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今晚酒吧的场已经被裴律他们包下，但现在闹成这个样子，看样子是唱不了歌了，于是宁池想着与其在这里没钱赚，到不如早些回去陪陪郁故槿。
郁故槿心情不好时不喜欢别人打扰，宁池是知道的。
所以她出来上班时也没去敲她的门，只是做了饭放到桌上，不知道这会儿吃了没有。
宁池本想打个电话提醒一下，但又怕打扰到郁故槿工作，思来想去便只发了消息过去，配了个小猪佩奇干饭的表情包。
她发完消息后没锁屏，等了半个小时，都到小区楼下了，郁故槿还是没回。
宁池捏了捏手机，强压下失落，转身进了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些橙子。
宁池到家时刚过九点，郁故槿在开线上会议。背对她坐着，长发垂悬下来，很柔软，打散了淡橘色的光晕，堪堪垂过肩头。
许是听见开门声，郁故槿摘了一只耳机，扭过头跟宁池笑着招了招手。
说是招手，可又不肯好好招。手指松松散散地握成拳头，小幅度地在胸前摆动，像只人化的招财猫，温柔又懒散。
宁池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郁故槿微微侧着脑袋，一双闪亮亮的眸子从ipad上转移到宁池身上，又落到她手拎的袋子上。
“橙子。”宁池边换拖鞋，边往上提了提袋子，给她比划个口型。
果然，一听是橙子，郁故槿本就晃动频率不快的手彻底停了下来，眼睛馋馋地，直勾勾地盯着袋子看。
也正因为如此，宁池才得以看见郁故槿深邃眼尾里残留的一丝猩红。
是哭过后的痕迹。
她极少见郁故槿哭。
这个人脾气温和，清淡的是一阵风，似乎什么都能包容的了。
只有被欺负地狠了，才会委屈般红了眼睛，低声地，压制着露出一点脆弱来。
不用郁故槿说，宁池也知道她为什么哭。
她的心猛地抽搐疼了下，可却掩饰得很好，顿了两秒后神色如常地走到郁故槿身边。
“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郁故槿问。
宁池笑了笑。
她不欲把裴律想要潜规则自己的事说出来让郁故槿担心，于是语焉不详地扯了个理由。
郁故槿明显看起来不太信，她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却听见耳机里有人突然点了她的名字。
“郁老师……”
“喂？郁老师能听得见吗？”
郁故槿浑身一激灵。
跟个上课开小差被当场抓包的学生似地，心虚到不行，慌乱地扯了扯身上的耳机线，开了麦，“我在，主任。”
“好。”
那边爽朗的哈哈笑了一声，“郁老师带的班在这次摸底考试中成绩非常突出。年级前十进了七个，前五十进了三十七个，一本上线率75，这在历年的实验班里也是非常好的成绩。下面我们让郁老师分享一下经验。”
郁故槿：“……？”
what……？
她教的历史，兼任文科实验班的班主任。
郁故槿一向不拘着学生，再加上班里的学生本都是好苗子，说实话这些成绩跟她这个班主任的关系不大。
但她被点了名，也不能不说，于是清了清嗓子，翻开手机备忘录里面之前的稿子，随口扯着，
“首先感谢各级校领导的支持，感谢……”
她还没感谢完，就听见后边宁池被她做作发言逗得噗嗤一下就乐了，笑得很是猖狂。
郁故槿用手掩着麦，回头警告又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宁池见好就收，用手在嘴巴拉了个拉链，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憋着笑意出去了。
宁池去厨房洗了橙子，又切成瓣。
她很少做饭，刀法不成熟，橙汁流了大半个案板。宁池用指头沾了沾橙汁，放进嘴里尝了味。甜的。
她不着痕迹弯了唇角，转身去拿抹布来清理。宁池收拾好，想起刚刚微信闪了几下，于是擦了擦手去看手机。
是个好友申请。
【我是裴律】
纯黑的头像，卡着时间段发很多次，每次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宁池神色恹地的退了出来。她没有点接受，但也没有点拒绝。
裴律毕竟是个大客户，宁池就算不想跟他有联系，也不能真的落了他的面子，明着拒绝。
她把裴律的好友申请界面截了屏，发给沈秉颜，连同一句语音。
【秉颜，我的微信号，是你给裴律的吗？】
沈秉颜没秒回。
宁池猜她那边的酒局估计还没结束，于是也没等，干脆锁了手机把盘子端到客厅。
她放好盘子去敲郁故槿的书房门，敲了两声没人应，正准备推门进去，门恰好从里面被拉开了。
宁池支撑不稳，往前趔趄了一下，被郁故槿眼疾手快地扶住。
郁故槿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托着宁池的胳膊，动作有力但轻柔。
她睫毛半垂着，视线落到宁池的白色猫头拖鞋上，眯了眯眼，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宁池随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看见猫耳朵上不知什么时候掉了粒果肉，小猫耳朵是淡黄色，和橙子果肉的颜色极为相近，难怪她刚才没发觉。
