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烟熏烤肋排、酥油鲍螺、玉面郎君

立夏时节，清风拂动，树影婆娑。

        茶室中煮着绿豆水缩脾饮，高几上摆着一个冰青琉璃美人瓠，里面插着一只牡丹花姚黄，姿态优美，冷香浮动。

        时辰尚早，茶室尚未开张，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人人抱着一个盆子，手中拿着一个抽子来回抽打。

        阿彻把手中的抽子搁下，嘴中嘟囔道：“什么玩意，我打了这么半天还是不行！不弄了！”

        一旁的柳兰舟接过他的盆和抽子，只来回抽了两下，盆里已变得浓稠，“你瞧，这不就做好了吗？”

        原来赵珺他们，正在做酥油鲍螺。这酥油鲍螺是一道颇为讲究的小点心，将牛奶倒进缸里，自然发酵，煮成奶渣，使劲搅拌，分离出奶油，搀上蜂蜜，搀上蔗糖，凝结以后，挤到盘子上，一边挤，一边旋转，制成一枚枚小点心，底下圆，上头尖，螺纹一圈又一圈，这就是酥油鲍螺。[引：酥油鲍螺百科词条]

        这个讲究的小点心原是腊月里才能做，但烧烤店中订购了五六个大冰鉴，有了冰块，便是炎炎夏日也能打发奶油。

        只见柳兰舟将打发好的奶糊装入布袋中，挤在了冰蓝色的瓷盘中，左一圈，右一圈，挤成了个螺蛳状，又撒上了一层薄薄的糖霜。

        阿彻已是等不及了：“我尝尝！”

        他用勺子舀了一大口，把酥油鲍螺上面的尖尖给舀去了，这酥油鲍螺入口即化，冰冰凉凉，味道十分甜美。

        阿彻一脸陶醉：“我宣布，酥油鲍螺是时间上最好吃的东西。”

        赵珺也走过来，舀了一勺尝了尝，眼睛瞬间眯了起来：“甜！赛过初恋！”

        这酥油鲍螺的味道，吃起来和冰激凌很像。她突发奇想，在酥油鲍螺的盘子中加了蜜煎樱桃、桃李、甜瓜等各色水果，阿彻和卜至道一尝，果然味道更加丰富！

        赵珺笑道：“兰舟，你试试往里面加点茶粉。”

        柳兰舟心中一动，在一盆奶糊中加入了半勺茶粉，搅拌均匀，挤出了两个淡绿色的酥油鲍螺，吃起来，有淡淡的茶味，虽有些苦，却也中和了醍醐中的腻味，益发的清爽了。

        柳兰舟笑道：“掌柜的，真亏你想得出来。”

        赵珺得意洋洋地笑道：“我以前吃过一样甜品，叫做冰激凌，味道和这酥油鲍螺差不多，可以加蜂蜜、也可以加水果、还能加各种茶粉、各种甜酒，千变万化！”

        说话间，阿彻已是自己动手做出了一个巨无霸版本的酥油鲍螺，跟个小山一样，山上放满了各色水果，樱桃、桃子、甜瓜、杏儿，又撒了厚厚的糖霜。

        阿彻嘿嘿地笑，也不用勺子舀，直接一口把小山尖尖给吃掉了，眯起了眼睛，一副至尊享受的表情：“真爽啊！”

        邬敬临笑道：“这不就是酥山吗！”

        赵珺皱眉：“你这么吃，小心肚子疼！”

        阿彻却不理会，依旧沉湎在冰甜的快乐之中。

        这时，门外听到一声吆喝：“赵掌柜，俺给你送肉来啦。”

        赵珺忙出去迎，原来是屠善人家的女儿屠珠儿，她赶着一辆驴车，推着独轮车，热得满头大汗。

        赵珺忙让她进屋坐着，给她倒了一杯凉水荔枝膏，递过一个干净的手巾，“珠儿姑娘，今儿怎么是你来送肉啦？”

        珠儿姑娘也不客气，端起那杯凉水荔枝膏“咣咣”三两口喝完，笑道：“俺家又养了好多头猪，俺爹早上要放羊喂猪，他腿脚又不好，俺就给您送肉来啦。”

        自从屠珠儿想开了，吃得多，睡得香，每日下地干农活，虽然她晒得有些黑，却身强体健，已是独当一面的大姑娘了。

        起先，赵珺只在屠善人家买羊肉，烧烤店中用的肉多为羊肉，猪肉较少，这是因为宋人不阉猪，猪肉吃起来总是有一股膻味，虽价格低廉，但味道不行。

        赵珺向屠善人提出了想要买阉猪肉的想法，屠善人便买了两头小猪仔阉了喂养，果然没有那股膻味，猪肉的品质极高。

        赵珺便和邬敬临商量，烧烤店中又增加了许多猪肉菜肴，像什么东坡肉、糖醋里脊之类，其中最受欢迎的是烤肋排，有两种口味，蜜汁烤肋排、烟熏烤肋排、蒜香烤肋排。

        这三种口味的肋排做起来大同小异，将一整块肋排洗净，加入各色调料，涂抹均匀，放入冰鉴中冷藏一晚上，肋排已经非常入味了。

        先放到灶炉中小火烘烤一个时辰，待到肉酥骨烂，将便涂上各色酱汁，有甜口蜜汁口味的，有辛辣口味的，还有蒜香口味的。

        若是客人点了烤肋排，最后再将涂满酱汁的肋排放到炭火上高温炙烤一刻钟，两面焦酥、滋滋冒油，就可以给客人们上菜了。

        此菜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吃烤肋排不能用筷子，一定要下手去撕肋排，轻轻一掰开骨头，骨肉分离，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经过长时间腌制的猪肉在口中爆汁，丝毫没有膻味，只有油脂带来的丰腴味道。

