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〇章 国华成婴
第二天一早，张行天虽然昨晚被廉刀摧残得厉害，还是早早就来到了镜心别院。
法万通正在翻看风闻司近来搜集的资料，见了张行天，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座椅：“你先坐会，我把这些资料看完！最近不在门中，空缺了一段时间的资料没看了！”
张行天依言坐下。化神修士阅看资料，速度不是一般地快，一尺来高的案牍，不到一刻钟，法万通就全部看完了。
“你来可有什么事？”
张行天微微欠身：“昨儿有门人向我禀告，说他无意间，听说北方商会筹措了好大一笔灵石，正在四处收购与作战有关的物资。弟子觉得这其中恐怕会有什么背景，因此特来禀告师父。”
法万通眉毛一扬：“哦？你说说，会有什么背景？”
张行天道：“众所皆知，北方商会的背后主要是北风大陆的裂天帝国，朔方国、箕子王国和零丁王朝也在其中有股份。裂天帝国雄踞北风大陆，依靠北地妖界的暗中支持，一直压着朔方国、箕子王国和零丁王朝的联军打。据我所知，天界允许跨大陆攻伐的指令下达后，北风大陆上的战争就缓和了下来。现在北方商会大量收购作战物资，很可能不是为了在北风大陆内大打出手，而是要向外侵略。天山妖界与北地妖界向来有勾连，魔族入侵的事，恐怕北地妖界比我们知道得更早。没准裂天帝国打的主意，就是趁魔族入侵之时，好到中土大陆来分一杯羹！”
法万通点头：“还真巧了，风闻司也提到，最近北方商会派出了很多巡查掌柜，到处收购物资。不过他们掌握的信息比较零散，还误以为是北方商会是在囤货。你说的有道理，如果北方商会的动作这么大，必定还有其它原因。虽然从常理上而言，魔界入侵之时，神州修仙界应当一致对外！但司洪武野心极大，早有一统宇内的心思。不过他削平北风大陆的内乱之前，贸然插手其它大陆的可能性却也不大。”
张行天道：“师父心中有数，弟子就放心了！中土承平已久，不比北风大陆的虎狼之师，常年都在沙场历练。如果裂天帝国入侵，其危害恐怕还在魔界之上！”
法万通颌首道：“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可笑修仙联盟中，却有人说北风大陆常年战乱，实力消耗严重，根本不足为虑！我也觉得，表面上看起来，我中土大陆最为繁华富庶，但仙军就是个花架子，真打起来，没准连契纳皇朝都不如！我自以为本门的仙军算是训练得严格了，可跟你用萧剑鸣训练出来的茗潜营一碰，也是溃不成军。萧剑鸣不过是在武林郡当了几十年缉捕执事，也谈不上是百战将军，可他训练的军队，就根本不是那些没经历过战阵的元婴长老们所训练的仙军所能比拟的。”
“可见打仗与斗法是两码事，并非单纯比修行境界就行。北风大陆、西极大陆都是百战雄师，契纳皇朝的军队也经常和倭胪国作战，他们的战争经验可要比我们丰富得多。但中土的高层自大惯了，不吃点苦头，是没有人能够意识到这个的。”
闻听此言，张行天对法万通也有些刮目相看。他本以为，除了萧剑鸣等人对未来仙军作战模式的改变有些直觉，整个中土，也就他自己对此有清醒的认识。
这也不能怪中土的仙人守旧，实在是中土万年无战事，而万年前的仙凡大战，传说中的战例也都是如此。张行天自己也怀疑，万年前的战争，是否真如传说中那么简单，就是兵对兵、将对将地打一通，而很少有什么谋略、战术、补给之类。
他想起前世的各种演义，其中对战争的描述，也是简单到了极点。大概口口相传的东西，为了吸引听众的注意力，不可能去描述一些枯燥的细节，比如如何吃饭、如何行军、如何训练之类，只能挑最精彩刺激的高级修士对战部分来浓墨重彩地体现。这样一来，将复杂的战争简单化了是自然的。可真正决定战争结局的，往往是演义中无瑕提及的那些琐碎细节。
法万通也未曾经历过万年前的战争，凭着茗潜营对仙军的一场操练，就得出了打战与斗法不同，不能单凭修行境界的结论，眼光可谓毒辣。
