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半夜3点多，最流光溢彩的夜也闭上了眼睛，然而码头上的探照灯亮如白昼，工人们匆忙的装卸各种货物，大大小小的集装箱被吊来运去，货运的邮轮排着队停在港湾里。
码头的另一边，是破破烂烂的福运船厂，黑乎乎的海面静静泊着一艘中等大小的货轮。
这里灯光昏暗，到处都是一团团的黑影。蛾子和顾知行他们登上货轮，才看到甲板上早已等候着七八个衣着普通但表情凶恶的俄罗斯人，为首的说着一口蹩脚的中文：“东西都在这里，尾号3、7、9、0”
顾知行顺着俄罗斯人的手势看向旁边，一个巨大的雨布被哗的掀开，露出十几个木箱。他从旁边捡起一根撬棍，走上前撬开其中尾号3的木箱。是包装精致的俄罗斯威化饼。
顾知行伸手把威化饼扒到一边，露出几只刷着清漆的翻盖雪松木盒，翻开盒盖，里面是经脉分明、光泽油亮的手工雪茄。顾知行回头看了一眼俄罗斯人和蛾子，又依次把剩下的木箱撬开，查验雪茄。
蛾子看货对版，点头哈腰的对俄罗斯人笑：“辛苦兄弟啊，哈哈，这货咱收了，既然到了咱地盘，就不能亏待各位，花姑娘的走起？”
俄罗斯人面无表情，看都不看谄媚的蛾子，只盯着顾知行将三十盒雪茄放进两个个巨大的黑色登山包里：“不验验？”
顾知行嗤之以鼻，还以为是什么可以让自己脱颖而出“大货”，就这么三十盒雪茄，说zs都嫌小家子气，顶多几十万，还搞这阵仗。再说了，他这辈子摸都没摸过雪茄，怎么验？
但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没见过世面，只能装着随意的样子打开最后一盒，抽出一根，装摸做样的放鼻子底下闻闻，又拿在手上摸摸，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点一根的时候，一束强光射向他们。
“不许动！放下手里的东西！”
顾知行吓得手一哆嗦，掰断了雪茄，在直升机投射过来的刺眼的强光中，他看到雪茄的断面洒出细细的，白色粉末。
成片的烟叶中间包裹着纯度极高成色极好的k毒。
这才是俄罗斯人让他验的东西，也正是他今晚要接手的，真正的，“货”。
此刻的顾知行脑浆都凝固了，他都忘记回头看看向他们冲过来的警察。
身旁的俄罗斯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蝎式冲锋枪，举起来就是一阵扫射。顾知行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震得刚一缩脖子，就试着脸上溅到了什么温热甜腥的东西。
他扭头一看，俄罗斯人被一枪爆头，新鲜的脑浆四射，喷了顾知行一头一脸，衬的他的脸越发惨白。
他还来不及惊恐和呕吐，就被蛾子一把拽住，两人一起滚到了木箱后面。蛾子看着脑袋上开了个洞的尸体，听着直升机突突的声音和子弹壳不断掉落的叮叮当当，骂道：“草！就几根烟，至于吗？！”
开火的俄罗斯人引开了警察的注意力，蛾子和顾知行躲着流弹，趁乱穿梭在货物之间，岸上警车已经包围过来，两人只能顺着缆绳跳进海里。
两个人在水下憋着气拼了命的游，枪声透过海水沉闷的穿过耳朵，像是挥在马儿身上的鞭子，不知游了多久，直到快累死的那一刻他俩才敢停下缓一缓，手脚并用的爬上一处石滩，完全看不见那揪心的红□□光了才喘出一口长气。
这是处修到一半停工的临海看台，这里远离城市，只有海浪拍打石头的声音，巨大的水泥柱子挡住了月光，黑暗让他俩无比的心安。
“他妈的……”蛾子喘着粗气，瘫在石头上，胳膊累的根本抬不起来抹掉脸上的海水：“现在警察都这么闲的吗？抓zs力度这么大的吗？”
顾知行靠在水泥柱子上，回了回神才缓缓的瘫坐下来。此刻的他脑海里并不是刚才的枪林弹雨，而是许许多多的疑问和回忆闪现，纠缠碰撞，都想挣脱大脑却又都挤在狭窄的门口谁也出不来。
