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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红枫树之恋


  几天后灰千金顶来了一个姑娘,却不是白露。

  “请问你是陈桩的父亲吗?”姑娘神情有些低落。

  “我是,怎么了?你是谁?陈桩没和你一起回来?”陈老三摸不着头绪。

  “伯伯,”姑娘哇的一声哭了,“伯伯,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陈老三连忙扶起姑娘,说:“使不得,你和我素不相识,怎么当得起给我行这般大礼。”

  “伯伯,都怪我,陈桩为了救我,被水冲走了。”姑娘哭得梨花带雨。

  陈老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抽了自己一耳光,以为这只是一个梦。陈桩好好的,怎么会回不来?他水性也好,怎么会被水淹死?

  陈老三抓住姑娘的手臂,有些失心疯:“姑娘,你告诉我,你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姑娘挣脱陈老三的手,从包里拿出一封信和一件衣服。

  这信陈老三不认识,但衣服他认识,这是陈桩走的时候穿的,不可能是假的。他觉得天旋地转,瘫软在地。

  “伯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姑娘已经哭成泪人。

  “姑娘,你说陈桩是被淹死的?”陈老三还是忍不住问,“他水性那么好,怎么会。”

  “都怪我,对不起,那天我掉到河里,是陈桩救了我,他再也没有起来。”姑娘只哭,哭得让人心烦意乱。

  “怎么会?他救了你,就没人救他?”陈老三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当时没人,后来来了人,却没找到。黔水河发了大水,也不知道他被冲到哪里了。伯伯,都怨我,我不该去河边的,我不该落水。”

  陈桩就这样死了,连尸体也没有找到,大概是被黔水河冲到下游去了吧,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件衣裳。他本是识水性的人,却死在水里,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儿。

  姑娘说什么也要补偿陈老三,陈老三拒绝了她,也拒绝了县里颁发的见义勇为奖。

  他每天就坐在田野里,看着青桩飞走,又飞回来。姑娘像块牛皮糖粘着他,赶也赶不走。他很想对这个姑娘发火,但一看见他水汪汪的眼睛,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女人。这眼睛就像是一碗酒,清澈深邃又充满了妩媚,叫他如何能朝她发火?所幸的是姑娘也把握好分寸,并没有过多招惹他,只是端茶送水,偶尔和他说几句话。他就假装没听见,愣着神看田里的青桩。是呀,青桩,陈桩的名字就是受青桩启发。他想让陈桩能够自由自在,却又记得归巢。

  几年前陈桩不辞而别,让他一阵担忧,找遍了米家镇也没找到。后来才听说到黔水县城去了,过得还凑合。他还是放心不下,专程去城里走了一趟,给他捎去些钱,这才放心。

  让他感到意外且无奈的是,陈桩玩了一个月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姑娘。他一番打听才知晓,这姑娘竟然是侯老幺的闺女。他还专程让陈桩去请侯老幺过来聚聚,毕竟婚姻大事得大人做主。奈何侯老幺死活不肯来,甚至要和白露断绝关系。他知晓侯老幺的心思,侯老幺心里记恨他哩。

  陈老三看得出来两个孩子是真心相爱的,他也能接受白露,只是碍于侯老幺不肯出面,这婚事看来是难成。然而事情总是无序的,白露竟然有孕了,这让他一时间也无法了。

  白露怀孕半年后,他的幺儿媳妇肚子也有了动静,这让他喜出望外,准备了酒菜到红枫树不远处给他枉死的爹磕头。

  唉,可是谁能想到,侯老幺竟然会带走白露,带走才三岁的娃娃;谁又能想到,陈桩为了救落水的姑娘,溺亡了。

  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多管闲事,陈桩就是不听,诅咒还是重现了。

  多年前,陈家还在五橡树的时候,一个地仙到他家讨水喝,留下嘱咐叫不要参与别处的事由,否则将会大难临头,他的爷爷没听,出木材修建了风雨廊桥,结果他爹别判决。侯阴阳也曾说过“风雨飘摇难自渡,哪有余力渡他人”,他倒是奉为箴言恪守着,本本分分待在灰千金顶,虽说并没有起家,但也没灾没祸。

  可是,陈桩怎么就这么不安分?他千叮咛万嘱咐,甚至侯老幺也不许,陈桩还是不听。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管了不该管的事,到底没能善终。

  再回到眼前,姑娘赖在金顶不走了,每日帮着做饭,也帮着下地。可到底是个城里娃娃,哪里做过这些粗活?在帮忙掰苞谷的时候,她中暑昏倒了。

  “姑娘,我没有记恨你,是陈桩命不好,怨不得你。等你身子好了,就回去吧。你爹也来过了,不要再犟。”陈老三嘴里叼着烟杆,细声说。

  “伯伯,都是我的错,我要补偿,不然我心里不踏实。”姑娘刚醒过来,才恢复一点力气,说话有气无力的。

  “唉,你这丫头,我能怎么办呢?我要你补偿干什么?人都没了,你能还我儿子?”

