他今天要表达的宗旨截然相反。

　　“有人可能觉得我是在夸大其词，但是，我自认为，我做到了！有人欺辱我茗潜弟子，我为此在止戈台上，接连击杀两人，并且恳求掌门，禁闭了背后操纵此事的耿孝和。我知道，有人背地里议论我，说我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但我不为所动。有我在一日，绝不能容忍他人无故欺辱茗潜弟子！”

　　“有人算计我茗潜峰的产业，我当着门派所有化神、元婴三层长老和院、司、堂执事长老的面，不畏强权、据理力争，最终令介讯安铩羽而归、自食其果！此事一完，又有人背后议论，说我是巧言令色、口蜜腹剑！”

　　“对这些，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但是，执法队与补给处的冲突，却令我十分痛心！什么时候起，我们茗潜弟子之间，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就要拳脚相向了？就要拉着本是用来保护茗潜弟子的队伍，大打出手了？本该是茗潜高端战力的金丹教习，就要上止戈台斗法了？我思前想后，却始终理解不了。”

　　“到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是我做得不够好！”

　　张行天黯然地这么一说，国华、祖大志、萧剑鸣、符隆范已经有经验了，赶紧跪下请罪。这是张行天预料之中的，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台上其他人看了，居然不是上来劝解，而是跟着拜倒，嘴里还喊着“弟子等过错更大，请峰主责罚”！更让张行天手足无措的是，台下不知谁带头，居然也开始有人下跪，不到片刻，一千多茗潜弟子，黑压压全部跪倒了。

　　连旁观的裘邦孔那帮女弟子，都有人跟着要跪下，被旁边的人拦住后，才醒悟过来：看热闹太入迷了，入戏太深！

　　外峰的弟子看了，也是目瞪口呆。刚才张行天说的那些话就足够让他们震惊半天了，现在再出现这么一个万人归心的大场面，简直是太刺激了！在铸剑门，除了掌门，似乎还从来没有这样一个独立开府的元婴长老，说一句自责的话，就能让满门弟子自觉地跪下请罪！这个张行天在茗潜峰弟子中的威信，真的高到了这么离谱的程度吗？

　　张行天虽然慢慢开始习惯别人对他行跪拜大礼，但受这千多人一跪，也觉得惶恐不安起来。莫装逼，装逼遭雷劈！他心里无奈地自嘲着，赶紧把国华等人扶起来，又哽咽着对台下喊道：“大家起来，赶紧起来！再不起来，我可要给你们跪下了！”

　　见他作势要跪，国华等连忙拦住，同时都帮着呵斥台下的弟子，乱糟糟一阵后，弟子们才都起来了。

　　这个插曲，搞得张行天也有点入戏过头了：“大家都知道，我茗潜峰弟子的待遇，不敢说门中第一，但也是居于前列的。五倍月例，附峰一丝不扣，反而额外给予了奖励和补助！为了提高大家的修行效率，又推行仙学，为了提高大家的修行兴趣，又推出了多个比赛项目，为了弥补财源，又推出了博*彩，为了方便外峰弟子，又推出了住宿、餐饮、市集等方面的服务。”

　　“普通弟子不知，站在台上的各位巡检都知道，这些产业中，我非但没有得到一颗灵石的回报，反而把相耐儿工坊的数亿灵石收入都投入了进去。为了打理这些产业，我夙兴夜寐、殚精竭虑，连修炼的时间都无法保证！就是站在台上的各位巡检大人，也是整日奔忙，一刻不得清闲。”

　　“大家可以看到，别的附峰，不管是峰主还是金丹教习，可有这么繁忙吗？”

　　“所以有人背地里说，张行天所为，不合常理，必有所图！”

　　张行天顿了一顿：“其实，他们说得不错，我是有所图！我希望，借助茗潜峰，我能够打造出一个团结的群体，在我和我的家人以及我在乎的一切面临危机时，能够得到这个群体的支持和保护！我希望，在这个群体内的每一个人及其家人，面对危难时，也能够得到这个群体的支持和保护！我还希望，在我铸剑门遇到危难时，这个群体也能挺身而出，为门派中的每一个人去战斗！”

　　“很多人都认为，既然入了仙界，只要努力修行，结成金丹或是凝结元婴甚至成就化神后，自然就能够保护自己。但我不这样认为！仙途漫漫，在场这么多人，又有几人能够结成金丹？又有几人能够凝结元婴？即使是我，又要耗费多少年月，才能够一步步地到结丹、到元婴！何况纵然是到了化神，就能确保自身无虞吗？更何况往往不等你晋入金丹，灾难就将降临，如果这样，你又该拿什么去保护自己无法割舍的一切？”

　　“最近仙界流言四起，皆说天下即将大乱！我可以告诉大家，这不是虚言！这很可能是一场席卷天下的战乱，无论仙凡、无论人妖，都将被卷进来，经受无尽战火的考验。我没有把握，能够在这场战乱之中，保护好我所关爱的一切，所以我要努力建设茗潜这个群体！利用这个群体，来保护我的家人、我的师长、我的门人以及一切我在乎的人！”

　　张行天的这个说法，与中土修仙界的认识截然相反。对占据了修仙界绝对掌控地位的高阶修士而言，家人的概念其实比较淡漠。

　　正常而言，修士结成金丹，一般就已经百岁上下了，凝结元婴，更是需要近千年的修炼。即使是百岁结丹的修士，因为通常没有自己的子女，父母和同辈的兄弟姐妹肯定已经辞世，已经没有了直系亲属，甚至连侄子一辈的后代，没准都死光了。而修士往往又是几岁就加入了仙门，除了父母和兄弟姐妹，也很难和别的后代产生多么深厚的亲情。

　　子女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又都亡故，唯一让高级修士牵挂的亲人，就只能是道侣了。可事实是残忍的，因为修士性别比例不平衡，男修的境界往往在其道侣之上。一般而言，如果双方经历类似、境界相当，道侣间的情谊会比较深厚。比如徐伟思和谢凤英，就是这种情况。但如果是双方差距较大，宠爱可能有，亲情则未必了。比如裘邦孔对他的那帮侍妾，还有罗长子对吴彩凤，都是宠爱远过亲情。如果哪个侍妾或是吴彩凤去世，估计他们也能悲伤几天，但绝对不会有凡人那种中年丧偶痛彻心肝的感觉。

　　正因为这种情况，有很多高阶修士一直在宣扬一种理念，那就是一入仙门，就要割舍掉俗世尘缘。张行天现在鼓吹要保护家人，无疑与这个理念大相径庭。

　　可张行天的这个说法，国华等老资格的金丹教习可能觉得不以为然，下面的低阶弟子，却是大有知己之感！

　　正因为幼年就投入仙门，而仙门又鼓励大家割断尘缘，很少允许底层弟子与家人团聚。所以在年龄渐长，亲人纷纷辞世之前，底层修士反而更企盼亲情！这个应该好理解，正常而言，几岁就离家的孩子，对父母和兄弟姐妹等至亲血肉，往往更为依恋。不过大家受门规约束，不能把这种情绪表达出来而已！

　　保护家人及自己关爱的一切，和要让每一个群体成员都精彩、滋润、舒心地活着，一起构成茗潜精神的核心！

　　在此后的大陆争霸战争、神州界破界战争、鸿蒙界争雄战争中，一拨又一拨的逍遥派弟子、铸剑门弟子、中土弟子、神州界弟子，喊着“茗潜威武、茗潜必胜”或是“神州威武、神州必胜”的口号，竞相赴死，无一退缩，构成了鸿蒙界历史上最为壮观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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