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九章 老狐狸

　　三人正要下落，前面却忽然飞出一男一女两人，在半空给法万通和苏千钧行礼。男子嘴里喊着：“恭迎掌门、恭迎师叔！”女子嘴里喊着：“恭迎法掌门、苏上仙！”

　　这两人，都是修仙联盟总部的长老。男子乃是法万通当年的小师弟覃冰河，要论原来的辈分，还是苏千钧的师叔。不过修仙界达者为师，覃冰河一直卡在元婴三层不得寸进，苏千钧却是飞快突破到化神。两人修为倒转，辈分也跟着掉了个。

　　女子乃是蓬莱岛的杜飞仙，同样是元婴三层地仙。蓬莱岛向来与铸剑门交好，今日迎候法万通，杜飞仙就与覃冰河一起过来了。以田鑫现在的眼光，见了杜飞仙，也不禁心中暗暗喝了声彩：真不愧是飞仙，果然比天外飞仙还要漂亮三分，与美玉、明思域、柳亦如、阴姬也在伯仲之间了，比胡甜儿似乎还略胜一筹！

　　明天修仙联盟召集各大门派开会讨论明思域的归属，依照老规矩，还是由各门派派驻在修仙联盟的长老参加。

　　修仙联盟议事分两个层级。第一个层级是长老会，由三大门派和两家二等门派派驻的长老组成，算是修仙联盟的常务委员会。现在的长老会，分别由铸剑门覃冰河、无形谷宋凌悦、灵台阁唐四海、玉女剑派问伊人和蓬莱岛杜飞仙组成。修仙联盟的日常事务，多是由长老会决定。

　　第二个层级是长老大会，三等以上门派各有一位长老参加，共计一百一十三人。修仙联盟比较大的事项，比如大比方案制定、大比之后的领地调整方案、大比争议的裁定、门派争斗的处理、修仙联盟的大笔经费开支等，多需要长老大会通过才能施行。

　　此外，在面对特殊情况时，修仙联盟还有两种议事模式。

　　一种是门派代表大会，由三等以上门派按比例派遣代表参加，这多是用于应付长老大会都应付不了的大事。眼下的代表名额分配，是三大门派各十名代表、二等门派各三名代表、三等门派各一名代表，共计一百六十名代表。与长老大会的主要区别，代表大会中，三大派和十家二等门派的话语权有大幅提升。比如天界指令的改变进而引起修仙联盟门派管理制度的改革和筹建仙军，当时就召开了门派代表大会。

　　另一种是观察使团会议，实际就是三大派的闭门磋商。这种情况，一般是发生了涉及三大派且修仙联盟无法调和，三大派又不愿意公开讨论的事情，倒不一定事情就有多大。当年处罚阴阳魔，就曾经召开过观察使团会议。只是铸剑门和无形谷争执不下，最后还是交由长老大会决定。

　　明思域的事，最适宜的方式，其实是观察使团开会讨论。但无形谷憋着要让铸剑门丢脸，一直抵制观察使会面。后来灵台阁醒过神来，秘密找法万通媾和，此刻张行天回归，法万通心里有了底，所以连铸剑门也压根不提观察使团会议这茬了。

　　在这种情况下，此事就被推到了长老大会上。与中土的大局势一致，长老大会中，基本也是三足鼎立加一个独立小势力的局面。三大派各自有一堆拥趸，三家势力大抵差不多。佛门以大佛寺为首，势力虽然不大，却自成一派。因此，上了长老大会的事，只要有了两家大门派的认可，基本就没有搞不定的。

　　眼下三家都是自信满满的。无形谷以为拉拢了灵台阁，当然信心十足；灵台阁偷偷与铸剑门媾和，也是胸有成竹；铸剑门既有灵台阁支持，还有了张行天这个翻盘的绝招，就更不在乎了。

　　接到法万通等人，覃冰河和杜飞仙就在前边引路，一边走一边给法万通介绍当前的形势。

　　法万通三人抵达中州城之前，无形谷、灵台阁的人都已经到了。

　　无形谷是戚无忧带队，古笃诚协助，另外还带来两个元婴长老，明家也有几人随行，明思域那个不争气的父亲明期舍就在其中。灵台阁是真灵大仙带队，常训武协助，也带了三个元婴长老，不过当事人齐凌子却没有来。