张行天由衷赞道：“师父真是一针见血！我也在仙学跟着听过不少军略课，要说具体的战术，萧剑鸣等人都有独到之处，但能够把打仗和斗法的区别讲得这么透彻的，可也没有几个！”
法万通摆手：“你别拍我马屁！要说这个，你能把萧剑鸣等选拨出来，眼光不知比我强多少！我有时也奇怪，难道传言是真的，你真是上界的神人转世投胎，所以才有这么多神州界未知的见识！”
张行天嘻嘻一笑：“但愿如此！如果真是这样，等我的记忆神通完全恢复，我一定要到所谓的天界去走一遭！”
法万通道：“就你这口气，倒是象足了上界的神人！即使是我等化神修士，谈及天界，也莫不是恭谨有加！不过不管你是不是上界神人转世，以后谈及上界之时，还是恭敬些好，至少在你的神通没有恢复前是如此！”
张行天点头：“弟子记住了！”
接下来的十几天，在焦急等待七月二十八日到来的同时，除了经常要去配合礼宾司筹备婚礼之外，张行天表面上恢复了原来的生活节奏。主持打理茗潜峰的各项事务之外，抽空炼炼丹、练练剑、打打坐、施施法、颂读诵读古篆、布设布设阵法，间或到定魂戒中巡视一圈，过得轻松写意而又充实无比。
这中间，他大哥张行云被接到了仙学城，负责打理仙客来的膳食，同时在仙学城的天域技工学校开设了膳食课程，开始为天域工坊培养厨师。兄弟姊妹四个见面，自有一番亲热，这个也不必细表。
到七月二十日，就在张行天以为法万通三喜临门的美好设想将要泡汤之时，茗潜峰上天象突变，再次出现了云层密布的景象。不过这次密布的云层，并非普通的云彩，而是天地灵气聚集而成的云团。
张行天早有心理准备，一感应到这铺天盖地的灵气大潮，就立刻赶到了对茗楼。
为了不干扰国华的晋级，对茗楼前的石坪，修缮房只进行了简单的修补，至于对茗楼，还是靠着苏千钧等遗留的法力支撑，根本就没有动。这其实有些谨慎过头，但成婴乃是门派的头等大事，再怎么小心也不过分！
茗潜峰上，照样聚集了很多门人。渡劫房在栈道两侧把住，严禁普通弟子进入对茗楼附近。现在不用担心天劫，也不是谁都不能进来。比如木青霖，就一直在对茗楼守着，张行天要进去也没有问题。不过为了不干扰国华吸纳天地灵气，不管是接近对茗楼还是站在东坡等处观看，都是绝对禁止打坐吸纳天地灵气的。
中土就曾经有过这样的事，有人成婴时，旁人见天地灵气聚拢，居然也靠上去打坐吸纳，结果造成天地灵气供给不足，非但把人家成婴的事搅黄了，还害得对方一命呜呼！金丹成婴的过程是不可逆的，一旦启动，如果不能成婴，金丹就会崩溃，修士自然性命难保。
国华已经从石室出来，正盘腿坐在对茗楼前被劈掉了一部分的石坪之上，头上浮着一颗闪闪发光的硕大金丹。金丹之上，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形成了一个让张行天自愧不如的灵涡。
这个灵涡足有数百丈方圆。灵气云团一边盘旋，一边生成了一道龙卷风般的灵气旋臂，向下缠绕着延伸，最终缩小成手臂粗细、宛如实质的一道灵气，不断地宣泄到金丹之中。
张行天都有些担心，这颗金丹，会不会一不小心被撑爆了！
这次张行天没有忘了把孤绝子放进识海中带过来：“前辈，据你的经验，国华成婴顺利吗？”
孤绝子点头：“普陀仙山内灵气充裕，他吸引的灵涡如此巨大，只要没人干扰，成婴肯定没问题。再说你们铸剑门如临大敌的，不顺利也不行啊！”
孤绝子话音刚落，仿佛为了给他做证明，法万通等六位化神修士几乎同时赶到。
法万通等看到国华引起的异象，不住地捋着胡须点头，不过却都没有说话，显然是怕打扰到了国华。这也是属于过分小心，但还是那句话，成婴乃是一等一的大事，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于是大家都站在栈桥上，静静地看国华成婴，只有张行天在识海中和孤绝子不断嘀咕。
“前辈，国华这次成婴，大约还要多久？”
“得要几个时辰吧！你看他头上的金丹，随着灵气的灌入，会变得越来越亮。到亮到化神以下修士无法用眼睛直视之时，差不多也就要开始成婴了。”
“那我岂不是看不到成婴的过程了？用神识探测行不行？”
