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终章 上
沐裳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光线柔和，一片洁白，除了她躺的窄床再无一件摆设，连灯都没有一盏，不知道房间里的光线是哪里来的，因为从房间仅有的一个椭圆窗看出去现在是夜里，外面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在山间的别墅里，晔麟跟她说完那些话后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像是被雷电击中的感觉，眼前一阵暗黑，人似乎被从躯壳里强制剥离，撕心裂肺的痛感持续了足有十分钟，之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沐裳下床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外面是一片绝对的黑暗，这种黑不是在城市或者在山中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黑，没有影影倬倬，不带任何光影，沐裳一度怀疑这是一面假窗，或者上面涂上了黑漆。
门从外面推开来，晔麟走进来，他换了衣服，不再是沐裳在街上看到他时的衬衫和西服，穿着一种类似于制服的服装，肩上还有徽章。
“终于醒了？”他问，又嗤笑一声，“同时拥有Xf射线因子和机械基因的人，怎么能这么脆弱？我还以为你很强呢。”顿了顿，又道：“大概因为你的机械基因不是天生，而是旸后天给你的？”
沐裳不想跟他进行这种不知所谓的对话，直接问道：“现在在哪里？你打算把我带到哪儿去？”
“在飞船上。带你回我的舰队基地。”
沐裳笑了一声，想说这是什么？这简直太荒谬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她发现自己潜意识中竟然一点不抗拒这个说法，她竟然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晔麟看起来心情不错，“啧啧”了两声，道：“看来时空穿越对你的记忆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我猜你大概不可能想起什么了。看在这是一段漫长的旅行，以及我跟你是仅有的两个拥有Xf射线因子的人的份上，陪你回忆一下以前的种种吧。”
他想了想，说：“首先，你得明白，那颗叫做地球的小行星并不是你的家园，那颗行星大概在十万年前就已经消亡了。我们现在以舰队为单位生存居住，噢，当然不是眼下这种。”他看了看身处的房间，慢条斯理接着道：“这只是艘中型的飞船，舰队要庞大巨型的多，内部的仿生技术做的很好，制造了比那颗后来被污染的行星上更为纯净的空气，模拟了山川河流。以我的体验来说，两边的感受相差无几。除了偶尔遇上宇宙震荡波时，舰队会遭受较大的震动，信号会被屏蔽。但这种情况并不多见，毕竟震荡波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晔麟说完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挺幽默。看了看沐裳的神情，又道：“你好像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十万多年前的地球上？”沐裳顿了顿，还是把听起来有些荒诞的问题问了出来。
“因为我啊。”晔麟又笑了起来，眼睛里却闪着阴冷的光，“因为过去这些年里我对你的追踪。不管他们把你藏在哪儿，我都有办法找到你，我们血液中的Xf射线因子是最直接的联系。”
“我跟你，拥有同样射线因子的人，分属于两个阵营。在星系中不可一世的联邦帝国舰队，才是你的家。我们呢？被你们称作反叛军。”晔麟嗤笑一声，“一百年前被帝国舰队所驱逐，一百年都只能在星系间游荡的舰队。”
“这一百年来两只舰队都在不断发生摩擦和战争，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以反叛军的完败告终，最惨的时候，反叛军舰队被逼到星际的边缘，差点被黑洞吞噬，但最终还是熬了过来。星系太大了，帝国舰队并不能管辖到每一个边角，并且帝国舰队的领导者致力于发展技术，以及重建文明，也或者是因为并没有将当时还弱小的反叛军真正放在眼里。总之，反叛军就是在极为恶劣的条件下，仍然生存着。”
“转机发现在最近几年，我们的研究所无意中发现了我身体里的射线因子，从血液中提取出来可以转换成一种威慑力极大的武器，帝国舰队因此折损巨大，节节败退。”晔麟嘴角勾了勾，“你应该体会过这种力量。听说旸在那边时一直把你带在身边，那么，那场在高家场的所谓‘疫病’，你或许听说过？”
沐裳悚然，那场死了几千人，似乎无药可医的疫病……
“那不过是Xf射线能量的百分之一威力而已。当时黑甲军从高家地的败退，我不得不临时用了自损的方式，大量的流血，身体里的射线因子用最原始的方法暴露，能量比转换后弱了很多倍，但已经给那些军队造成了足够的恐慌。”
“但那场疫病，最终还是被治愈了。”沐裳道。
“你以为那是被治愈的吗？”晔麟冷笑了两声，“那是因为射线在那种情况下暴露的不够强，在空气中形成的微粒会逐渐分解消散，后接触到的以及间接接触到的人受到的辐射较弱，若是身体底子好一些的，熬到微粒消散没死，就算捡回一条命了。”
“但那不过是侥幸，研究所转换出来的微粒可就没那么容易消散了，而且它引起的爆发要迅猛的多，一天，只要一天的时间，从变得虚弱，到死亡。所以，棠棠，你明白我们这种人是多么珍贵的存在了吗？”晔麟微笑，“而且，据研究所的消息来说，因为你身上射线因子的遗传继承方式的不同，可能发生了有趣的转变，或许可以克制我的射线能量，也就是相当于疫苗，或者，能够转换成更为有力量的武器，但，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不能允许这种潜在的威胁存在于帝国舰队里。”