　　法万通等三人一听就明白，常训武都已经代表灵台阁到普陀仙山媾和了，齐凌子不可能抢到明思域，真灵大仙当然不会带他来丢人。

　　进城门开始，到抵达目的地修仙联盟总部所在的通天塔，足足有百余里。因为街道上人来人往，速度怎么也提不起来，几人竟然又走了半个时辰。就这还惹得街上一片骂声：谁家的仙人，怎么在大街上瞎闯？

　　田鑫满心纳闷：仙人何等尊贵，凡人见了不倒地就拜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呵斥？

　　法万通等人却习以为常。还是杜飞仙心细，看田鑫满脸疑惑，随口给他解释了两句：“中州城乃是联盟总部所在，严格禁止修士骚扰凡人！时间一久，凡人对仙人也就见怪不怪了。况且中州城中仙人太多，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且很多都是金丹以上的高级修士，凡人就算要敬重也敬重不过来！不过这也是因为法掌门谦逊，没有穿他的掌门服饰。象上午戚无忧来时，摆出他无形谷掌门的派头来，整个大街的人都回避了！”

　　法万通听见了：“飞仙，你就别蛊惑我的门人了！戚无忧摆出掌门法驾，是整个大街都清空了，可背后要挨多少人的骂？这又是何苦来哉！”

　　杜飞仙显然与法万通也甚是熟稔：“嘻嘻，可法掌门你这样低调，骂你横冲直撞的人也不少！”

　　法万通笑道：“他们毕竟是当面骂出来了。既然骂出来了，怨气也就消掉了，总比憋在后面骂你给你积累一堆业力来得好！”

　　所谓业力，也是神州界修仙术语之一。业力的意思，大约相当于仙力的反义词。仙力是有助于修仙的，业力是不利于修行的。修仙界认为，做事不遵循天道或者惹人怨恨，都会增加业力，从而增加修行的障碍。佛门有种神通，可以通过燃烧消除业力。业力焚烧形成的业火，还能形成各种玄妙，养植业火红莲就是其中之一。

　　杜飞仙连连点头：“这道理并不复杂，可惜的是，知道的人多，真能够做到的却少！别说戚无忧这般已经处于中土顶峰的人物，就算是七等门派的一个筑基修士，到了俗世，作威作福徒惹怨气的也不在少数！这些怨气，可不就是业力！”

　　几人说着，离那座高塔却是越来越近。越到近处，越能感觉通天塔的巍峨高耸。田鑫也暗自心惊，即使以前世地球的现代科技，也没有能力建造这高达三千余米的建筑！

　　通天塔下，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正式的名字叫做联盟广场，不过私下却被很多人叫做铡仙广场。因为广场的前面有一个高台，上面摆着一把巨大的铡刀，正是闻名中土的仙人铡，也不知处决过多少仙人了。这时天色已经很暗淡了，但铡仙台之下，仍然围着许多游人，正对着仙人铡指指点点。

　　覃冰河对法万通和苏千钧道：“天色已晚，咱们还是早些歇息吧！”

　　法万通点头：“明天就是一番龙争虎斗，今晚就别惹事了，都在屋里歇息了吧！”

　　为了表示对三大派掌门的尊重，在通天塔内，专门留有为法万通准备的住所。法万通的住处，类似于一个温室小院，大约数十丈见方，前面一个花园，后面有五间房屋，倒是足够住了。神州界的建筑风格可不比地球，通天塔虽高，内部却大多是实心的，可用的空间不多。除掉修仙联盟总部人员办公用房，能够给法万通挤出这么大的预留空间，已经很不容易了。

　　覃冰河已经安排了几个铸剑门常驻修仙联盟的弟子在法万通住处伺候，倒是省了田鑫的很多事。田鑫给法万通和苏千钧请安回屋后，就琢磨是把胡甜儿叫出来还是回定魂戒歇息。

　　修仙联盟总部给三大派掌门留的住房，当然不可能有任何监视，否则三大掌门能把通天塔掀翻。而定魂戒中人多眼杂，尽管在胡甜儿的小院加了隔音阵法，还是让张行天感觉怪怪的，怎么都难以尽性似的。不过明天就要到联盟长老大会讨论明思域的归属问题，今天再把胡甜儿叫出来胡天胡帝的，似乎也有点对不起明思域。张行天正犹豫呢，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田师兄，掌门祖师请你过去一趟！”