“最好不要！你用神识探测去感应灵涡，倒是关系不大。但仔细探测他的成婴过程，还是可能会干扰国华。你也不希望自己门下的第一个元婴修士夭折吧？”
张行天当然不希望，他还指望国华在连康峰为他开辟新领地呢！
“唉！我就是运气不好！门下这么多人结丹，我一个都没看到。现在好不容易赶上国华成婴，居然还是不能看！”
孤绝子冷笑：“看了天劫不就行了！若是在神州界，成婴之前根本就不需要渡劫，更是没有看头！”
张行天挠挠头：“前辈，要不你给我说说，金丹到底是如何变成元婴的？”
孤绝子有点不耐烦：“你们铸剑门那么多典籍，难道没有记述吗？”
张行天涎着脸：“书上说得都是云山雾罩的，哪有前辈说的清楚？”
孤绝子吃了这不大不小的一记马屁，才给张行天描述了一番金丹成婴的过程。
金丹修士晋级元婴之前，都会引发天地灵气的汇聚。平时修炼，金丹之中的真元，都是经过经脉淬炼之后的真气，只有金丹成婴之时，金丹才能直接吸纳天地灵气。这是一个奇妙的时刻，天地灵气以平时修炼速度的千万倍灌入金丹之中，没有淬炼、没有停顿，金丹却都能顺利吸纳。金丹成婴的过程中，形成的灵涡越大、维持的时间越长，则意味着金丹吸纳的天地灵气越多，凝结的元婴品质也越高。
当金丹吸纳到极限时，金丹的结构就会产生变化，由坚硬如玉的实体变成介于虚实之间的元婴。这个过程并不长，通常也就两、三段时间。严格说来，元婴与凡人的魂魄、仙人的神识类似，也是神识体。但元婴的凝实程度却比魂魄和神识要强得多，即使离开本体，也能存活很长时间。
在神州界，魂魄这个词也有双重含义，一方面，它泛指所有神识体，另一方面，如果与神识并提，那么魂魄就专指凡人的意识，神识则专指仙人的意识。
张行天还是没有听明白最关心的地方：“这个金丹，到底是怎么变成元婴的？”
孤绝子也开始挠头：“这个确实讲不清！反正它就是这么变了！对了，你不是也会施展变形术吗？变形的过程，你能讲清楚吗？”
张行天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只好不再追问此事。
孤绝子看一阵，觉得无聊：“我去给辅神识传授古篆去，有紧要事，你再叫我！”
国华的成婴，足足维持了四、五个时辰。期间张行天看到国华的金丹越来越亮，几次以为到极限了，却都是虚惊一场。到后来他都只能眯着眼睛间或扫一眼金丹，即使如此，眼睛都要难受许久。
就在张行天以为还要拖延下去时，金丹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光，张行天虽然闭上了眼睛，却还是感到眼中传来一阵阵刺痛。这股强光是如此强烈，张行天都有预感，自己要敢睁开眼睛的话，立刻就会变成瞎子！虽然加入仙门这么久，他还真不知道眼睛瞎了后，有没有丹药可以治疗。
因为不托底，尽管心中好奇万分，张行天也憋住没敢睁眼。两、三段的时间，现在却变得似乎十分漫长。终于眼帘外的强光消失，张行天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喜上心头。
国华的头顶上，盘腿坐着一个两、三寸高的小人，宛如国华的袖珍版，连姿势都与国华一模一样，正眼观鼻、鼻观心地打坐呢！张行天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似乎害怕自己的呼吸声惊扰到了那个小人。其实不单是他，整个茗潜峰上，怕不是有数万人，此刻都是鸦雀无声。就连东坡平时没事老爱鸣叫几声的仙鹤，也都只是静静地伫立在筑巢的万年老松上。
半响后，国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张行天离得近，清楚地看到，国华吸气时，小人同样吸气，国华睁眼时，小人同样睁眼。待小人完全睁开眼睛后，似乎就脱离了与国华同步的状态，而是在他脑门上站起来，转着黑咕隆咚的眼珠子四下扫了一眼。此刻的国华，满脸都是紧张的神色，一动也不敢动。小人见到周围的景物和人群，好象有点畏惧，往后缩了缩身子，然后嗖地从国华的脑门中穿入，消失在了国华的身体里。直到此时，国华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漫山遍野再次响起门人们激动的欢呼声：“恭喜掌门！我铸剑门再添元婴！”