        肉的鲜美，再融合秘制酱料的风味，可谓所向披靡。浓厚蜜汁经过高温炙烤，已经呈漂亮的琥珀色，一口咬下去，是挑逗着舌尖的甜蜜。

        辛辣的烟熏口味，是果炭与花椒、胡椒、茱萸的完美碰撞，大口撕咬肋排，麻辣带来微微的痛感，让人浑身通畅，停不下来！

        蒜香口味的烤肋排，飘香十里，金黄色的蒜末与油脂融为一体，好吃到让人吮吸手指。

        食客们纷纷夸赞道：“赵掌柜，你家的猪肉比别家的羊肉还好吃！”

        “再追加两份烤肋排！”

        “抱歉客官，肋排已经卖完了，要不您开再加点别的？”

        因屠善人家养的小猪仔子有限，每天烤肋排是限量供应，二十份，开店不到一个时辰眨眼间就卖完了。

        京城七少中的四少杜子腾哭丧着脸说道：“掌柜的，这烤肋排不够吃啊，光是我一个人，就能吃四份，我这刚没尝出个味，就没了。”

        “去去去，你一个人吃这么多，我们吃什么！”

        大家伙都哄笑起来，空气里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天渐渐地热起来，大家也都不爱在店里吃烤肉，都跑到大槐树底下支张桌子，吃着烤肉，喝着冰饮，再点一盘酥油鲍螺，胡天海地地侃大山，快活极了。

        对于男食客们来说，饭桌上无外乎就那几个话题：女人、银子、升官发财。

        食客蔡老七一边撸串，一边贼兮兮地说：“冯四爷家新抬的姨娘生了个大胖小子，十天后便满月了，哥儿几个去吃席吗？”

        同桌的吴老三一脸敬佩：“冯老四都七十多了，那把身子骨还能提枪上阵？他可真行啊！”

        “嘿嘿，你是没见过，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吃烧烤，别的肉他一概不吃，就吃烤腰子、烤韭菜，啧啧啧，果然食疗是最有效的！”

        吴老三咽了咽口水，真有那么神奇？便大声喊道：“赵老板，再加十串烤腰子，二十串烤韭菜！”

        饭桌上最年轻的李二郎笑道：“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从来不信这个。”

        蔡老七喝了一杯酒，苦涩地说道：“老弟，你还年轻，等你家婆娘到了岁数，就知道哥哥们的苦了。”

        相比粗鲁的男人，姑娘媳妇们来吃烧烤，则优雅斯文的多。她们三两成桌，多在鲜花修竹掩映下慢条斯理地吃着烤肉，聊得无非谁家的香粉胭脂最好，京城里时兴的妆容，还有谁家的小郎君最俊俏。

        徐娘子将蜜汁烤肋排用小刀分割成小块，用筷子挟着吃，如此这般便不会弄花嘴上的胭脂，她压低声音说道：“两位妹妹，你们可知道京城最近出了个‘玉面郎君’？”

        于娘子啜了一小口冰雪甘草汤，也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可不咋滴！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有好几位黄花大闺女、新婚小媳妇子都遇到了那个‘玉面郎君’！”

        艾小娘子一脸迷惑：“两位姐姐，那‘玉面郎君’是瓦子里的伎人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艾妹妹，你刚回京城，当然没听说过。那‘玉面郎君’可是个采花贼！专挑深夜午时闯姑娘家的闺房！”

        “啊——？！采花贼！”汴京城治安这么好，竟会出现采花贼？

        “嘘，小点声。听说这玉面郎君来无影，去无踪，就算门窗紧闭，也能被他溜进来！”

        “可不是嘛！庞员外家深宅大院，前儿个他那五姨娘就被那玉面郎君给采了，把庞员外气得半死，可丝毫抓不到人！”

        艾小娘子已是听呆了，怔怔地说：“两位姐姐，那玉面郎君长什么样？”

        “咦——应该长得颇为俊秀吧，否则怎么叫个玉面郎君？”

        “呸！长得再好，也是个禽兽！”

        三位娘子聊完八卦，有些渴了，又让柳兰舟给沏了壶茶。

        立夏后日头逐渐变长，烧烤店营业时间也往后延长了一个时辰。

        所有的食材一售而空，众人收拾之后便去休息。

        果被赵珺猜中了，阿彻吃了那许多冰凉的酥油鲍螺，到了晚上就开始窜稀，赵珺给他放了一天假，让他好好歇歇。

        跑了十几趟茅厕，阿彻两只腿都已软了，小脸发白，后悔不跌：“我再也不吃酥油鲍螺了……”

        赵珺给他倒了一杯浓浓的姜茶，骂道：“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贪嘴的腊梅精！”

        这时，传来一声尖叫：“有采花贼啊！！！”

        赵珺和阿彻对视一眼，是兰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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