蛾子歪头看到了那两个黑色旅行包，一下子坐起来：“得亏我反应快，没落下这俩！不管怎么说，咱是完成任务接到货了……”
蛾子拽过包，调侃顾知行：“行啊你小子，竟然带了个防水包……你怎么知道咱哥俩今天要来个海底两万里的啊？不会是你通知的警察吧？哈哈……”
蛾子迟迟听不到回应，抬头看去，顾知行眉头紧锁，满脸忐忑。蛾子见状收起笑意，微微后躲：“不会真是你吧？！你是卧底啊？”
顾知行一脚踹过去：“你他妈猪脑啊，我卧底？我通知警察？我他妈举报我哥立功比较大吧？！刚才一颗子弹擦着我的脸过去的！草！”
顾知行惊魂未定的夺过旅行包，扯开拉链，看着完好无损的雪茄盒，怪不得就三十盒雪茄还验货还武装精良的，早说他就不耍帅了，对着雪茄又闻又摸的浪费时间，直奔主题的话说不定警察还没来他们就完成交易了……是啊，怎么没人告诉他这货里有乾坤呢？
想到这里，顾知行疑惑的看向蛾子，或许是蛾子忘了说了？不能够，这东西的分量蛾子不会不清楚，万一他被抓了，走私雪茄顶多蹲几年，跨境运这么多的毒可够他吃一辈子牢饭的，说不定直接吃枪子。
那或许是为了不让他怂故意不提？那也不能够，这纯度、数量不得当面查检？别说他没碰过毒品压根不会验纯度，就重量少个二三十克他也不知道啊，回去怎么交差？他私吞了还是人家没给够啊？说不清啊……断手脚谢罪都是轻饶。
“刚刚太险了，头一次见到死人，那老毛子真他妈虎……”蛾子语无伦次的喋喋不休，丝毫没有注意到顾知行心事重重。
是的，刚刚太险了，只要运气差一点点，他们就直接交代在船上了。
是的，只要运气差一点点，要么货不对板，要么被警察抓，要么当场击毙。他们怎么走都是个死。
是的，有人想让他们死。
想到这里，顾知行才感觉到湿透的帽衫被海风吹得冰凉，贴在后背，凉到五脏。
“我说，咱们怎么着？是回去休息明天交货呢，还是先出去躲两天？也不知道那些条子看到咱俩的脸了没有。”
顾知行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但直觉让他先藏起来按兵不动：“我觉得咱俩先躲一躲比较好，看看风声再回去交差，警察这么大的动静，说不定已经掌握了咱两家的住址了。”
蛾子点头赞同：“我有个同乡，在西边的于田村开了家小旅馆，那里拆迁的差不多了，没什么人，离市里也不太远，方便咱听信儿。”
带着全副武装在他们开箱验货时及时出现，这明显是有备而来，是谁通知的警察呢？
顾知行疲惫的起身背上旅行包，带着一身的思绪跟在蛾子后面。
“南哥，于田村那块地全都‘清理’干净了，跟着于泽闹事的村民也都摆平了，陆总的意思是缓一缓再盖厂房，风口浪尖上，怕太引人注目。”十方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看着顾知南的助理程文新将几个文件夹递过去，里面是会所的财务报表和一份厂房规划。
顾知南靠在转椅背上，随意翻着文件，报表里数字惨淡，他抬眼望向程文新。
“顾总，最近抓的太紧，警察三天两头的来，近一半的房间不敢开……”程文新擦着眼镜，一脸的发愁：“芳姐手下的姑娘们好多都去了北边。还有，新到的这批白兰地里有几瓶假酒，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有问题的都是供给负二的。”
“这么摸底细看来是自家人啊……经理呢？”
“那家伙月初就说什么胃溃疡要手术，从那再也没出现过。”
“他妈的电线杆上绑□□毛，好大的胆子！”林阿昊瞪起眼睛：“南哥，我去他家给他绑过来！”
“不必了。”顾知南转向右侧的落地窗，低头继续翻报表，一脸无所谓：“怕是早就人去楼空了吧。”
他想想又觉得可笑：“何勇翻来覆去就这么点动作，一点新花样也翻不出来。”