孤绝子曾经告诉过张行天，金丹成婴时，最可能出现的意外，就是刚刚形成的元婴不归位！这也是最怕人干扰的环节。
元婴初成后，与修士有一种奇异的同步联系，好比是修士的神识体傀儡，只有切断这种联系后，元婴才算完全结成。切断这种联系后，元婴只能靠本能行事。正常情况下，元婴肯定会对修士的身体产生依恋的感觉，从而遁入其中并最终驻留在识海之中。元婴驻留识海后，又会与本体建立新的联系，这就不再是简单的同步了，而是可以接受本体的指令，并可以协助控制本体。这一步，被称为元婴归位。
元婴被切断同步联系到归位之间那短短的一瞬，乃是金丹成婴最危险的时刻。如果元婴受到惊扰，就很可能会遁走。可新生的元婴还很脆弱，并不能在本体之外维持太长时间，一旦遁走，基本也就不可能再回来。所以如果要破坏别人成婴，也多是利用这个机会。
见到国华顺利成婴，法万通也是满脸笑容：“大家静一静！本门新添一位元婴长老，乃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再过几天，就是本门三喜临门的好日子，一喜是本掌门小弟子行天迎娶明家大小姐，二喜是本掌门三弟子夜漆和四弟子亦如喜结连理，三喜则是国华金丹教习正式晋升为元婴长老。大家现在先不要激动，先让国长老回去闭关稳定境界温养元婴，过几日后，任由大家狂欢一次！”
法万通如此一说，数万人立刻恢复了冷静，盖因法万通说话时，也用上了可以稳定心神的佛音术。他的佛音术，与罗长子当日施展的又有所不同。罗长子施展佛音术时，张行天听了的感觉，是如同凉水浇顶。而法万通的佛音术，张行天听了，却是一股格外静谧的中正平和。
国华这时在木青霖的引导下，上来给法万通等磕头见礼。到张行天面前时，国华也毫不犹豫地跪拜了下去，张行天要拦都没拦住。
“峰主，弟子能有今日，全凭峰主栽培！”
张行天连忙将国华扶起：“师兄何出此言！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师兄了！”
张行天这个伪元婴修士，尽管享受元婴待遇的时间在国华成婴之前，但一旦国华正式成婴，他还是必须排在后面。这就好比候补中委，怎么都排不到正式中委之前。
国华重重点头：“我这个师兄，今后唯师弟之命是从！”
国华当着法万通等人的面向张行天表忠心，本来是相当犯忌讳的。但张行天身份特殊，也没有人在意这个。
国华回到仙缘洞天外的石室稳定境界不提，经此事后，茗潜峰在铸剑门内的名气又大上了三分。
对铸剑门弟子而言，筑基是实际目标，结丹是奋斗理想，成婴则是终极梦想，至于化神，那纯粹是白日梦，也没有几个人会这么不切实际。铸剑门中，平均每天有二、三十人筑基，平均每月有个把金丹产生，但平均要十余年才能诞生一个元婴修士。铸剑门有近五百座附峰，要按这个来算的话，每座附峰，平均要数千年才能轮上一次诞生元婴长老的盛事。
张行天在茗潜峰开府，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可这一年过去后，门人数量接近了铸剑门允许的上限，筑基弟子足有近千，其中有六十余人还是在这短短一年内新晋的；金丹教习整整十七名，其中有六名是自己培养的；新晋元婴长老一名。这个成绩单，即使在铸剑门，也足以让人震惊！有这个成绩，铸剑门的底层弟子，自然难免要热议一阵。
也是在这种热火朝天的氛围中，张行天开始启程前去迎亲，结果被无形谷暗算，传送到了几乎是必死之地的魔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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