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于田村刚拆迁，到处是断壁残垣，圣洁的月光洒在破窗棱下的白色烂布条上，灰土间隐约透着黑色的墨迹“守家卫村，抵制强拆”。蛾子和顾知行灰头土脸的睡在一处塌了墙角的破旧旅馆里。
虽已是初春，却也夜凉如水。顾知行抱着旅行包卷缩着，他眉头紧锁，俊朗的脸痛苦的扭曲着，双手紧握旅行包的带子，捏到关节发白，头上背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突然他猛地睁大双眼，惊叫着坐起来：“不是我！”
蛾子被他吓醒，见他只是梦魇就闭着眼睛重新躺下，嘴里含糊不清的安慰他：“这是我哥们原来的旅馆……投奔岳父去了……这片地现在是咱陆总的，没人敢动，咱放心住……”
这番话蛾子这几天不知说了多少遍，此刻已然成了机械的复述。
顾知行感觉头昏脑涨口干舌燥，明明呼出的气息热的烫嘴，但自己就是停不住的打冷颤，他随便抹了把汗，一口气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掉，身似千斤重的躺下又昏睡过去。
没过多久，蛾子就被一颗小石子打醒，睡眼惺忪的蛾子以为又是顾知行，刚要骂娘，就顿住了，是个熟悉的身影。
蛾子一下子睡意全无，他四下张望，蹑手蹑脚的爬向顾知行，轻轻的喊了几声，顾知行浑身滚烫，此刻跟昏过去无异。蛾子对着窗口的身影点头，接过两个大包，再次鬼鬼祟祟的查看周围，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摸索到顾知行身边，迅速将东西调换，做完这一切，蛾子心跳的震耳欲聋。
村外停着一辆息着车灯遮着牌照的黑色轿车，车尾站着一位带黑色口罩的青年，蛾子举了举起刚刚换出来的包，青年伸手接过，打开包裹后熟练的检验了一番，放进后备箱，又走上前敲了两下后窗。
车窗里递出一个鼓鼓的小手提包，蛾子连忙打开，粗略一数，不甘心的笑了笑：“少了点吧？”
青年讥讽的开口：“在我们这里，出卖弟兄就这么个价。”
蛾子顿时羞愧难当，急忙狡辩：“这钱我是打算跟，跟阿行一起分的，我我，我这也算是为他赚的钱，他不是急需吗！你管我怎么，怎么得来的！”蛾子一通瞎话编完，冷静下来，好奇的瞄向后座，可是黑暗之中他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看到那人左手背上一条丑陋的伤疤。
蛾子觉得很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正准备再凑近点仔细看看的时候，被一只冰凉乌黑的枪口抵住脑门，吓得他缩回脑袋。
“好奇害死猫。”青年警告蛾子。
蛾子讪笑：“我就算看到什么我也不会说的，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我蛾子在道上是什么名声，那人品那可靠度……不过咱这剧本里可没写有枪战，太猛了，子弹嗖嗖的全从我脑袋上过，到处都血呼哧啦的，你们这是想弄死阿行啊，要不是我机灵勇敢……”
蛾子看着逐渐伸出的枪口住了嘴：“再加点……我保证”
青年看看后座，对蛾子说：“这里再往西，有一片墓地，墓地的后面是一片密林。三天后那里见。”说完再也不给蛾子开口的机会，绝尘而去。
车里后座的男人默默的摸着手背上的疤痕，阴险的咧嘴：“可靠度？死人才最可靠！三天后给他选一个风水好一点的地方。他说的要加钱嘛。”
顾知行昏睡了一整天，才从无休止的眩晕和梦魇中浮上来，挣扎着靠在墙边，目光有些呆滞，他使劲搓搓脸，饥肠辘辘的拿起手边的面包，撕开包装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两三个面包他才察觉到屋里安静得很，平时蛾子叽叽喳喳的让人烦躁，此时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了？顾知行边往嘴里倒矿泉水边环顾四周，蛾子不在。他嚼着面包起身出门，压低声音喊：“蛾子！”半点回应没有。
去买吃的了？去打听消息了？
就这么疑惑的等到了天黑，蛾子也没有回来，直到食物都已吃完，蛾子也不见踪影。
顾知行心里猜到了大概，蛾子跑了。
“去你妈的！”顾知行暴躁的踹飞空矿泉水瓶：“怂货！”
等了这许多天，也不见警察有什么大动静，蛾子也吓跑了，顾知行打算自己带着旅行包去找陆总。
思定，他弯腰拎起包，一股异样感从手腕传到肩膀。
顾知行怀疑是自己病糊涂了，站起身重新掂了掂，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确定了自己的疑惑，又疑惑着自己的确定。
他一下子跪在地上，迅速打开旅行包，熟悉的雪松木盒，1,2,3,4……30盒没错。顾知行刚想松一口气，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颤抖的手打开了所有的盒子。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经脉分明、光泽油亮的手工雪茄。挺好的啊……顾知行死盯着这一堆雪茄，他心底的疑惑没有消除。到底哪里不对呢？他皱着眉头，搓着后脑。
突然，顾知行的发根由下往上竖了起来，血管里的血凝固了。
在货船上他掰断了一根，现在那根断的呢？