　　田鑫急忙穿好衣物，跟着那个弟子来到法万通所住的正房。进去一看，法万通隔着茶几与一个红光满面的老翁相对而坐，下首分别坐着苏千钧和常训武。那老翁的身后，还站着三个修士。田鑫马上反应过来，那个老翁，自然就是无形谷掌门真灵大仙了。

　　田鑫趴地上给真灵大仙磕了个头，毕恭毕敬在旁边站好了。

　　真灵大仙倒没有摆架子，笑眯眯地朝着田鑫点头示意后，又问法万通：“法掌门，这就是你爱徒的那个爱徒了？”

　　法万通点头：“可不是，简单的说，就是我的爱徒孙！”

　　真灵大仙又扫了田鑫一眼：“修为不算出奇，人倒是挺乖觉！”

　　田鑫把自己的修为掩饰在筑基三层，气海虽然大些，但也还能接受。看在真灵大仙这等人眼中，自然算不得出奇。

　　法万通也感叹张行天的运气，随便弄个掩饰修为的宝物，居然能把自己和真灵大仙这般的神州界顶尖人物蒙蔽过去。

　　“甄掌门，我这徒孙本是靠杂学混日子，鬼主意比较多。我那徒儿也经常是天马行空的，所以对他甚是倚重。我说他能当我那徒儿的一半家，这可不是假话！”

　　真灵大仙姓甄名陵，因开创了灵台阁秘法真灵术，被人称为真灵大仙。

　　真灵大仙颌首：“没错，当初我收了个先天体当徒弟，自以为际遇非凡。没想到这才过去两百年，你也收了个先天体天才。并且应了你的名字，这孩子居然一法通、万法通，没有他不明白的事情。短短几个月，就把茗潜峰打理得好生兴旺！若不是被戚无忧算计，这茗潜峰现在还不知该多么繁盛呢！”

　　法万通咬着牙：“惟其这样，才显得无形谷的可恨！”

　　真灵大仙刚把法万通的火拱起来，立马又开始灭火：“法掌门，息怒，息怒！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张行天都已经安然返回，法万通的火气九成九是装出来的。他和戚无忧、真灵大仙斗了几千年，彼此都把对方琢磨得十分透彻。真灵大仙既然要拱火，法万通当然要配合。

　　法万通冷哼一声：“若不是考虑中土的大局，我早领着仙军打到无形谷去了！”

　　真灵大仙满脸遗憾：“可惜现在拿不到证据，否则倒是可以先找戚无忧聊聊！他与魔域走私，也不知挣了多少万亿灵石了，我们不帮他花点，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法万通说得正气凛然：“甄掌门，你这话可有些偏颇！无形谷狼心狗肺，居然罔顾仙界无数人拼得魂飞魄散打下的江山，与魔族勾结走私！这等行径，实在与猪狗无异！若不是现在北风大陆虎视眈眈，我非要把此事闹到联军统帅部去！到时不用你我出手，联军就能把无形谷给一锅端了！”

　　联军高端战力惊人，拥有三十余位化神天仙、数百位元婴地仙，还有数千纯金丹军队，并且都是从弑魔军历练出来的。不管哪个层面的战斗，真要不顾死伤的话，灭掉无形谷也不是什么难事！对抗魔族乃是联军刻入骨髓的使命，无形谷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与魔族走私，法万通、甄凌能够忍着，联军统帅部那些铁血化神修士可没那么好的涵养！

　　真灵大仙连忙附和：“还是法掌门一心为公！不过在联军收拾无形谷之前，我们还是先讨些利息吧！特别是贵派为了迎娶明思域的事，花销甚大，怎么也要让无形谷好好补偿才是！”

　　法万通还气呼呼的：“我本看不上这点灵石，不过上次常老弟来，我这徒孙提出，实在不行，为了挣面子，也必须要让联盟给予赔偿！至于这赔偿谁出，我可管不着！”

　　常训武回去后，早把此事禀告了真灵大仙。可法万通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赔偿数百亿灵石。真灵大仙试探着与无形谷沟通，被戚无忧一口回绝。真灵大仙今日上门，就是想再探探法万通的口气。灵台阁已经打算从此事中抽身，铸剑门得多少赔偿，戚无忧愿意掏多少灵石，本与真灵大仙无关。可真灵大仙心思缜密，还是想提前摸到法万通和戚无忧的底牌，好预作准备。这样不管明天的长老大会出现怎样的局面，他灵台阁都应对有余。

