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听说你找我
怪谈社社长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生物。
其一，怪谈社这种一听就让人起疑的社团居然真的能在高中里合理存在，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合理的现象。
其二，不管怎样，一个看起来阳光明朗亲和自然的美女居然是这种冷门诡异的社团的社长，而且还是亲手创立这个社团的第一任社长，怎么想怎么违和。这感觉就像看上去美味可口的蛋糕，你一口咬上去，才发现里面的糖都用了盐代替，看上去甜美可爱，实际上可能比你本人还重口。
其三，这位美丽活泼光芒四射的社长，几天前还可以从无法发音但是笑容温柔的治愈系大姐姐，一秒内化身满口脏话胡乱骂人杀气腾腾的疯婆娘，实力精分，且完全没萌点。
而现在，这位神奇生物看上去简直跟一个正常人一模一样，甚至笑容真诚地表示希望能和你友好来往的，你信她吗？
顾念更想知道林夫人给社长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陌桑凑到顾念身旁，看着已经走开了的社长，道：“我觉得更诡异了。”
顾念漫不经心地答道：“一个月前废弃了快十年的旧校舍翻新完了，三个星期前高三女生有一大半搬了过去。还记得‘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吗，我记得有一项就是‘废弃校舍不存在的D814房’，刚好社长住的是D714。”
“怪谈？”陌桑呆了一呆，然后用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的语气问，“社长是十一天前请的假，时间上也符合。那么社长之前是被D814里的东西附身的？”
顾念点头，“我们要去实地勘察一下，明晚星期六，十一点，我们在校门口见面。”
……
晚上十点，陌桑准时赴约，见顾念已经到了，忙走上前，“等了多久了？”
顾念把手机放回包里，道：“不到一分钟。我们翻墙过去。”
“翻墙？”陌桑一愣，“但是我不会。”
“我会就行，等一下我在下面给你撑着，你踩着我上去。”
“……是不是反了？”
“放心，不会摔到你的。”
可是重点不是这个吧，他是男生，哪有男生踩着女生爬墙的？
就算心里这样腹诽着，也无法改变陌桑不会翻墙的事实，到头来他只能乖乖听顾念指挥，小心地踩上顾念的肩膀，然后吃力地翻过了墙，还摔到了膝盖。
就在陌桑捂着膝盖站不起来时，顾念轻松地从墙上跳了下来，居高临下地问他：“怎么样，你还好吗？”
“应该还……嘶。”陌桑吸了口气，“好吧，可能不太妙。”
“出师不利啊，”顾念摇摇头，“你的体能好弱。”
“从三米多的高度跳下来正常人都会受伤的吧！”
“不，比如你看我。”
“你不可能是正常人，谢谢。”
顾念终于皱起眉头，叹了口气，道：“你先在这里呆着别动，不要乱走，免得不小心被监控拍下来了。我先绕过操场那边看看情况。”
陌桑点头：“没事，你去吧。”
顾念离开后，陌桑抱着膝盖揉了揉，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这个小小的动作用了将近半分钟，膝盖上的疼痛折磨得他冷汗直流。顾念在的时候他还是逞强了，事实上这不能说是不太妙，而应该称为很不好了。这样的状态，别说去女生宿舍八楼了，就算走到那里都要费很大的功夫。
突然，陌桑支撑着墙壁的手一滑，差点跌倒，幸好出现一双手及时扶住了他。陌桑松了口气，转过头：“这么快就回来了？发现什么情……”
身旁扶着他的少女笑容甜美地和他对视，“你好啊，你是谁，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很危险的哦。”
……
顾念感觉到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应该是陌桑给她发了短信，但是现在实在不是和他联系的好时机。如果手机的光亮引来了“他们”的视线，那就糟糕了。
顾念看着夜晚的学校标准四百米跑道上，有一群人在有说有笑地散着步。他们全都穿着校服，有的人还背着书包，就像只是单纯的在晚自习放学后到操场上走两圈放松心情。现在是十一点零五分，刚好放学五分钟。
当然，也是子时刚刚来临的时刻。
这现象在学校相当正常，学校论坛上经常有人在讨论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有那么多人逛操场。但是时间不对，现在是周六，全校休息，连个老师都不回来，顾念不相信有那么多人会自觉留在学校，然后习惯性走操场。更何况，周五周六晚学校禁止学生进入。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晚上夜色太深了，顾念完全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是他们的声音却穿到了她的耳畔。
