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八章 知音 黑市

　　苟厚木在前世，灯红酒绿的场合见得多了，甚至还到有名的天上人间去开过荤，对于这种场面，自然不会怯场。老苍头这么一说，苟厚木就笑道：“也罢，今天也走乏了，刚好在这里歇歇脚！还可以听听瑶丝之乐，也算是乐事了！”

　　老苍头连忙将苟厚木领进堂屋，一边请他坐下，一边到内室外敲门轻声说道：“四儿，请小姐出来吧！有贵客登门！”

　　不一霎，就见门帘掀开，出来了两个女子。一个十岁左右，单单瘦瘦的，梳着两个并蒂莲似的发髻，显然就是叫做四儿的丫头了。后面一个，中等身材，大约二十八、九岁，说不上漂亮，但也还算耐看，正是这个私寮的主人，艺名叫做文馨。

　　这个私寮，总共也就只有一个小庭院、几间房屋、三个人。老苍头负责把门、打扫庭院，四儿伺候文馨，至于文馨，当然就是负责挣钱养家了。

　　文馨和苟厚木寒暄时，四儿早把茶沏好了端上来。老苍头则退出了堂屋，去外面将灯笼摘了，把门拴也插好了。这是本地私寮的规矩，但凡有了客人，就需摘灯拴门，要不再有客人上门，撞见了的话，彼此都尴尬。曾经就闹过这样的笑话，有的私寮一时混忘了这个关节，结果父子、翁婿、兄弟撞上的都有！真出现这种事情，最倒霉的，当然还是私寮！

　　苟厚木啜饮了一口茶，这茶却是普通：“文馨小姐弹得一手好瑶丝，不知能否在为本人抚上一曲？”

　　文馨轻声道：“却不知侯仙长想听什么曲子？”

　　苟厚木嫌当初自己起的这个名字难听，自我介绍时，就改名为侯穆。并且在此以后，苟厚木这个名字也就被废除了。

　　侯穆却被问住了，他对音乐，纯粹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听歌听曲的基本欣赏力有，但既不识谱，更不懂音阶。来神州界后，也听过一些本土的音乐，却没有认真琢磨过其中的乐理，也没有去记这些音乐的名字。

　　侯穆一思索，忽然灵机一动。前世之时，有几首歌曲他还是刻骨铭心的。

　　“文馨小姐，我也不通音律，不过却听过几首比较喜欢的乐曲。乐谱我不懂，只可以把乐曲哼出来！”

　　文馨大喜：“那就请仙长辛苦哼唱一遍，我把乐谱记下！”

　　四儿也在旁边插嘴：“我家小姐最喜欢新的乐曲了，如果乐曲真是新的，侯仙长，我家小姐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文馨脸微微一红：“四儿，瞎说什么？赶紧去把笔墨拿过来！”

　　侯穆猜到，四儿所说的不会亏待，无法是嫖资打折甚至免费！中土的娼妓，说起来不堪，实际还真保留着一些风雅古风。很多妓*女，遇到自己心仪的男子，非但不要嫖资，倒贴的也不在少数。要说她们的节操，其实还在许多凡人、仙人之上。比如萧媚人，心中把自己许给了张礼明后，从一而终的心思就未曾改变过。看来这个文馨，也是个风雅的娼妓，为了好的乐曲，连嫖资都可以不要的。

　　侯穆当然不在意这个，对仙人而言，随便扔几颗灵石出来，把文馨乃至这家私寮买下都绰绰有余了，哪里会在乎那点嫖资，更何况侯穆就没打算留宿。文馨虽然有几分姿色，谈吐也算不俗，但与美玉、明思域、胡甜儿比起来，差得可就不是一星半点！

　　四儿去取笔墨了，侯穆笑道：“文馨小姐，我先哼唱一遍吧，看能否入得了你的法眼？如果可以，你再记录吧！”

　　文馨点头称是，侯穆便轻轻地哼唱起来，正是他前世熟稔无比的“二泉映月”。

　　一曲未完，文馨便沉醉其中了。待侯穆哼唱完毕，文馨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此曲只应天上有啊，侯仙长！却不知仙长从何处得来的此种仙曲？”

