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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山寺梅花始盛开


  东都第五章山寺梅花始盛开

  郭赟许久没有到过谢鹤亭的草庐,最后一次是将小七送来。自那之后,这里的一景一物,都仿佛隔世。唯有这梅花香气叫人熟悉,未到山上草庐,就扑面而来。

  往事不能多思,恐怕伤神。

  所谓的血海深仇,在她斩下司马玮人头的时候,恐怕已经能算是雪恨了。可是阿姐,她终究不能原谅,却又不知到底恨她些什么。她是带给郭家荣耀的人,也最终因她覆灭。郭氏百年公卿,一夕之间灰飞烟灭。若没有王衍暗中偷梁换栋,恐怕连她也没有办法幸免。郭氏阿婉,,哈。

  郭婉被升为后宫之主的时候,郭赟才不过十四五岁,来家里贺喜的人很多,父亲和兄长也并未见得如何欣喜,父亲开始就是不同意阿姐进宫的。只因为那时的陛下,司马晖,是个傻子,嫁进宫里纵然荣华富贵,可是夫君是个傻子,恐怕也没见得有什么好高兴的。宫里的旨意没法违抗,只好凄凄惨惨的送了阿姐进宫。送走阿姐,谢鹤亭在郭家的门口站了三天三夜,这位谢家的十七郎固执的很,怎样劝都没用,直到三天后,宫里传来册封郭氏女阿婉的消息,他才忽然狂笑着离开了。尔后的谢鹤亭从父命迎娶江南陈氏女子时,郭婉还从宫里叫人送了贺礼,除去一柄玉莲花外,还有一把桃木梳子。不巧的很,陈氏体弱多病,成亲没有一年因难产而死,连生下的胎儿都是个死胎。自那之后,谢鹤亭便远离俗世,搬来白马寺的草庐修行,方丈因他是谢氏子弟,允他带发修行,法号无尘。他在这草庐旁种上一片梅花,无人解是何意,只当他是生□□梅,唯有郭氏的人知道,郭婉出嫁前,便爱极了梅花。郭淮之曾对郭赟说,十七已在空门,心上却终不能无尘,这法号取得,有些讽刺。

  七年前,当得知郭婉的死讯时,郭赟就注定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郭家女郎,她前半生过得太顺遂,因而要用往后这七年来吃尽苦头。傅园风光,郭氏的荣耀,顷刻间如同往昔烟云,只有梦里才能见到了。

  郭家满门没有因为郭婉的死而被遗忘,司马玮的屠刀也没有漏掉郭家的任何一个人。王衍从大牢里把郭赟带出,本欲一死了之的郭赟在看到那个未满八岁的七公主时,才终于平静下来。司马珏在郭婉死后本被司马玮与宫娥一同关在寝殿中烧死,却被王衍派人救出,送到郭赟面前。偷梁换柱之事大约是他的长处,唯独郭赟最后没有听从他的安排寻一处地方隐居,而是随着司马越一同赴了战场,七公主司马珏却是如他计划中一般,死在了世人的眼里。至于去处,二人倒是出奇的一致,除了白马寺的草庐,怕是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处了。

  郭赟牵着小小的司马珏站在谢鹤亭面前时,谢鹤亭才得知郭婉已死。不知为何,郭赟觉得那一刹那,白色僧衣的青年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生气,不再是个活人一般。他留下了司马珏,并未过问郭赟的去处。小小的司马珏紧紧拽住郭赟的衣袖,她不敢看向这孩子的眼神,她和她一样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本该相互依偎,她却不得不离开。

  那时,那个眼神如惊弓之鸟的小公主才八岁,一别七年,郭赟好奇,小公主究竟长成了什么样子。

  梅花深处,白色僧衣的青年和红衣少女让郭赟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看到当年的谢鹤亭和郭婉。她的到来惊动了那对人,司马珏抬头见到她,也是歪着脑袋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看向身边的男子,似是在询问他。

  “去吧,你不是一直在等她?”得到谢鹤亭的话她才缓缓起身走到郭赟面前,轻轻唤了声:“赟姨。”郭赟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这少女的双眼,生的与阿姐如出一辙。连□□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熟悉,像极了年少时的郭婉。郭赟不由得看向谢鹤亭,这七年来他一天天的看着她长大,不知是什么滋味。

  “阿珏,赟姨对不住你,七年来,没能来看你。”

  司马珏生的十分好,没想到连性子也十分好,刚开始的时候她有些恨郭赟,为什么把她送到这里,自己却没有再来看过她,她去问十七,十七没有回答她。也是了,十七向来对除她以外的俗事都不大上心。她又去王家问,王衍告诉她郭赟去了北方,跟着她皇叔去打仗。后来听别人说,她的赟姨在战场上砍下了司马玮的人头,她才想,原来她是报仇去了。心里仅剩的一点点恨都没有了。可是,可是七年了,她怎么现在才来呢。

  “我等了你许久,也去山下找了许多次,可是你总不在,他们说你去了战场,原来,女人也可以打仗的么?”