　　真灵大仙满脸微笑：“看在别人眼里，肯定认为该我灵台阁出！不过悔婚的是明家，支持明家悔婚的是无形谷，可与本门无关！如果明家悔婚不成功，本门自然也不能向明家提亲！所以这个赔偿，还是只能明家和无形谷出。可我听这两家的意思，似乎也不想赔偿呢！”

　　真灵大仙现在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其实当初怂恿明家悔婚，灵台阁也没少出力。

　　法万通冷哼一声：“不给赔偿，我就不会执行联盟的判决！说到天上去，这事我也占着道理！”

　　真灵大仙试探着问：“那贵派为了迎娶明小姐，到底有多大的花销？”

　　法万通朝田鑫一努嘴：“这事我可管不了这么细！田鑫，你给甄掌门禀告禀告！”

　　田鑫扳起了手指头：“聘礼共计值十亿灵石，迎亲开销二百亿灵石……”

　　真灵大仙忍不住打断了他：“你等等，迎亲开销多少？”

　　田鑫道：“二百亿灵石！”

　　真灵大仙对田鑫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你不是搞错了吧？聘礼才十亿灵石，迎亲却开销了二百亿灵石？”

　　田鑫甚是恭谨：“禀甄掌门，确实如此！为了迎亲，本门采购了青鸾一双，价值十亿灵石，白象四头，价值两亿灵石，青牛一百头，价值……”

　　真灵大仙又打断了他：“这些瑞兽，门中都饲养着的，怎么都算做采购了？”

　　田鑫道：“掌门祖师分外重视我恩师的婚礼，一应用物，都是重新采购的！”

　　田鑫这当然是狡辩。真灵大仙也明白了，法万通这纯粹是胡搅蛮缠，故意弄一个无形谷无法接受的赔偿价格。赔偿谈不拢，法万通就有理由扣着明思域不放，这也就是法万通的底牌了。真灵大仙的本意，并不是要知道法万通想要多少赔偿，而是想要知道法万通的底线。现在目的达到，真灵大仙也就懒得追问下去。

　　“嗯，那个，田鑫是吧？你说总数就好，不必一项一项单列了！这些灵石，反正不是我出，明天自然有人找你细问！”

　　田鑫很是乖觉地省略了一大堆废话：“是！本门算过了，恩师婚礼的开销，总共是七百三十八亿三千六百四十六万七千二百余灵石。那几十灵石的尾巴我们就不计较了，免得失了名门大派的气度！”

　　真灵大仙差点没气乐了：连几百灵石都报出来了，还好意思说什么名门大派的气度？

　　“咳，那个，法掌门，既然贵派行事如此大度，我就放心了！天色已晚，你早点休息，我先告辞了！”

　　法万通把真灵大仙一行送出门外，回来后对着苏千钧和田鑫道：“看来这个老狐狸是决定要从此事中彻底抽身出去了！”

　　苏千钧点头：“甄凌向来行事稳重。无形谷和魔族有勾结，灵台阁和无形谷走得太紧，将来难免殃及池鱼，甄凌这么决策也算正常！”

　　法万通瞅着田鑫：“你也说说！”

　　田鑫嘴一撇：“管他呢！只要明小姐不离开普陀仙山，一切都好办！”

　　苏千钧道：“万一无形谷居然同意了咱们提出的赔偿呢？”

　　不待田鑫说什么，法万通阴测测地笑道：“那先把灵石收了再说！”

　　却说真灵大仙一行回到自己的寓所，常训武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掌门师兄，这么跑一趟，似乎也没什么收获啊？”

　　真灵大仙微微一笑：“法万通这只老狐狸，做事情总是虚虚实实的。不过他有个优点或者说是缺陷，就是脸皮不够厚。什么事情，只要当面找他要了个说法，他就不会轻易反悔！既然今天他当我面说出要这么多灵石，明天肯定不会退让。也就是说，除非戚无忧认账，此事就这么僵住了。得了这个底牌，明天我就好处理了！”

　　常训武点头：“还是掌门师兄想得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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