　　四儿把纸笔递上来了：“小姐，赶紧记下吧！我虽然不太懂，但也觉得好听！”

　　侯穆一看四儿拿过来的笔，禁不住心中有点小得意，这不正是天域工坊生产的水笔吗？想不到都卖到普通的私寮之中了！不过这水笔的定价可是十颗灵石，换算成银两，就是五百两白银了，把这家私寮连人带院买下来都足够，却不知文馨如何用得起这般的奢侈品？

　　“呀，这不是天域工坊生产的水笔吗？想不到文馨小姐这里还有这等珍奇！”侯穆假作惊讶。

　　文馨脸色微红：“这也是一位仙长赠送的。他听说小女子喜好收集乐谱，就赠了这个给我，说是可以帮我好好记录新的乐谱！”

　　四儿忍不住又插话：“小姐太谦虚了！那位仙长可是说，小姐抚弄瑶丝的技艺，即使到了仙界，也是可以笑傲群芳的！”

　　说话间，文馨运笔如飞，凭着记忆将乐曲写了个七七八八。神州界的乐谱是一种奇怪的符号，侯穆也不认识，只能看热闹。记录的过程中，文馨只问侯穆核实了两、三个地方，就大功告成了。

　　四儿早把瑶丝取了过来：“小姐，拉着试试！”那瑶丝的形制与小提琴倒有七、八分类似，就是音域有所区别。

　　文馨也有些跃跃欲试，抱着瑶丝对侯穆福了一礼：“仙长，那文馨就献丑了！”

　　侯穆拱手：“洗耳恭听！”

　　文馨试了试音，便对着乐谱拉了起来，刚开始时，还略有几分凝涩，可到后来，却是越来越圆转如意，听到侯穆耳中，与前世的音乐大家似乎也不相上下！

　　一曲毕，文馨还不过瘾，又重新拉了一遍。这一遍中，那种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意境就都出来了。侯穆听着，想起自己两世飘零，离了地球世界后，也许再无返回的机会，茫茫宇宙中，似乎只有自己一人茕茕孑立，不禁潸然泪下。

　　四儿倒是见机，早早地把热毛巾递过来了。侯穆接过擦了擦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文馨小姐技艺非凡，侯某一时情动，让小姐见笑了！”

　　四儿得意地笑：“我家小姐逗人乐不容易，可要逗人哭，却是一逗一个准！上次拉‘山陵悲歌’，同样哭倒了一位仙长，就是赠笔的那位！”

　　文馨自己也是眼眶微润：“仙长，却不知此曲何名？”

　　侯穆顿了顿：“不妨叫‘飘零’罢！”

　　文馨嘴里呢喃：“飘零，飘零……”一时竟是痴了。

　　四儿过来捅了文馨一下：“小姐，时候不早了，我让爷爷做饭去？”

　　此时才到半下午，离吃饭还早着呢！四儿这么问，其实是一个暗号，做饭就等于是留饭，留饭就等于是留宿。四儿是在问文馨，要不要留这位侯穆仙长住下。

　　文馨脸又是一红：“嗯，做吧！给他说一声，弄得清淡些，仙长肯定不喜欢油腻！”

　　侯穆并不太清楚这些私寮的门道，就是觉得这个文馨老是脸红，未免有些不称职：你可是妓*女耶！老在嫖客面前脸红，装处女是不是？文馨留饭，侯穆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并没有表示拒绝。刚才听瑶丝，他一时动了感情，就觉得这个小院和里面的人都有了几分温馨，也想多聊一会。

　　“我吃不吃都无所谓的，倒是你们主仆，一个比一个消瘦，应该多吃点才是！”

　　四儿笑道：“仙长倒是体贴！”一边就下去找老苍头去了。

　　侯穆问道：“那老仆是四儿的爷爷？”

　　文馨点头：“他们本是归墟山里的猎户，四儿的父亲猎杀了一只野物，没想到却是妖兽的幼崽。那妖兽上门报复，四儿的父母都死了，他爷爷拼死护着四儿逃了出来，后来就流落到了这里。我这里刚好缺人，就把他爷孙俩留下来了！”