  “伯伯,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女儿,我服侍您。”姑娘鼓起腮帮子说。

  “你这丫头,叫我如何记恨你。”陈老三摇摇头。

  姑娘姓徐,名月,是黔水县徐医生的独女。为了报陈桩救命之恩,也为了缓和陈老三丧子之痛,她认了他为干爹。

  逢着赶集的日子,她和陈老三一起去镇上。陈老三喝酒,她就给他斟酒;陈老三抽烟,她就给他点火;陈老三歇息,她就给他捶背。

  回来的时候,她穿着草黄色裙子,在前面走,陈老三和隔壁的老羊倌在后面摆龙门阵。她一路蹦蹦跳跳的,也不觉得热,也不觉得乏味。

  走过了九十九道弯,就是红枫树了。这棵像红心一样的红枫树,在金顶的原野上显得格外起眼。

  她打心底里喜欢这棵红枫,因为她的干爹陈老三给他讲过,他那死去的妻子,当年米家镇第一美人米小姐,如何在这棵红枫树下和他看日出日落。

  灰千,金顶,日出。晨曦迷蒙,雀鸟叽喳,百花绽放,美人如画。

  他扛着花锄,她赶着小羊。依偎在红枫树下,看日出。

  “三哥,你看我的头发乱了没?”

  “没乱,挺好看。”

  灰千,金顶,日落。晚霞如纱,青桩归巢,松涛阵阵,美人依旧如画。

  他咂一口美人醉,她沏一壶茶老鹰茶。静坐在自己的院子,看日落。

  “三哥,你看我的白了没?”

  “没有,挺好看。”

  她觉得这才是爱情,不一定要轰轰烈烈,但一定不要强颜欢笑。

  她已经在金顶待了一个多星期了,但她丝毫不想回去,甚至想着,在这里待一辈子该多好。她恨她的家,尽管生活富足但缺少人情味的家。他的爹,也就是黔水县百年老字号槲君阁的传人,一辈子为人医伤治病,

  却也遗传了旧礼教,一心认定儿女的婚事应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应当讲究门当户对。

  在灰千金顶,她觉得这是最快活的日子,吃穿用度都基本可以自给自足,不用花钱花票;每天与山水自然为伴,无忧无虑。这是多么快活的日子!

  她这样想着,已经到了红枫树下。这棵红枫树是多么美——红的叶子,心形的树冠,光滑的枝干,比起旁边的杂草甚至是杂树,越发显得完美。她多期望着,也能在这棵红枫树下,遇见一个值得她托付一生的男子,两人每天在这里看日出日落,一辈子也不厌倦。

  忽然她蹙起了眉头,树下多了人,尽管已经睡着了,样子依旧痞痞的,就像城里的那些小流氓。

  她看见他脸上盖着的一枚枫叶,忽然打起了主意,蹑手蹑脚走过去拾起。

  那人一下子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徐月的手:“呀,是你!我见过你。”

  故事到这里又要告一段落了。

  外公讲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压抑在心头的许多话,说出来是畅快了些,却又勾起了更多的回忆。

  他本以为,这些往事会随风散去,哪里知道陈年往事,就像一壶老酒,越是存放,越发有了滋味,却不是美好,而是苦涩。这不是美人醉,这是仙人酿。美人们都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了,仙人也变得世俗。

  “世玫,我去拿信,你看看信吧”外公朝屋里走去。他的背竟然有些驼了,他的鬓发也泛白了,曾经的陈老三,真的老了,已经七十好几了。

  不一会儿外公出来了,手里抱着一个锈乌漆墨黑的木盒,上面是一把精致小锁。

  “这是米小姐的嫁妆。”外公轻抚着木盒,像是和最心爱的米小姐耳鬓厮磨。

  他掏出一把钥匙,“咯吱”一声,锁开了。盒子里全是小物件,有一对玉佩,一对玉镯子,一块破烂的手帕。

  “这些都是米小姐的东西,留着当个念想。”外公一件件拿出来给我们看。

  信在最下面,厚厚一摞,保存很好,让我很是惊讶。

  外公拿出最上面的信,递给瘦竹竿,说:“每隔一年我就重新誊写一遍,算起来,已经有十九封了。”

  瘦竹竿展开信,念出来:

  陈桩: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到了远方。不要挂念,不要找我,也不要有不好的念头。

  我们之间,本就是错爱。我们还年轻,不懂什么,以为无忧无虑就是爱情。我错了,你也错了。我要到远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们都还年轻,你也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你一定很怨恨我把,可我真的,已经厌倦了粗茶淡饭的生活,厌倦了当个农民,厌倦了你的粗俗。

  再见了我曾经爱过的人!再见了黔水桥上的英雄!再见了红枫树下的诺言!

  勿念。

  侯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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