低沉嘈杂的，窃窃私语的，听不出什么内容的，让人脊背生寒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先是从面前传来，越来越近。声音渐渐地放大，直到把顾念整个人包围在内。
……不知何时她已经混入了这些人之中，也像“他们”一样走着，顾念却觉得自己的动作是如此的生冷而僵硬。
无法控制四肢的动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见到这些家伙开始？从听到操场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开始？还是她一进入学校的范围内就不自觉地被影响了，所以才会离开陌桑身边单独行动？
顾念自认灵魂力量强于常人，也因此，更敏感更容易被影响。这次她是真的失算了。
在顾念进入走操场的队伍时，四周这些人的声音突然在一瞬间消失，但是顾念看到“他们”的五官依旧模糊，嘴依旧在动。
就在顾念觉得自己的听觉是不是消失了的时候，她听到了水声。不是浪花翻涌的声音，而像有个人拼命在水中扑打的声音。顾念一愣，下一个瞬间，她就感觉自己掉入冰冷的水中，身体失去了力气，只能缓缓沉入水底，无法呼吸。她艰难地睁开眼，周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知觉感受自己的存在。
但是渐渐的，她连身体的知觉都开始模糊，意识溃散。最终，顾念连睁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顾念听见自己心跳渐渐停止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睛，用手捂住鼻子。
现实层面中，顾念的身体也缓缓睁开了眼，身体略微摇晃了一下，渐渐走出了操场跑道。
……
陌桑给顾念发完短信后，就跟着那个笑容甜美的少女去了社团活动的地方，期间左拐右拐的，就是为了躲避摄像头。而少女似乎根本不担心被拍到周末晚上在学校走动，多次差点闯入摄像头的监控中，陌桑不得不好好看住她，态度坚定地决定要走哪条路。
陌桑对学校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和每个摄像头的监控死角不如顾念来得一清二楚，但是至少位置是知道的。也不知道是谁带着谁，总之两个人就到了一个社团活动室。
这个活动室据少女来说是她的社团的，在二楼。这个社团相当冷门，简直比怪谈社冷了好几倍，因为这里只有少女一个成员而已。
趁着少女去找医疗箱，陌桑观察了一下这个活动室。非常小，只有一个教室的一半，布置也相当简陋，的确是一个冷门社团的样子，但是只有一个人的社团？怎么想也太可疑了。
少女找到了医疗箱，陌桑自觉撩起裤脚露出膝盖，让她可以上药，“谢谢。”
“没什么。”少女摇摇头，道，“你可以叫我欣涵。我理解不了，你在这大晚上的来学校做什么，听到这么多关于学校的怪谈，你居然还有胆量挑这种时候来。还好你遇到的是我，如果是其他人的话，那就……”
“那就怎样？”陌桑好奇地问，难道还会发生比社长更恐怖的事情吗？
欣涵瞄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就不要管这么多了，我给你包扎一下，等你那个同伴来了就一起出去吧。”
陌桑表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不这么想。他们今天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查清社长的事，两个人又都不是会半途而废的性子，怎么可能毫无收获的离开。
不，可能还是有一些收获的，比如晚上这个时间点呆在学校不安全，至于为什么……只能说这个世界上果然存在幽灵什么的吗？
这真是个让人喜忧参半的消息。
就在陌桑的大脑有些走神时，他的手机突然一阵震动，陌桑拿起来一看，发现时顾念发来的短信。他打开一看，只见自己刚才发的信息“我遇见了一个高二的学姐，她是个好人，带我去她的社团包扎，如果你看到这条信息，可以到我们社团所在的二楼找一间开灯的活动室。”下面出现顾念的回话。
“马上离开那里！！！”
连用了三个感叹号，可以想象顾念的语气有多紧迫。陌桑还没明白为什么，就见她又发来了一条短信：“离开那里，想办法不要让她跟着离开那个活动室，也不要让她怀疑，立即到操场边找我。”
不解之下，陌桑回了一条：“为什么？”
“还记得七大不可思议里的‘只有一个人的虚幻社团’吗？”
短短一句话，陌桑就突然生了一堆鸡皮疙瘩。
他艰难地把目光移到正在认真为他包扎的少女身上，或许是察觉了陌桑的目光，欣涵抬起头，问：“怎么了，你的同伴给你信息了？”
“嗯。”陌桑不敢多说话，怕颤抖的音线会暴露自己内心的恐惧。
欣涵拍拍手，站起来对他轻松地笑了：“我已经包扎好了，等你的朋友来了你们就可以走了。”
陌桑心里狠狠地吸了口气，勉强镇定地摇摇头：“不用等了，她让我去找她。”
欣涵一愣，而后不赞同地皱起眉：“你的同伴是这么说的，让你忍着膝盖上的伤一个人艰难地去找她？怎么可以这样，她都不为你着想一下的吗。”
