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温泉

　　萧旸的乌云踏雪速度自是非同一般，日落之前便已到了乐琼山脚下，果然往山里走了不远，便已有军士守着了。

　　那军士不认得萧旸，看着只单单两人一骑又无排场，但也知道来这的人物都非同一般，毕恭毕敬地上前询问，萧旸扔了牌子过去，军士接了牌子忙跑进去报了，不多时一名老太监踮着脚快步迎了出来，细声细气道：“哎哟，大将军！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老奴这就吩咐下去，马上叫人来伺候。”

　　萧旸把沐裳接下马来，缰绳扔给一边的军士，两人跟着老太监一路进去。沐裳没料到所谓温泉池竟然是这般阵仗，脚下都是彩色的碎石铺路，两边的树木修剪得整整齐齐，一草一木的布局都极为讲究，更有修建的亭台水榭，大大小小的宫殿在暮色中影影绰绰。

　　“老奴已吩咐了轿冕过来，这会儿该过来了。还有二十名婢子也已经在温泉宫里等着伺候了。实在不知大将军今天会来，没能提前安排，万望大将军赎罪！”老太监惶恐道。

　　沐裳转头看向萧旸，刚好萧旸也正看过来，两人眼神一相会，萧旸忽地拉了沐裳就往旁边的树林中跑去。闷声跑出一段儿，偏离了那主园林的位置，两人才慢下来，远远地，还能听见老太监还在空旷的园林中唤着“大将军呐！大将军您去哪儿了？”

　　沐裳弯下腰闷声笑起来，萧旸亦有些无奈，任她笑了一气，拉起她道：“走，带你去找好玩的。”

　　后山虽未被改造成园林，但也并非无路，两个人都是走惯山路的，顺着自然形成的蜿蜒小路一路往上，竟然发现片果林，萧旸随手摘了几个，又往上走了一段，已经感到有蒙蒙的雾气迎面扑来了，顺着山路拐了个弯儿，汩汩的水声传来，热腾腾的的水汽缭绕林中，伴着日月交替之时的柔光，竟有几分幻境之感。

　　“这里有温泉！”沐裳指着前方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洼道。

　　走至近前，萧旸笑道：“这算什么温泉，充其量是个小水坑。”

　　沐裳探手进去，竟然十分烫手。

　　“山下的温泉池应该就是引的这里的水了，再往前走走，这附近必然还有大的泉眼。”萧旸拉了沐裳继续往前走。

　　“若有鸡蛋就好了，可以扔进去煮了。”沐裳恋恋不舍。

　　“饿了？”萧旸伸手揉揉她的头。

　　“倒也不是。”就是没吃过温泉蛋。

　　不多会儿，面前就出现了一条流动的溪流，沐裳跑过去，伸手试了一试，竟也是热的，但温度却比之前低了很多，手伸进去是比体温略低的温度，然而再一看，沐裳惊喜地回头对萧旸叫道：“阿旸！这水里有鱼，这温泉水里面竟有鱼！”

　　萧旸看着她微微笑起来，这才是他的姑娘应该过的生活，可以时时惊喜，可以像孩子一样笑；而不是孤单冷清的一个人待在山顶上，假装对所有事冷漠，刻意与人疏离；更不是跟他一起在尸山血海里翻腾，一再受伤吃尽苦头。

　　“这鱼生来就长在温水里头，若是换到普通的溪水里，不出一时三刻就死了。想吃温泉烤鱼吗？”萧旸问。

　　沐裳狠狠点了点头。

　　萧旸又揽着沐裳往更高处走了一段，水声更大了，一股清泉从丈余高的山壁垂直落下，打在下面水烟袅袅的水潭中，激起朵朵水花，此时明月当空，清光映照，值当良辰美景。

　　地上的泉水是热泉，而山壁上留下的却是清冷的泉水，两相交汇自然形成了适宜的温度。沐裳觉得这惊喜不亚于冬日时萧旸带她看过的瀑布红梅。

　　水声有些喧嚣，萧旸凑近她道：“山上不会有人，你先去里面玩儿着。我去山下借些东西来，烤鱼会有，温泉煮蛋也会有的。”

　　沐裳刚想说怕他跑来跑去太累不必麻烦了，萧旸已经迅速消失在林中。

　　既是如此……沐裳迅速地解下衣服，一步步走进水潭中，开始时还有点不习惯，虽然知道没人，心里还是有点莫名紧张，不停四处张望着，待身体完全浸入水中，被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忽然就放松下来了。

　　她吸了口气一头扎进水里，缓缓游了一圈儿，水潭不大，最深处也就一人之深，游完一圈都不带换气的。沐裳游了两圈，露出水面，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从心里到身体都变得柔软起来。这么多天，回程路途的奔波，军中的生活，下山途中的奔逃，不，应该说从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从在山上独自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她都没有真正安然过，直到这一刻，她忽然就完全松懈下来了，不再挣扎，不再对抗。