她往后退了两步，想和郁故槿错开身子后蹲下收拾，可宁池刚有抬脚地趋势，就被蹲下身的郁故槿一下子摁住了脚尖。
“别动。”郁故槿给她做着口型。
她带着银色无框眼镜，抬头半仰视着宁池，睫毛和镜沿在一条线上，眼底的波光粼粼一览无余。
这个角度是很特别的。
会引人犯罪。
宁池能看见她光洁的锁骨，看见她睡裙下的起伏、嘴唇上的光泽，以及郁故槿一切不为人知的曼妙。
宁池垂眸看着她，头皮一阵发麻。
她甚至都在浑浑噩噩地想：郁故槿怎么会是个人呢？她应该是个熔炉的，不然怎么偶尔嘣出的一粒火星，都能让自己的心劈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郁故槿不知道宁池在想些什么。
她把宁池拖鞋上落的果肉用纸巾捏了起来，又慢悠悠地捋顺了猫耳朵上的毛。
“是，她们是我班上的。”
郁故槿边说着，边站起了身。
那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郁故槿又绕了个圈去书桌下的垃圾桶里丢纸巾，因此宁池没听清，只听见了郁故槿地回话。
“成绩……？成绩都还不错。”
郁故槿顿了顿，问说，“主任，她们怎么了吗？”
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郁故槿都以为他挂了，试探地“喂？”了声，才听见徐斌叹了口气，说“她俩谈恋爱了。”
本来郁故槿的心随徐斌的叹息声都提到嗓子眼了，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可谁想雷声大雨点小，居然是个学生早恋？
高中生原则上不许恋爱，但总会有勇士敢于挑战规则。
郁故槿当了几年的班主任，对这类事都处理出经验来了，倒也不难解决。
只是她有些纳闷，平常这俩姑娘也没见跟哪个男孩玩的好呀，怎么会忽然谈恋爱？
郁故槿诧异地问，“她们是跟谁谈恋爱的？”
“她俩！”
“我知道是她俩。”郁故槿说，
“我的意思是，她们喜欢的男孩子是谁，您一直说她俩，总不至于她俩谈吧？”
“就是她俩谈的！”
徐斌不耐烦了大吼一声，把郁故槿吓了一跳。她揉了揉耳朵，将手机拿远些，开了外放。
瞬间，整个屋子都是徐斌地气急败坏。
“我给你讲啊郁老师，我教了几十年的学生了，什么学生我没见过，我今天还真是开了眼了！姜文不是想知道什么叫惊喜吗？郁老师，托您学生的福，我他妈的总算明白他妈的什么叫他妈的惊喜了！谢谢啊谢谢，我现在就想去她们家给拜个晚年！”
“徐……徐……徐主任。”郁故槿插话，“您先别激动，有什么话我们……”
“我已经很克制了！”徐斌粗暴打断了她的话，“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已经给你讲得很清楚了。她俩是你班的，这件事你想办法处理，最晚下周处理结果要提交书面报告。”
郁故槿听着想咬牙，他讲什么了就讲的很清楚了？扯了这么大会，连个男孩的名字都还没讲。
这就相当于警察对着罪犯说，你好，我看你不像个好人，请你陈述一下你的罪状，顺便例举一下你的罪证，谢谢合作。
郁故槿有点糟心，可依旧克制得紧，声音平缓柔和，“好，这事我会去处理。可主任，她俩谈恋爱的……”
郁故槿没说完。
因为她看见宁池一边遮住了她的收音筒，一边中指放在嘴唇前，对她比划了个嘘的手势。
宁池把手机放远了些，又折回来压低了声音趴在她耳边，“这件事里没有男生，就是她俩谈的恋爱，一个女孩和另一个女孩在谈恋爱。”
“女孩跟女孩？”
“对。”
“她俩谈恋爱？”
“是。”
“没有男孩？”
“没有。”宁池说。
缓慢而坚定，一字一句都像是敲在郁故槿的心尖，在未知领域给她一场以爱为名的洗礼。
“这是同性恋，姐姐。”
郁故槿猛地后退两步，瞳孔骤然张大。
她似是被宁池的解释震惊到了，难以置信又不得不逼着自己接受，一时间灵魂不堪重负的出窍，连眼神，都是一片冰山皑皑，迷茫苍白的。
她一贯理性而聪慧，即使是处理莫岑的出轨，郁故槿都一直表现得冷静自持，不曾公然露出这种无助又迟缓的神色。
宁池看在眼里，心疼得很，可却并不后悔。
她不介意披荆斩棘风尘仆仆地为她意中人采朵荒漠玫瑰，如果那人觉得这样不够心诚，宁池也愿意去天边，去深海，去云巅。
但郁故槿不能连这朵玫瑰想送给谁都不知道。
郁故槿总有一天要知道同性恋。
“喂？喂？郁老师……”
徐斌等了半天都不见郁故槿说下文，于是在电话里喊，“你还在吗，喂？郁故槿？”
郁故槿对他地呼叫置若罔闻。
电话那头徐斌听不见郁故槿回应，担心她出了事，于是声音更大更焦急在喊她。
后来宁池听地不耐烦，拿起电话应了声，“我在。”
徐斌长长地舒了口气。
正准备说他刚刚担心死了下次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很影响心情的知不知道，却被宁池给先发制人的给挂了电话。
宁池想着这是郁故槿的领导，挂电话前还别有礼貌地加了句“我还有事，抱歉。主任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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