陌桑有些尴尬地说：“她不知道我的脚受伤了，所以也不怪她。”
“那我和你一起去找她吧。”
陌桑摇头：“不用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好了。”他摸了摸自己已经不怎么痛的膝盖，“而且带着你去也不好，要是你一不小心又闯进摄像头的监控范围里，那就不好办了。”
不，或者她根本不用担心摄像头，因为那东西根本拍不到她。
欣涵嘴角抽了抽还是同意了，只让他小心一点。陌桑站起来，有些瘸拐地慢吞吞走着。等陌桑走的应该很远了，欣涵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陌桑发信息告诉顾念他已经离开那个社团了，顾念很快回了，让他到操场那边找她。
为什么不直接去女生宿舍呢？陌桑有些疑惑，但他还是加快了速度，虽然因为膝盖怎么走都快不了。
陌桑左绕右绕终于接近了操场，还看到了一个背对着他的熟悉身影。他走上前，打招呼：“顾念，我们是不是该去女生宿舍了？”
顾念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道：“你这么急干什么，难道是急于满足你那变态的癖好？”
“对不起，我的癖好只有喜欢看恐怖故事和各种怪谈，女生宿舍有什么好看的。”
顾念终于露出一个笑：“你这种人是会孤独一生的。”说完她的脸色又凝重了一些，“你确定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那个家伙没有跟上来？”
陌桑的声音低下去，“如果她真的不是人，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跟上。”
顾念表情一僵，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先去操场吧，那里有些很有趣的东西。”
陌桑不加怀疑，直接想跟上顾念，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声喝止：“等一下，她已经不是你的同伴了，不要被骗了。”
是欣涵的声音，陌桑的脚步一顿。
顾念转过头，看向突然出现在陌桑身后的女生：“陌桑，她在骗你，我在操场上找到了可以对付鬼魂的道具，她害怕被除掉。过来吧，别听她的。”
陌桑看着顾念，还是朝她迈了一部。
“别过去，她现在不是你的同伴，你的同伴已经不在了，那只是一个被水鬼附身的怪物而已，你过去了，会被其他水鬼缠上的。”欣涵着急了，“操场里根本没有什么道具，她在说谎。”
顾念见陌桑开始犹豫了，心中暗骂一声，把炮口对准了欣涵：“得了，你就是那个虚幻社团的社长？你为什么这么心急，因为你害怕自己会被灭掉，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诚然，这里的确有水鬼，我刚才也不小心被附身过，但是我现在是正常的，如果不是因为被附身过无法拿到那个道具，你还能这么坦荡地跟我说话？你之所以接近陌桑，难道不是因为你想留下他，充当你的社员吗。”
“我没有！”
“陌桑，你选择相信谁？”顾念挑眉看向他，露出一个看戏专用的笑。
陌桑犹豫了几秒，毅然向顾念走去。
一眼都没被看过的欣涵在他身后，脸色变得极其糟糕，但最后，她只是凝视着两人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小水鬼，你去年才向我表白过，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听见这句话，顾念几乎是反射性的回头，然后她的动作僵硬了一瞬，看着欣涵嘴角狡黠的笑意，她的脸色变得和欣涵刚才如出一辙。
然后，她看向陌桑，只见他瞳孔紧缩，寒毛直竖，后退了好几步。
“切，居然是用这种方式暴露的吗。”顾念，或者说曾经向欣涵告白过的某水鬼，撇撇嘴，看向欣涵，“看来你是执意想把他留在社团里啊。”
“顾念在哪里。”陌桑颤抖着问。
“你问顾念在哪里？我就是啊。”“顾念”歪过头看着陌桑，眼镜下的瞳孔漆黑一片，看得陌桑无端发冷，“现在，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顾念，懂了吗。”
夜色下，“顾念”嘴角勾起的熟悉的微笑叫陌桑恐惧无比，眼前人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表情、神态、气质都像从无改变，那简直就是真正的顾念，这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顾念”用极其散漫的口吻道：“好吧，事情败露，看来我只能亲自把你抓过去了，要知道这种体力活最讨厌了，我是能免则免的。”
陌桑当即转身向欣涵的方向冲去。
现在，他的对手是顾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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