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罗伯父还有事儿要办，已经先回去了。你身子可还好？”谢复看着宋知蔓发红的眼眶，心里心疼，可怜他这小妹时常要受这等苦楚。

        “适才只是有些头疼，现在已经无事了。”宋知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额头，还好有这落水的后遗症，不然一时间可找不到什么借口。

        “我这就送你回七巷的院子，平日里自己在家要多加休息，这病症在通州治了大半年还不见好，等我们到了顺天府，父母亲还有哥哥我一定会帮你再多找些医术高明的大夫，我们一定会把你治好的，妹妹你莫要太担心难过了。”

        “还有就是，身体这样不好为什么还要来扬州！也不顾着自己一点！”宋知蔓看谢复真是生了气，颤颤巍巍地跟在身后点头连连点头应是，再三保证自己定会多加注意身体，谢复才缓了缓脸色。

        待谢复与宋知蔓走后，罗帧换了一身衣裳便赶往侧门，那儿已经有小厮备好快马等着罗帧。罗帧跨上马匹，紧勒缰绳快速往城外赶去。

        他刚在罗府时收到了敬元传来的消息，是他身边的小厮。到的时候说完寥寥几句，便昏了过去，只说是敬元来扬州的路上遇到了山贼，现在受了伤，来的人也说不清伤势如何，心里焦急，便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让谢家的人先回去。他已经让罗全先到郊外找人，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他又重重抽了马一鞭子。

        如今情势动荡，不能踏错一步。

        林钦前几日才刚在朝上为徐晟求情，今日就在千里之外的扬州城遇了山贼！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原本此处就多有山贼流窜，就算是他今日死在此地，任谁也不敢怀疑到赵荣头上去，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林钦嗤笑，捂着伤处起身，起身的动作有些拉扯到他的伤口，他皱了皱眉头。

        他捂着伤处，血水从他的指缝漏出一些，已经将伤处周围的淡青色竹枝纹的外袍染红。若真是山贼，山贼只为劫财，何必像今日这样处处下死手，看来是那狐狸迫不及待地要露出尾巴了。

        此次他是私事来扬州，并未多带护卫，才让那人有机可乘。现如今和十几名贼人几番搏斗，虽是已经全部歼灭，但自己身受重伤，身边也只剩下林聪一人。

        林聪自己手臂也受了伤，被利剑划出了几道不浅的口子。他刚已让幸存的随从骑上快马，到城内通知罗老爷，不知消息是否已经带到……看样子公子的伤势是不能再自行骑马到城内的。

        他把林钦扶了起来，两人艰难走到附近的竹林里，找了处隐蔽的位置。林聪蹲下身查看林钦的伤势，他伤势着实严重，那箭头从他后背右边肋骨穿入，背后的皮肉已经有些翻了出来，林聪不敢再碰。

        林聪正在帮他把背后末端的箭柄掰断，林钦咬紧牙关，微靠在一堆围着的竹子旁，痛得脸上尽是冷汗。林钦能察觉自己这伤伤得不浅。只是这儿离城门还有十几里路，荒无人烟的地方，难保不会有下一批亡命之徒，此时的他们怕是无力反抗的，他疼得有些昏昏沉沉……

        “敬元，你醒了？”

        林钦醒来已经是在驿站，罗帧正坐在他的床前看着大夫开的药方。林钦想撑起身来，但不小心拉扯到伤处，后背的伤口吃痛，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罗帧身边的罗全反应过来，连忙把他按下。

        罗帧自己先开口说道：“今日府里来了人客，我不便把你这幅伤势带了过去，免得传出去了些什么话。待我赶到时，你已经昏过去了。现在大夫已经将背后的箭头取出？你可有觉得好些？”

        罗帧虽是长辈，但对林钦向来看重。不仅是林钦身份上是他的侄女婿，更是他这人才识学问均是一等，不是那般只会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之人。

        “无碍，舅舅不必担忧。”林钦如今只能侧躺着。说毕，他回过头看自己的伤势，又想起林聪的伤势来，便问罗帧：“舅舅，林聪现在如何？”

        罗帧让罗全到厨房将准备好的清粥和汤药端过来。“他也伤得不清，手上的伤都见骨了，大夫已经替他医治了。本来他看你昏睡不醒，想在这里守着你的，但我看他的样子，也需要好好调理，便让他到隔壁的厢房歇息了。你若是有事找他，我把他给你叫来？”