　　除了天山妖界，中土的其它地域偶尔也有妖兽诞生，特别是在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不过多是三级以下的低阶妖兽。低阶妖兽价值有限，仙人们有时清理得不够及时，偶尔就会发生伤及凡人的事。

　　侯穆给文馨施了一礼：“想不到文馨小姐有如此的善心！”

　　文馨连忙避开：“仙长过奖了！我这本也要雇人，顺手的事情，不敢妄称善行！对了，仙长这里，可还有别的乐曲？”

　　侯穆点头：“文馨小姐德艺双馨，这些曲子留在我这里纯粹是明珠暗投，就都告知小姐罢！”

　　文馨大喜，连忙提起笔，又记下了几首曲子，分别是“梁祝”、“春江花月夜”、“卡萨布兰卡”、“昨日重现”等侯穆最为喜欢的中外名曲。当然，名字都被侯穆改了，比如“梁祝”叫做“仙凡恋”、“卡萨布兰卡”叫做“回梦”。可惜的是，对英文歌曲，瑶丝的表现力总是差了一层。

　　侯穆本是存了要打探消息的念头，但进门以后，与文馨聊得投机，也就把此事扔到了一边。他俩人一人哼、一人记、一人拉、一人听，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天色将黑，饭菜的香味也开始在小院弥漫。

　　饭菜倒也简单，就是几碟小菜、一罐鸡汤，不过那老苍头倒是好手艺，令侯穆都有几分惊讶，中土有这个厨艺的可不多！

　　在文馨的陪同下，侯穆用过餐。四儿立刻又打上来洗脸水，侯穆便洗过脸，正待告辞，四儿却又打上来了洗脚水。侯穆再不懂规矩，也搞明白了，文馨这是要留自己住宿。

　　犹豫一下，侯穆找个机会，趁四儿不在，硬着头皮说道：“文馨小姐，不是我矫情，实在是本门有规矩，不允许留宿烟花之地的！”

　　文馨怅然若失，咬着嘴唇道：“仙长是嫌文馨肮脏吗？”

　　侯穆苦笑：“人脏不脏，不在这幅臭皮囊，而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文馨小姐心地善良、谈吐不俗，乃是神仙一流的人物，怎么说得上肮脏？”

　　文馨垂下了头：“那仙长也不肯留下！”

　　文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侯穆还真有两分动心了。可想想自己后院的一堆破烂事，再要嫖妓的话，可真是对不起明思域和美玉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文馨小姐，我告辞了！如果小姐方便，我还会来听小姐的瑶丝的！”

　　这也是张行天好人有好报，幸好他没有留宿，否则以后得知文馨的身份，才真是难堪呢！

　　文馨眼睛一亮：“仙长还会来吗？”

　　侯穆本只是套话，没想到文馨居然当真，被她一追问，只好继续撒着善意的谎言：“嗯，只有我有时间，自然会来的！”

　　文馨重重点头：“仙长下次来，我给仙长拉‘仙凡恋’！”

　　侯穆一听，差点没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起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仙凡恋”？怪不得文馨多心呢！

　　侯穆无比狼狈地在四儿和老苍头怪异的眼神中夺门而出，等他回到客栈，小二找来的向导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

　　小二一见侯穆，连忙领着向导上来请安：“仙长，你老人家可回来了！这是小的帮你找的向导，叫做尤福！”

　　“尤福拜见仙长！”那尤福面容消瘦、眼睛灵活，一看就是市井之中历练出来的精明人物。

　　侯穆微微一颌首：“你们起来吧！尤福，你随我来！小二，送壶热茶到我房中！”

　　侯穆将尤福领到房中，大咧咧地坐下问道：“尤福，听小二说，你能领人进入高级黑市？”

　　尤福半哈着腰：“禀仙长，小的只是负责牵线，真正能够领人进入高级黑市的，其实另有其人！不过那人身份贵重隐秘，具体是谁，小的也说不上来，总之乃是雀洲城中的大人物！”

　　尤福这番话倒是合情合理，高级黑市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交易，收取灵石安排人进入，本身也有风险。能够安排人进入高级黑市的人，身份自然贵重，更不会轻易露相。

　　侯穆又问道：“那如果让你安排我进入，需要花销多少灵石？”