　　青山明月。她爱的男人。

　　水潭一处，有被水流冲刷的光滑的巨大圆石，她身子浸在热水中，渐渐有了些倦意，手臂交叠放在石头上，露出小半个肩头，这样微倚着竟然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也许不过一小会儿。微微有着粗粝感的手指摩挲过她的肩头，不用回头她已经感到男人熟悉的气息。她半梦半醒，支起一只手去抓他的手指。

　　“我取了火折子把火堆生起来了，温泉蛋也煮好拿过来了，鱼正在火上烤着。”男人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低如呓语，手指却绕过了她要来抓他的手，一路下滑，“本来想叫你先吃点东西，不过现在……”

　　他的手按在她的腰腹处，坚实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忽然就这样进入了她。沐裳闷哼了一声，身体一下绷紧，却又在他的唇齿厮磨中一点点放松下来，他进入的突然，却在之后温柔而克制，一再抚摸她的身体，用嘴唇亲吻她的耳朵、脖子、肩头和后背。

　　沐裳只觉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不停地有热力进入，又有热气散出，颤栗的感觉迅速爬满全身，似乎连头发梢儿都变得敏感，浪潮一股一股涌来。他扳过她的脸来吻她。此刻，他们这样紧密的连在一起，这念头如一道闪电击中了她，霎时被浪潮送上高峰，沐裳不可自抑地咬在萧旸的肩上，脑中一片空白，带着哭腔含糊的呢喃：“……阿旸……我爱你……”

　　男人似乎受到了刺激，一直隐忍的忽然失了力道，力气大得快要将她揉碎在怀里，急促地呼吸就贴在她耳边，“棠棠，你说了什么？……乖，再说一遍。”他低声哄诱。

　　“我说，我很爱你。”沐裳睁开眼，面上红潮尚未褪去，但她直视他的眼睛无比清明。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萧旸亦直视她道。

　　随后她就体验到了这句话所带来了疯狂后果，萧旸用实际行动向她表达了他的爱，一分一毫都不能少，一时一刻都不能忍。

　　最后，沐裳被萧旸从水里抱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一条上岸太久而濒死的人鱼，腿软得简直不像身体的一部分了。

　　餍足的男人却显得精神很好，给她披好袍子，拿了水果和蛋喂给她吃，至于烤鱼，早已焦成了一截黑炭。

　　.

　　月上中天，少年人倚在温泉宫的门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夜空，忽地叹了口气。身后急急赶来的小太监惴惴道：“三殿下，夜深风凉，您可别受了寒气”，说着将手里的袍衫搭在少年身上。

　　少年人也不搭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是姑母找我吗？”

　　“贵妃娘娘从池子里出来已经歇下了，睡前叮嘱说把夜宵给您送去，让您用过也早些歇息。”

　　少年哦了一声，像是自语道：“姑母明天还不回宫吗？……不管她明天回不回，我都不打算继续留在这儿了。”

　　小太监在一旁不敢言语。

　　“这么点儿小事，嚷嚷什么！丢了几个鸡蛋和火折子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不远处，老太监边训斥着一个宫女边拐过弯儿来。

　　“不是的，公公……奴婢是担心有贼子混到了宫里来。”那宫女低头委屈道。

　　“贼子混进来就为了偷你几个鸡蛋？”老太监没好气道：“怎么在宫里这么久都不长点眼力劲儿呢……能来这里的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个贵人，你用脑子想想好不好，遇见贵人去取东西，你不问问还缺些什么赶紧送了去，你叫个什么！也不怕惊了贵人！”

　　后厨的宫女惊慌失措地跟他说有人去厨房偷拿鸡蛋，再一描述那身形，老太监就明白个七七八八，心里说萧大将军这事儿干的，玩儿的是哪一出啊，可嘴上还得敲打着下面人。

　　一抬头看见东陵夏就在前面倚着，忙换了副笑脸，道：“哎哟！老奴该死，一时不察扰了三殿下赏月，殿下赎罪！”

　　东陵夏嗯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什么事儿值当公公跟个小丫头发脾气呢？”

　　“唉，手下奴才不懂事，怕是得罪了护国大将军，老奴正训着呢。”

　　“萧大将军在温泉殿？大将军不是今天刚回埝都吗？”东陵夏眼前一亮。

　　“……是，约两个时辰前来过。”

　　“大将军人现在人在哪里？”

　　“这……老奴不知，大将军来打了个照面儿，就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温泉宫不过这么大，快去找，我有事要找大将军！”东陵夏急了。

　　“呃……回三殿下，大将军他，他是带着名女子同来的，恐怕，恐怕……”老太监隐晦提醒。

　　倒是远处一声马鸣，一匹高头大马载着两人蹿出林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东陵夏看着远处消失的背影怔怔出了一会儿神。

　　“……大将军怕是走了。”老太监终于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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