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七章 雀洲行
张行天认为，雀洲集散的物资量如此巨大，在这里，没准可以找到无形谷走私的证据。此外，作为主管无形谷物资采购与销售的长老，每隔个把月，古笃诚就要到雀洲巡视一番。张行天想着，如果真找不到线索，那就只好向古笃诚下手了。有天外飞仙在，杀死古笃诚都很容易。不过张行天的目的是生擒，这就需要到当地看情况好好策划了。
说实话，张行天还有一个极端的想法，如果不能掌握无形谷的证据，堂堂正正地打击无形谷的话，那么暗杀他们一、两个化神修士也未尝不可。但成百上千年来，中土已经没有化神修士横死的记录了。真要出现个把被暗杀的化神修士，修仙联盟还不知该如何追究。这种麻烦，即使张行天也不愿意轻易沾惹！
张行天还考虑过，施展在魔域对付自在魔王时的故技，搬空雀洲的仓库。可中土毕竟不是魔域，用阴谋对付无形谷，很可能引发不可知的后果。当然，假如无形谷真的无处下口，张行天没准也会这么做！反正他觉得，不拿出像样的祭品来，就没脸回野鸡坝给母亲上坟去！
张行天离开铸剑门，事先就给法万通知会过。若是以前，法万通不免又要安排铁石等人当保镖。可今时已非往日，现在的张行天，连魔域的魔王都射杀过，在神州界，已经可以横着走了。法万通尽管有点不放心，也不好意思说出再给他派保镖之类的话来。况且张行天一直没有暴露身份，法万通为了保险起见，师弟们一个都没告知，想派人都不知该派谁。
苟厚木驾着逍遥剑，足足飞行了近两天，才来到无形谷的地盘。
总的说来，无形谷的领地是山地居多，虽然物产丰富，但交通很不便利。因为交通不便，有的凡人，祖祖辈辈在大山深处生活，连外面的人都见不到几个。如此一来，不管是富裕程度还是文明程度，无形谷领地的俗人都远不如铸剑门。苟厚木中间降落过几次，发觉这里山民的口音差异很大，他基本听不懂。
飞过无数纵横的山脉、河流，还有中间零星分布的村庄、集镇、城市，苟厚木终于来到了澜沧江边。这是中土有名的大江，与妫水、天河齐名。这三条大河均发源于天山山脉，天河向北流淌，妫水向东南流淌，澜沧江则蜿蜒在中土西南部被称为归墟的巨大山系之中。
澜沧江上，还有一条有些名气的支流叫做弱水，正是荷碧仙果唯一的产地。雀洲离弱水也不算远，往上游走几百里就到。
澜沧江河谷，乃是无形谷领地中最为繁华富庶的地带，人口繁密程度和经济发展水平与沿海地区有得一比。沿着蜿蜒数千里长的河谷，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座城池和上百集镇。曾经有人开玩笑，只有把澜沧江截断，无形谷就瘫了一半，这可不是虚言。
无形谷真正的山门，就在归墟山脉的深处，那里也叫无形谷。关于无形谷山门，中土仙凡两界有着无穷无尽的传说。张行天加入铸剑门后接触到中土高层才能掌握的消息，加上孤绝子的解释，才打听明白，所谓无形谷，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转移空间法器。如果不识阵法，到了无形谷山门所在的位置，也只是进入归墟山脉中的一个巨大山谷，根本碰触不到真正的无形谷山门。就好比魔族进入无底矿洞中的熔岩魔集市一样，绝非进入了流火之城。
张行天现在信心膨胀，但也没有到一个人去闯无形谷山门的地步。他的目标，还是盯在雀洲之上。
雀洲已经发展为一个人口近百万的大城市。城市的主体，实际并没有建在雀洲之上，而是坐落在雀洲与河岸连接起来那一侧的山脚下。雀洲之上，主要是码头、货栈、仓库、商铺等设施。无形谷在进入雀洲的通道上设置了岗哨，并不允许人员随意进出。为了区分城市与雀洲，当地的人，把城市叫做雀洲城，真正的雀洲，则叫做雀洲港。