        罗帧说完正打算起身，林钦拦他道：“无事，让他休息吧。”

        罗帧欲言欲止，他心里也大概知道林钦是如何伤得这么重的，只是如今他罗家已是一介商户人家，若是关于官场上的事情，他不能多问，林钦也不能多说，他正犹豫着。

        林钦看出罗帧心里想的什么，唤了他一声，“舅舅。”

        罗帧知道他有话要说，看了罗全一眼，罗全便退了下去。

        罗帧将他扶了起来，又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清水递给他，林钦接过后说道：“舅舅，我知道您想说些什么。朝堂上的事，如今您是一方富商，不用我说，您多少也会知道一些。但现在时势动荡，今日山贼这事您还是莫要知晓太多为好。”

        并非是他不肯告知罗帧这事个中缘由，只是这次土匪的事，赵荣这老狐狸定会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他的把柄。更何况，其中还牵涉到了福王……

        罗姓一家如今难得平安，若是他有些什么事，他实在不想牵扯到他人。林钦抬手把杯中的水饮尽。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只是你……唉，我还是得再劝，你多为自己着想，你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舅舅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若是将来有什么需要我的，我们是一家人，你不必拘束，直说便是。”

        “多谢舅舅，我懂的。”林钦望了望外面，如今天色已晚，院外挂着的灯笼已经点亮。

        他把茶杯放在桌上，微微向罗帧拱手说道：“舅舅，如今我已无大碍，您也是时候回去了。今日府上还有事要忙，早些回去吧。”

        “但请舅舅莫要向别人透漏敬元今日之事，待我好些，再到府上探望您和舅母。”

        罗帧也知道林钦的性子，既然他如此说道，那他也不好多留。总归是看着他平安无事，也算是安心了，拍了拍他的肩头便走了。走前又交代了带来的那几个护卫多加巡查，就带着罗全回了自个府上。

        罗帧走后，林聪从隔壁的屋子走了出来，在林钦门外候着，林钦唤他进来。

        “是属下无能。”林聪手缠上了几块布条，他推开门后，径直跪在地上。今日是他没能保护好主子，那大夫说了若是再深一些，怕是神仙也难救。他不再多辩解些什么，只是跪着。

        林钦招手让林聪起来，他心里并未责怪于他。世事难料，该来的还是会来。林聪站在一侧候着，等不到林钦要吩咐些什么。

        林钦只是看着窗外，半刻未言。

        “扶我到外头的院子走走。”林钦突然开口。林聪望了望外面，现如今是秋日，外头天凉，公子又受了重伤，林聪有些犹豫。

        但最终他还是决定走向前去，他扶住林钦的手臂，避免触碰到他的伤口，小心地把他扶了起来，又伸手拿起挂着的一件鸦青披风给他披上。

        “您小心。”

        林钦应了一声。

        他是知道公子为什么今日要赶到扬州的，只是……罢了，这账谁又能算得清呢？林聪站在林钦身后，看了一会，心里暗自叹息。

        林钦披着滚了一圈白狐毛的鸦青披风坐在院外的石椅上，秋风吹来已经微冷，院里中的树也开始掉叶，过不了多久树上也就没有多少叶子了。桌上只摆着一碗清粥，旁的什么都没有，林钦一勺一勺、慢慢地往嘴里舀着。

        直到碗底空了，他也尝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此刻的气氛实在是冷静地怪异，林聪觉得冷清，忍不住开口说道：“再过些时候又是新年了，日子过得可真是快。”说罢，便自己高抬着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月。林钦没有开口，只是随着林聪一齐抬头望着，眼里有说不清的神色。

        那轮明月依旧亮着，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想家了？”林钦问他。

        林聪是江左人士，家中的人都不在京城，常年只他一人在京城，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想念家人也是会的。还没有等到林聪回答，林钦又接着说：“今年过年的时候，我放你一月的假，你便回家好好看看吧。”

        “多谢大人。”

        宋知蔓一行又在扬州待上了几天，程氏来信催促他们回高邮。说是谢慜通州的事务已经完结，过几天就到高邮带上她们一家人往顺天府应职。

        虽然宋知蔓未能给祖父祖母上香祭拜，但也总算是见到舅舅舅母，知道他们日子过得平安无虞，心里也算是没有牵挂，能好好放下心去顺天府了。

        好好地做她个谢宝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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