  郭赟笑了,她原本是准备承受这小姑娘的怒火,毕竟她在她眼里是抛弃了她。没想到她用这种平静的口气缓缓问她。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大约在此之前是不行的,因为没有人敢,我呢,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遇到你皇叔,我才知道女人也可以上战场。”

  司马珏懂了似的点点头,看向远处的谢鹤亭,对她说:“你是来接我走的吗,我若走了,十七会很孤单,我不想走,可以吗?”

  “你叫他……十七?”

  司马珏点点头。郭赟看向谢鹤亭,隐隐有些慌乱,他,到底分不分得清阿珏和阿姐的关系?

  “你要去跟十七说话吗?留下来吃饭好不好?”

  郭赟点点头,司马珏高兴的松开她进了草庐。她尽量轻的靠近他,生怕惊动他一般,这个男人看起来真的已经不是凡间人了。她最终在他身边坐下。

  “十七郎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阿赟。”

  “我没想到,阿珏竟生的与阿姐如此的像。”

  “你觉得像?”

  “此刻的阿珏,正如年少的阿姐。”

  “阿珏十分温良,历经劫难还能有这样的秉性,我倒觉得难得,这一点,与她并不像。”

  “阿姐确实不是温良之人,这一点,想必是承了先帝,先帝虽然先天有些痴呆,却是个十足良善之辈,阿珏与现在宫中的阿晏,都是随了先帝的性子。”

  “原来如此。”

  “大约,也与十七郎的教导有些关系。”

  “我的教导?我并没有教导她什么,若是像我,恐怕也不是今天你见到的样子。”

  郭赟笑了,谢十七之桀骜,世人皆知,如今的他,桀骜虽还有些,却较之年少温顺的许多,有些淡漠无求的意味。

  草庐里升起炊烟,他二人在山上过着这样的生活,郭赟有些羡慕了,本意也是来带走阿珏,现在这念头已经打消了。

  在山中用了饭,且是阿珏的手艺,郭赟十分满足。告诉阿珏以后若要寻她,往傅园去便可,不用再去找王衍了。

  说起王衍,谢鹤亭并没什么言语。反倒有些不愿提及。郭赟便也识趣的不再说下去。

  说起来,他与王衍,确实渊源颇深,谢鹤亭曾经是隐居君山的神医水月先生的关门弟子,王衍幼年时身体孱弱,一度不能续命,王氏的长辈将他送到君山由水月先生为他养病,王衍自小聪明,深得先生喜爱,待他年纪大些才回到王家,自那之后连谢鹤亭也从君山回来了,水月先生自那之后闭门谢客,再也没有为人看过病,传言说,老先生早已仙逝,不知其真假。王衍也算得先生半个弟子,说起来,他们是师兄弟。只是不知谢鹤亭为何不愿提及他,大约王衍曾经得罪过他也未可知?

  拜别谢十七,郭赟踏着暮色下山,从山上往下看,隐约能眺望到城中傅园的重绮楼,高楼依旧,傅十三和宋伊却已经成了传说中的人。想当年的傅家十三,一掷千金总是常事,潇洒恣意连年少的郭赟也自叹不如,这世上竟有人能如此任性,凡事只凭自己喜好,其余一概不问。郭赟十分欣赏他,这样的人,纵是死了也不枉人世走一遭吧。可惜可叹。郭淮之便是这样说,这个混世魔王,即便是明朝就赴黄泉,今夜也不得不作乐一番。一个世家公子,一个铜臭商人,二人在世时如同知己,连死也死得一个法子。

  郭赟叹息一声,哥哥如今若在世,她也不会如此觉得孤寂,这世上好像只剩她一个人,不知该去哪里找一点温暖。暮色已至,城中挂起几多灯火。偌大一个繁盛东都,没有一盏灯属于她,除了家中的闵娘,大约也没人会想起她。闵娘已经苍老,这世间,终将只剩自己。

  一个人走在灯火中的街头,煞是寂寥,忽闻有人轻声唤她名字,郭赟以为是幻听,猛然回头。只见裴绍站在她身后的灯影里,一袭白衣,抱着他的绿绮琴,街上人来人往,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寂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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