对苟厚木而言，这样的岗哨自然没用。但他并不急于进入雀洲港，而是在雀洲城中，找间中等档次的客栈住下了。苟厚木表现出来的修为，也就是筑基巅峰，住这样的客栈，就算得上是贵客了。
他一住进去，小二就趁送茶水的机会上来讨好。
“仙长，你老人家是第一次来雀洲城吧？”
苟厚木吹着水面的茶叶沫：“嗯，我是第一次来，不过却是闻名已久了！”
小二赔着笑：“仙长想去哪里逛逛？小人认识几个不错的向导，对附近特别熟悉，也很懂规矩！”
苟厚木一愣：“什么规矩？”
小二连忙解释：“比如不打听客人的来历，不透露客人的行程等等。仙长看来真是第一次来雀洲，来这里的仙人，很多都是为了去黑市碰碰运气，不喜欢口风不紧的向导！”
苟厚木微微一笑：“我就是喜好游山玩水，瞎逛到这里来的，还真没在意过什么黑市！那黑市有什么特别的吗？”
小二笑道：“就是有些不常见的东西出售，不过假货也不少！运气好、有眼力的客人，自然可以买到好东西，被坑了灵石的也不在少数！”
苟厚木一听就明白了，小二嘴里说的，没准只是雀洲的准黑市，是靠着雀洲城黑市生存的零星地下交易市场，并不一定是他的目的地：“这些小黑市，估计也没什么意思了！”
小二急忙道：“仙长，小的说的可不是那些鱼目混珠的黑市，而是正儿八经的雀洲城黑市，那可是无形谷仙人们罩着的！”
苟厚木依然一副泱泱的样子：“即使是雀洲城黑市，上面的东西也稀松平常！”
小二还在鼓动：“仙长不知道，本地有传言，说黑市之上，甚至能够买到魔域的物品！”
苟厚木欲擒故纵：“我性子随和，向来寄情山水，可没有这些雅兴！”
小二眼珠子一转：“仙长，还有更高级的黑市，那里除了出售稀奇物品之外，还有买卖鼎炉的。甚至还可以在黑市发布悬赏，杀人、盗宝，只要出得起灵石，做什么的都可以！不过做这些事，杀人灭口、谋财害命的太多，仙长要去，看看热闹可以，最好还是不要掺乎！”
苟厚木眼珠子一亮，摆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哦，还有买卖鼎炉的？”
苟厚木选择雀洲作为突破口，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雀洲黑市之上，可以购买到来自魔域的商品。在修仙联盟的管理之下，中土的秩序还算稳定，但也绝不是一点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没有。象走私、贩卖禁物、买卖人口乃至杀人越货之类的事情，照样有一个类似黑社会的地下世界在运行，这个地下世界被统称为“黑市”。
所谓“黑市”，既泛指整个中土的黑社会，也具体指代某地黑社会控制的地下交易场所。在黑社会的内部，对黑市也有分级。最普通的黑市，就是出售一些来历不明的商品；层级高一些的黑市，除了出售的商品更加神秘外，还有发布悬赏收购宝物、人命，贩卖人口等业务；最顶级的黑市，并没有固定的地点和货物，据说只有各地黑市的老大才能召集，也只有他们才有参加的资格。
中土著名的黑市，一共有四家。天山妖界外围有一家，专门售卖天山妖界的出产，这也是天山妖界的一大经济来源。此外天下商会和北方商会也各控制了一家黑市，作为明面上生意渠道的补充。最后一家黑市，就是无形谷的雀洲了。对铸剑门、无形谷、灵台阁这样的中土顶尖势力同时也是中土的秩序维护者来说，经营黑市无疑有些与自己的身份矛盾，所得的利益与名声上的损失比起来，似乎也微不足道。正因如此，无形谷能够容忍甚至支持雀洲黑市的存在，本身就透着古怪。