　　尤福躬身答道：“向来是每人三千灵石，如果在高级黑市有开销，每开销十万灵石，就可以削减一千灵石，开销到三十万灵石，就完全免费了！”

　　侯穆摇头：“我就是想看看热闹，顶多是买个把鼎炉，可花不了这么多灵石！”

　　尤福挠了挠头：“那就没有办法节省了！”

　　侯穆又道：“小二给我说，只要花了这笔灵石，以后还可以进入高级黑市？”

　　尤福点头：“话是这么说，不过主管此事的大人并不固定！如果这位大人还在，当然没问题，可要是大人都不管此事了，可就进不去了！”

　　尤福这么一说，侯穆反而又多信了几分。不过他还是假装不满：“那万一明天这位大人就换了，我不等于白花了三千灵石！”

　　尤福苦笑：“确实如此！不过他们的替换也有规矩，一般来说，每次替换总有几个月。”

　　侯穆沉吟了一阵：“你知道最近有好鼎炉吗？”

　　尤福满脸谄笑：“仙长却是好运气，我听人说，最近刚刚从南洋和北风大陆进过一批！”

　　侯穆眉毛一扬：“南洋和北风大陆的？南洋的女子身段倒是不错，也禁得起折腾，但都是黑黝黝的，皮肤也糙，我不喜欢！北风大陆的女子皮肤惨白惨白的，多数还有狐臭，就更不招人待见了！就没有中土或者东胜大陆的吗？”

　　尤福一听，知道这位仙长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仙长是明白人，想必也知道，贩卖鼎炉，在中土乃是违法的买卖。如果是其它大陆贩运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如果是中土的，万一被其亲属发现告发，事情可就大了！东胜大陆的鼎炉不是没有，可是老早前贩运过来的，早被人挑了无数遍，就怕仙长看不上！”

　　侯穆微微一笑：“雀洲黑市背后有大靠山，怎么会怕这个？中土失踪的女子，也不是一个两个！”

　　尤福苦笑：“仙长，你老人家如果非要中土的鼎炉，恐怕只能去顶级黑市了！不过即使是我，也只听说过顶级黑市的存在，却从来没有见识过！”

　　侯穆伪作大怒：“你是嘲讽我进不了顶级黑市吗？”

　　尤福连忙磕头：“仙长，小的不是这个意思！确确实实顶级黑市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小的实在是一无所知啊！”

　　一诈之下，侯穆看出尤福确实不知道进入顶级黑市的方法，看样子只有先到高级黑市看看情况再说了。

　　“哼，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这样吧，你先给我安排着，今晚左右闲着无事，让我先到高级黑市看看！”

　　到后半夜，侯穆在尤福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也不知穿过了多少小巷，最终来到了一个山洞的入口处。在尤福的引领下，侯穆顺利通过了山洞入口的岗哨，进入到山洞之中。

　　“仙长，这里就是雀洲黑市的十八个入口之一！”

　　侯穆有点疑惑：“这洞口怎么也不见人进出？”

　　尤福媚笑着解释：“这个洞口是专门供仙长这样特别的客人进入的！其他的商户，都从其它十七个洞口进入！”

　　侯穆又问道：“这个地下黑市，原来真的修建在地下！这里是什么位置？”

　　尤福道：“这就是雀洲城背靠着的雀山了！西南本来就多溶洞，雀山里面也是如此。后来这个溶洞就被改造成为了黑市！”

　　两人一边说一边顺着洞窟行走，不一会就看到了前面的光亮，并隐隐有人声传过来。

　　再往前走一段，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比天青窟还要大上几分的巨大石窟。石窟之中，如同一个农贸市集，摆着密密麻麻的摊位。奇怪的是，摆摊的比客人还多，摊位之间，居然没有多少客人！

　　尤福主动解释：“这是黑市九窟之一的眼力窟，里面的东西都是说不清来历用途的。绝大多数毫无用处，但也有少数的珍品。敢到这里挑东西的，多是见识眼光俱佳的仙人！”

　　侯穆问道：“既如此，那与天下商会的多宝阁和北方商会的求真堂又有什么区别？”

　　尤福笑道：“仙长问的正是关键处！这里的货物，多是被多宝阁、求真堂等处筛选过的，要想捡漏，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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