程文新耸耸眉毛，说出自己的疑惑：“顾总，这次似乎密集了些，事不大却都很麻烦。”
顾知南若有所思的看向程文新，把手里的文件夹扔到桌子上。
这时十方的电话响起，他听了半天，表情凝重的应答了几声，回头对顾知南说：“南哥，阿行出事了。”
顾知南正思索着刚刚程文新的话，根本懒的去了解顾知行又惹了什么祸。他枕着靠椅闭上眼睛：“过家家的事不要浪费我的精力。”
“南哥，确实出事了。阿行昨晚去码头和俄罗斯人碰面，让警察端了，4死3伤。”
顾知南回身，讽刺的盯着十方：“呦，出息了。人呢？”
“人应该没事，货船上没有阿行的尸体，应该是跑了。”
顾知南挑挑眉，又瘫回转椅：“这次又为的什么呢？”
十方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程文新，程文新领会，拿起桌上的文件招呼左右退出去关上了门。
“阿行去接陆总的‘白货’被举报了。不过好在警察并不知道是阿行。”
顾知南有些诧异，顾知行充其量就是个街头混混，这个怂包怎么有资格有胆子去碰陆总的生意？“他自己？谁让他去的？”
“和他平时一起混的，一个叫胡迭的人，外号蛾子，平时跟何勇。这批货是新线，陆总试试水，所以运的不多，就十来斤。本该是何勇亲自接，但他交给了阿强。不知怎么又变成了阿行和蛾子单独去。”
“又是何勇。”顾知南黑亮的双眼像个阴郁的黑洞，把周遭的光都吸了进去：“怪不得他最近这么不安分，想挑事。”
“绝对是这个狗日的下套！南哥，不用你费心，我带人去砸了他的店掀了他的头盖骨！”林阿昊怒气冲冲的咬着牙，转头就看见顾知南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他，顿时萎靡下来，悻悻的嘟囔：“是他欺人太甚……”
“于泽之后，安先生吩咐要低调，连工厂都暂停进度，这个节骨眼你去明着斗？”顾知行厉声训斥：“你是想我得罪安先生啊？”
“不是……”林阿昊垂下眼：“对不起，南哥……”
“警察盯这么紧，这个时候怒气冲天的去找何勇，不正好跳到他挖的坑里？到时牵出什么大麻烦，安先生他老人家可不会保你平安。”
“那……那忍了？”林阿昊不服，像要逼着他吃苍蝇：“哑巴挨冤枉，不吭声……”
顾知南嘴角轻扬，明明是个笑模样，却让周围的空气都结了霜：“忍了？呵。”
他顾知南除了亲娘，忍过谁的委屈？
略一沉思，他摁下一个电话键，里面传来程文新的声音：“顾总什么吩咐？”
“姑娘里领头跳去北边的是哪个？”
“嗯……是一个叫a□□sa的女人，外地人，这次她领过去的也大都是外地的。”
顾知南挂了电话，对林阿昊说：“听到没，a□□sa。”
林阿昊先是莫名其妙，而后恍然大悟，嘿嘿笑着：“放心南哥，保准她这辈子听到我林阿昊就尿裤子！”
顾知南意味深长的嘱咐：“别人不准动，至于她……得多谢于泽，不然她不止破相而已……”
林阿昊认真应下，就离开了办公室。
“十方，以后你负责会所的负一二。”
“是，南哥。”
“整理一下，有的人手指头长多了就切了吧……”顾知南语气淡淡：“处理干净，这个时候我不想被人拿住什么。阿行……暗地里找他，不要惊动任何人。倒是那个什么蛾子，一定要从他嘴里抠出点东西来。还有，找人盯着阿强。”
“晚上老安排，负一开个桌，备好现金和酒，这次多备点，那些臭警察很会坐地起价……”顾知南一一吩咐完十方，又转向落地窗，眯着眼透过玻璃望向太阳：“有件事务必得弄明白，到底是谁这么有‘正义感’的总是和警察‘通电话’……”
顾知南摸着脖子上的圆形吊坠，阳光被他挡住，身后的地板上是随时会吞噬一切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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