这里面的原因本来不好推测，但张行天把这和无形谷与魔域的走私一联系起来，就隐隐猜到，无形谷冒天下之大不讳开办这么一家黑市，最主要的目的，没准就是为了销赃：黑市的人员、货物、灵石流动根本无法准确掌握，魔域的商品夹杂在里面，外人很难发现异常！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开办这四大黑市的天山妖界、无形谷、天下商会、北方商会，毕竟还有些顾忌，对黑市的掌控就比较严厉。在他们控制的黑市上，买卖违禁品问题不大，贩卖人口也可以，但并不允许随便发布杀人越货的消息。要想干这些深度违法的事情，就必须进入黑市之上的所谓高级黑市。各家黑市之上的高级黑市，都有各自的进入门槛。通常而言，在黑市的时间久、信誉度高，才有可能得到进入高级黑市的机会。
除了这四家黑市，中土还有许多隐秘性更强的小型黑市，这些小型黑市，才真正是控制于黑社会人物手中。不过也只有这些黑市，才是真正的黑市，完全依靠地下秩序来运行，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在雀洲城中，就有很多依赖大型黑市而自发形成的小型黑市，这也是雀洲黑市迥异于其它三大黑市的地方。
别的黑市，为了确保自身利益，对周边的小型黑市都是全力打压，甚至暗中派出高手进行清剿。但对于依附在雀洲城正规黑市身上的各种小型黑市，无形谷却没有去坚决打击。张行天也初步想通了原因，有这些鱼目混珠的小型黑市在，雀洲城的人员、货物流动更为复杂，魔域商品的销售才会更加隐蔽。小二一开始给苟厚木推荐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些小型黑市，却不是他的目标。
四大黑市都有魔域的物品出售，这本是正常现象。各家费尽心机得到的魔域特产，卖到黑市上可以赚取更多的利润！但张行天总觉得，雀洲的黑市上，一定流淌着更多的魔晶和魔元石。不过是黑市的交易过于隐秘，也没有办法进行统计，所以谁都说不清楚罢了。
张行天一直在暗中嘀咕，无形谷如果将那么多魔晶投入市场，不可能毫无踪迹可寻，中土的魔晶价格更不会维持在如此高位。而无形谷每年能够得到十万亿灵石的走私收入，早就用灵石把铸剑门和灵台阁砸死了，如何却一直保持着三足鼎立的状况呢？
要进雀洲黑市、特别是其高级黑市，没有合适的身份是不行的。张行天来之前，特地找北方商会临海城分会的李掌柜，要了一套北方商会采买的行头和身份。北方商会也是雀洲黑市的大买家，经常有采买人员来雀洲城公干。用这个身份，进入黑市是没有问题的，至于高级黑市，就只能看机缘了。
对于雀洲黑市，张行天提前掌握了一些信息，此刻到了雀洲，却还需要与本地人员核实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这个小二主动提及黑市，却是免了苟厚木迂回打听的麻烦。打探消息之时，苟厚木还没有动用北方商会那套行头，而是以某家门派修士的打扮出现。
小二神秘兮兮地一笑：“仙长，我认识的向导，都能领人进入雀洲黑市的！”
苟厚木摇头：“普通黑市有什么意思，能够到高级黑市看看鼎炉才好！”
小二低声道：“进入高级黑市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却需要与向导去商量了，而且费用不菲！没有几千灵石，根本进不去！”
苟厚木假做肉疼：“咦，几千灵石？买鼎炉都未必花得了几千灵石吧！”
小二道：“仙长说得是！一般的鼎炉，几十、几百灵石就差不多了。但高级黑市的进入资格难得，仙长如果在这里挂了号，以后鼎炉用腻了，还可以到这来交换。交换不到合适的，卖了也行！”
苟厚木问道：“你说的进入高级黑市，不是一次性的？”
小二谄笑：“当然不是，几千灵石，如果只能进入一次的话，那岂不是白瞎了？”
苟厚木似乎犹豫了很久，小二则耐心地媚笑着等待这位栖霞派筑基修士的答复。