顾知行扇了自己一耳光，使劲挤了挤眼，爬上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查看每一盒雪茄。
一根不少。每一盒都那么整齐。
他不自主的张大了嘴巴，瞳孔开始颤抖，发了疯似的掰断每一根雪茄，恨不能钻进去找。都是上等的货色，只有片状的烟叶静静地被茄衣包裹着。
直到最后一根也被掰断，从顾知行的手指间跌落，他才一屁股坐倒，眼前这一地狼藉，仿佛是青眼獠牙的恶鬼，吓得他往后挪了又挪。
30盒，30盒……至少10斤k毒。
顾知行连滚带爬的跑出房间，撕声大喊：“蛾子！蛾子！蛾子！”他妄想喊回他曾经的哥们，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顾知行喘着粗气，望着这破败的楼道，荒凉的村子，死了心走回房间，10斤啊！他会被千刀万剐。
顾知行一拳一拳的打在墙上，掉落的墙皮上带着他的血，愤怒让他失去痛觉，他明白是蛾子换走了东西，把他往死路上逼，他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发抖，他不知道这场阴谋里他的“好兄弟”参与了多少，也不明白他一个贱命怎么就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是不是不是针对他？是不是有误会？他如果去陆总那里能解释清楚？陆总能信他？
呵呵，他烂赌他缺钱他自己都不信自己。
蛾子……顾知行眼睛里闪出仇恨的光，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十方他们来到于田村的旅馆里时，顾知行早已不知去向，散落一地的雪茄被使劲捻踩过，木盒也被摔的七零八落。
顾知南脚上的雕花牛津皮鞋踩在各种食物包装袋上，他蹲下捡起断裂的雪茄细细查看。
“南哥，没找到。”林阿昊等人搜遍了旅馆上下：“会不会是阿行……”
“不可能。”顾知南站起来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墙上的击打痕迹上，上面顾知行的血已经风干成黑褐色：“那小子没这个胆。”
顾知行敢去接“白货”他就够意外的了，私吞逃跑？下辈子看看有没有这个可能吧……
这时顾知南手机响起，他看了看屏幕，眉毛一挑，是安先生身边的付山，他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来意，接起电话并不招呼，只“嗯”了一声，沉稳的声音没有感情：“好，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顾知南理了理身上的意式基本款西装，看着两个人躺过的墙角，转身：“走，安先生家。”
林阿昊吃了一惊，他朝着十方无声的问：“安先生？干吗去？”
十方耸耸肩，吩咐其他人先回去。
明盛集团前身只是一个小小的货运公司，九几年得到了一大笔国外注资后开始迅猛发展，到现在兵强将勇，涉及国内外各行各业，势力如虹锐不可挡。而董事长安明盛，也是颇有威望，他的三分“薄面”，兵和贼都得给，他指着晴天说打雷，就绝对不会起风。
穿过幽静的杉树林，十方将车停在一栋线条简约的三层别墅前。屋里明亮暖白的灯光穿过整面玻璃墙，投在粼粼的的恒温泳池里，刚修剪过的成片的草坪上开始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几丛灌木围起来的休闲区坐着几个青年。
顾知南带着十方和林阿昊在这几个青年的注目下走进别墅，一组镂空屏风前十方他们被拦了下来，伸手的青年恭敬又坚定的说：“对不起南哥，您自己进去就好，十方哥他们可以随我到旁边休息。”
顾知南懂得规矩，看了一眼十方就独自走进客厅。
挑空的客厅里一派浅色系简约风格，陈列装饰很少，只是每个角落里都亮着奢华的水晶灯，尤其是素色茶几上方垂下的一只五层水晶吊灯，更是价值连城，照的屋里没有暗角。
“安先生正忙，请您到二楼小客厅稍候。”一位中年女佣客气的将顾知南领到二楼一间南向小厅，放下一杯水后，就关上门出去了。
顾知南等了一会，还不见安明盛进来，便起身推开玻璃门，来到露台。
这个露台十分宽敞，倒像是一个小型的广场，宽宽窄窄的围二楼南侧一圈，上通三楼，下达后院。
顾知南百无聊赖的靠在围栏上，思索着顾知行的去向。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小姐！你等等！把衣服披上！”
顾知南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从三楼的露台边缘闪出一个女人。
她微卷的长发被风吹起，瘦弱的身上只套了件单薄的浅杏色针织长衫，她提着米白连衣裙从楼梯上快速的跑下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楼梯口追出来两个女佣，累的趴在扶手上气喘吁吁，其中抱着加厚羊毛睡袍的已经直不起腰，另一个年纪稍长，体型圆润的大姨喘了两口气，看见顾知南站在围栏边，连忙喊：“快！快抓住她！”
顾知南出于本能，伸手一捞，像捞小鸡仔一样，把正擦肩而过的女人拦腰提起来，挂在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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