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酒美人 > 第十二章,阴差阳错

第十二章,阴差阳错


  第二日完了工,陈桩依旧洗漱换衣,改头换面,如果不是熟识他的人定然不知晓他是一个卖力气的。

  他现在有两件事,也可以说只有一件半。一是在河堤等那个姑娘,如果等到了,自然就只有这一件;要是没等到,他就去找算命先生算一算。

  黔水县的河堤景色不算美,甚至有些破落,好在安静,他喜欢这种地方。

  一个月前,他刚到黔水县做工,完了工,没换衣服就来河堤吹凉风。他嘴里咬着草根,褂子搭在肩头。两个女学生并肩走过,一路有说有笑。他总觉得这两个竟然穿着红裙子的女学生是在嘲笑他。陈桩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羞耻。他在黔水河里照了照自己的形象——披着个褂子,穿着尼龙裤,脚上趿拉着草鞋。

  第二天完了工,他用仅剩的钱买了一套行头,欢天喜地换上,这时候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乡下人。白天他依旧穿着褂子上工,完了工,到小河沟里洗完澡,换上行头,悠闲地在河堤闲逛。

  几日下来,他性子也开朗了些,却依旧不太敢与人说话,他怕他那蹩脚的乡音引起别人的嘲笑。

  如果一切都是有序的,他依旧会每天完工了到河堤走走,背着手看老头下棋,或是注视着河里熟识却怕生的青桩。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换上了行头,打算去黔水桥看船。黔水河是黔水县的大河,自然有船;而陈桩在乡下的时候,见过最大的河就是黑洞河,何曾见过船。他对这一切都感到新鲜。

  黔水河果然有船,不算大,却也是陈桩第一次见到。他听说过水里有大船,第一次见到,觉得十分惊奇。桥上并没有多少人,想来这些城里人对此是见怪不怪了。

  “救命呀,有人抢劫。”一个穿着蓝格

  裙子的姑娘大声喊。

  陈桩站在桥头,看着那个姑娘跑过来。他已经适应城里人时髦的穿着,并未觉得惊艳。他也知道这个姑娘是遇上麻烦了,后面追的两个家伙,大概就是和花蛇他们一样的土匪强盗了。他并不打算多管闲事,甚至有些惧意,就假装没看见,依旧看河里的船。

  那个姑娘大概是受惊吓不轻,跌倒在地,她也不爬起来,无助地啜泣。

  陈桩有些不忍,却还是不敢作声,他迈开脚步,打算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但越是不看,他脑子里越是显现出了姑娘梨花带雨的模样。

  “唉,权当我心善,只出这一回头,下次碰见什么我都不会管。”他摇摇头,转身过去把姑娘扶了起来。

  “小子,不要多管闲事。”那两个人也追上来了,一个满脸横肉的人恶狠狠地说。

  “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走远点。”另一个瘦子也说。

  姑娘受了惊吓,躲在陈桩身后,小声啜泣着。

  “你们两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姑娘家家算什么本事?”陈桩只希望这两个人能知难而退,他也不想惹是生非。

  毕竟是乡下来的孩子,何曾见过这些世面?那两个人不由分说,就冲了上来,同陈桩扭打在一块。

  姑娘吓得尖声哭喊,可这傍晚,哪有多少人?显然是无济于事的。

  陈桩本不想惹是生非的,并未还手,只是被动抵挡着。这两个人却不是善茬,以为陈桩是个怂包,打得越发狠了。陈桩吃了几拳,有些生疼,他的刚买的衣服也被刮破了一道口子。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他就这么一套体面衣裳,哪里还能忍住心头的女活,他终于还手了。到底是乡下长大的孩子,力气哪里是城里这些吃现成饭的人所能比的,陈桩几下子就把二人打烦在地。

  他骑在一脸恶相的人身上,揪住他的衣领,一拳又一拳打着,他的眼睛发红,嘴上不住地吼着:“服不服,服不服……”

  姑娘拉扯着他的手,哭喊着:“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陈桩这才反应过来,他缓了口器,眼里的血丝也慢慢退散。

  瘦小汉子拉着同伙起来,心头还有惧意,他俩就靠着黔水桥栏杆,大口喘着气。

  “滚,以后再见到你们一次打一次。”陈桩怒吼着。

  两人如蒙大赦,三步作两步逃跑了。

  “谢谢你,你要不要紧?”姑娘掏出手绢,给陈桩揩脸上的血迹。

  陈桩想要躲开,但当姑娘的手指触摸到他的脸时,他脑子里忽然只有一个念头——多享受片刻温存。

  “我叫白露,你叫什么名字?”