保险起见，苟厚木是以南部大区二等门派栖霞派弟子的服饰出现的。栖霞派与无形谷交好，双方的人员往来甚是密切。一个普通的栖霞派筑基弟子出现在雀洲，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栖霞派也是一个大势力，苟厚木用这个身份出现，可以避免掉很多麻烦。这个小二，显然也是看出了苟厚木的身份，才巴巴地跑上来讨好。大派弟子出手豪阔，尽管苟厚木只是个筑基弟子，小二也不敢小觑！
正常而言，资格老一点的栖霞派筑基弟子，身上有个几万灵石并不稀奇。但拿几千灵石买入场券，还是会要心疼一番。
苟厚木就在装心疼，似乎是犹豫再三，才下定了决心似的长出一口气：“那好，你帮我找个向导来，要伶俐些的！”一边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子，扔到了小二手中。
小二笑得脸上都出现了两朵菊花：“多谢仙长，多谢仙长！小的一定把最好的向导带来！”
小二去找向导，苟厚木则到雀洲城内逛了一圈。从外面看，雀洲城也是一座巍峨的雄城，气势上并不输于临海城。但在城内，就看出很多区别来。除了几条主要的大街，雀洲城中，到处是青石板铺就顺着山势蜿蜒的小巷，两侧的墙壁上还长着细密的青苔，不时有各种树木横枝从院墙上挑出来，摇落了一地秋叶。
苟厚木踱步其中，迎着西南大山之中与春雨一般沁人心脾的细密秋雨，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的江南小镇。
不知不觉，转入一个小巷之后，前面隐隐传来丝竹之声。苟厚木并非一个很有情趣的人，但再没有情趣的人，偶尔也有发骚的时候。此刻雀洲城内秋雨连绵的气候和青石小巷的情景，引发了苟厚木思古之幽情，不免就循着声音，来到了一个小院前面。这个小院也有些奇怪，大白天地掩着门，门外墙壁上还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
苟厚木一时好奇，轻轻推了木门一下，那门却是虚掩的，一推就开了，发出轻轻的“吱呀”一声。
苟厚木一看，门内是一个小院，也是湿漉漉的青石地板，一隅还种着一棵桂花树。因为下雨的缘故，桂花的香气没有飘散开来，反而郁积在小院内，随着门开，冲了苟厚木一脑门。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听得前面廊下有人在问：“尊客从何处来？”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苍头。
苟厚木此刻反倒不好退却了，要退出去的话，显得自己似乎是溜门撬锁的梁上君子似的：“老人家，我从南方的栖霞山而来。听得此院乐声悠扬，一时入迷，惊扰了！”
这个老苍头虽然只是一个仆人，谈吐却甚是不俗：“刚才抚弄瑶丝的，乃是我家小姐。尊客既然听得入迷，想来也是知音了，何妨进来饮杯茶？”
所谓瑶丝，乃是中土的一种弦乐器，声音最是悠扬动听。
苟厚木一听，猛然反应过来。柴扉虚掩、壁挂灯笼，可不正是南方私寮的做派？只是这乐声如此空灵，这小院如此清幽，连这龟奴都是如此文雅，谁想得到居然是一个私娼的住所？
到此刻，苟厚木要退出去自无不可。可他忽然想起，妓院的消息最是灵通，既然来了，不妨顺道打听打听消息。至于嫖妓，假若没有明思域、美玉和胡甜儿，他憋几年后大致会有这个兴趣，眼下有了这几个可以笑傲中土的美人，哪里还看得上这不上台面的私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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