“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们希望的结果是带你回去我们的研究所，为我们所用。如果实在做不到，就毁灭你。”晔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旸把你藏的很好。可是没办法，我就是能感应到你。不得已，他们想到了这个利用时光裂缝把你送到另一个时空去的方法。”
“这样，我确实没法再追踪到你了。”晔麟耸肩，“有一段时间我们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计划。不过，某一天我们‘说服’了一个时光裂缝技术的核心研究员，他虽然不能把你弄回来，但是做了点手脚，你被送到了更远的一个时空去了。”
“这是一个随机的裂缝，能够被探寻到轨迹的比率大概千万分之一？”晔麟再次舔了舔嘴唇，“所以，基本上来说，这是一个单向的传送，按道理，你是没有回来的可能了。虽然我们也很可惜不能对你身体里的射线因子做研究，但总归是排除了一个可能被压制的威胁。”
“只是，没有人想到，旸会疯狂到在短时期内频繁地进行时空穿越，试图去把你找回来。要知道，时空穿越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它需要对等的能量场，若是自身能量场抵不过穿行的强度，则会在过程中就爆体身亡。所以，没有人料到，他竟然狂妄到觉得自己强大的可以经历这么多次的穿越，而且，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你！”
“你说的……旸……”沐裳深深吸了口气，“就是……”
晔麟脸上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曾经以冷酷和铁血手腕带领舰队横行于星际的，联邦帝国舰队的伟大的指挥官，竟然懦弱到在另一个微时空因为一个女人，差点跪在我面前！真是让人唏嘘的一幕啊！”
“……他人呢？”沐裳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
晔麟走到门边，“这是个好问题。”他微笑着，“你猜呢？”说罢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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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辨日夜的航行，让人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水和食物都有人送到房间里来，晔麟却没再来过了。房间门是锁上的，可即使没锁，沐裳知道自己同样哪儿也去不了。除了睡觉，其他的时间她都透过那椭圆的小窗凝望静谧的太空。
她再没有做梦，连梦魇也没有。
晔麟带给她的那些碎片，让她看到了那个时空中她所认识的人在那一场变故之后的结局，唯独没有旸的。
没有就代表一种未知，未知有可能不好，但也有可能是好的呢？
她依然没有恢复过去的记忆，或许就如晔麟告诉她的那样，时空穿越对她的记忆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但对于晔麟所说的一切，她已不觉得怪异，那些他没有细说的名词，她一听到竟然就懂了。种种迹象表明，她人生的很长一段，属于这片时空。
萧旸的样子跟脑海里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重合起来，汇聚成同一个人，一个她看不太清晰，却无比熟悉与亲近的人——旸。
有一些从前不知是刻意忽视还是抹掉的东西慢慢呈现出来，一些以前略觉蹊跷的事情也有了解释。
比如她之前总觉得自己是十五岁在念书时穿越去了殇国，但关于这一段生活的记忆只有往前一年的，再往前的记忆是空白的，她去了古时的殇国后却完全忽略掉这些，只当是时间太久对从前的生活记忆模糊了。她那时所谓的“家人”——哥哥和嫂子，大概是陪她一起去地球照顾她的人，在她从那里“消失”后，他们也随即离开了。所以后来拜托郑生打听消息时，只知道他们在她消失的那一年就转手了房子，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比如她和萧旸受伤会比一般人容易愈合恢复，是因为他们的机械基因。
在晔麟用流血的代价造成的大范围感染中，她和旸明明也直接在疫区有直接接触，回去后其他人都病倒了，唯独他们两个无事。按照晔麟所说，她也是有Xf射线因子携带者，那么她本身就是免疫的，而旸也没事，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研究出了对抗这种射线的疫苗了呢？毕竟帝国舰队在遭受到这种攻击后，是不可能不尽最大能力寻求解决办法的。
还有无数的细节……那些只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私密的细节……
他喜欢用手按住她的头顶，摩挲她的头发，她总有莫名的熟悉感。他将她抵在墙上亲吻时，他们抵死缠绵时……从来就不生涩，只是迫切，那样久别重逢的迫切，像要将对方生吞入肚的强烈。
他跟她，抹掉了从前的记忆，却在隔了千年万年的时空里又找到了彼此。不，应该说，是他从那千万分之一中又找到了她。
像他曾经跟她说过的那样，你要相信，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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