  “陈桩,耳东陈,青桩的桩。”

  “青桩是什么?”

  “青桩是一种鸟,你看河里的,就是青桩。”

  “那叫白鹭。”

  “白鹭?”陈桩看了看姑娘,又看了看黔水河里的青桩,摇摇头,“我们都叫青桩。”

  脑子里想起这些,他已经到了黔水桥。看来,今天又是白来了。他准备去找算命先生算一算,本来他是不信这些的,但他也是没有法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而真实存在的命运上。

  “陈桩,你等一等。”他似乎听到了白露的声音,大概是错觉吧,他摇摇头。可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了,万一真是白露在叫喊他呢?

  “白露?你终于来了!”陈桩回头,果然看见白露同往常一样,从桥的那头走过来。

  一个在桥这头,一个在桥那头,路得距离很远,心却相连着。

  “我有事给你讲。”白鹭面容憔悴。

  “我也有事和你说,你先说。”陈桩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可人儿。

  “我爸爸要给我介绍一门亲事。”

  “哦。”

  “你哦什么哦,我不愿意。”白露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俏眼如星,光彩流连。

  “那你打算怎么做?”陈桩急切地问。

  “我有喜欢的人了。”白露俏皮地说。

  “谁?”

  “明天这时候你来这里等我。”

  “好。”

  “你要给我讲什么?”白露问。

  “没,没什么。”

  陈桩见到了姑娘,心里却越发不踏实。他本来想问她的心意,却觉得没必要了。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却鬼使神差地走到算命先生那里了。

  “年轻人,你来了?过来坐坐。”算命先生招呼他。

  陈桩木然地点点头,挨着算命先生坐下。

  “吃烟吗?”算命先生掏出一盒烟,今晚到小巧精致,这不是乡下人抽的叶子烟。

  陈桩本来不抽烟的,他突然很想尝尝滋味,就接了过来。

  “你到城里做什么?”算命先生问。

  “我就是来逛逛,家里闷。”陈桩撒了个谎。

  “你爸他们身子还好吧?家里这几年有起色没?”

  陈桩想起米家镇米家,在沉寂许久后,终于又焕发生机,原本属于米家的两个老宅,又是重新被米老二收回。他点点头,说:“米家这几年又起家了。”

  “这样,今晚到我家坐坐?”算命先生问。

  陈桩摇摇头,他现在心烦意乱。

  “是这,我和你家有过婚约,虽说你大伯过世了,但还是得算数,你去见见我家闺女呀。”算命先生问。

  陈桩忽然觉得命运多么奇妙,又是多么可悲。他拒绝了算命先生,沿着河堤走回住处。工友见他脸色不太好,也没自讨没趣。陈桩蒙着头,强迫自己睡着。睡着了,就没这些烦恼了。烦人的蚊虫嗡嗡飞着,实在是搅得他睡不着。

  “奎生,扔根烟来。”他坐起来说。

  奎生就是那个聒噪的人了,他扔了根烟过去,又丢过去一盒火柴,说:“抽烟好,还想抽烟就是没什么事儿。女人嘛,错过了还会有的,不要太在意。你看我,三十出头了还是单身汉,我都不急。”

  “少说几句,人家心头不舒服你就别像蚊子一样叫死叫活。”

  “嘿嘿,我这不是作为一个过来人给他讲道理嘛。”奎生挠挠头。

  “你有个屁的道理,到现在也没见有个女人给你暖被窝。”

  “我给你讲,阿福哥,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模样周正的后生,有女子爱慕我。”奎生又给阿福敬了根烟。

  阿福点着了,说:“奎生,不是我说你,你每个月得几个钱就拿去耍,这样不好。你还是存点,留着娶个媳妇儿,总这样一辈子也不是法子。”

  奎生吐了个眼圈,双眼迷离:“嗨,讨什么老婆,虽说有了老婆就有了家,可是家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家就是坟。我爹当年娶了我娘,本来他是想着出去闯荡的,可是有了我,就被束缚了,一辈子,也没走出过山村,灾荒年还饿死了。陈桩,阿福哥,你们说这叫什么事?”

  “有个婆娘也有个念想,”阿福叹了口气,说,“睡吧,夜深了。”

  陈桩听着两个前辈的对话,脑子里全是两种对立又统一观念的碰撞。家,到底是什么?是坟,还是乐园。

  他忽然想起白露给他说明天在桥头等他,他本来不愿去,白露都有喜欢的人了他还去干嘛呢?他心里有了决定,就去算命先生家,见一见他的闺女,只是不要被发现了才好。


  (https://www.uuubqg.cc/54_54939/303207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