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六章后会
“因为我喜欢你。”他说。
霍盈怔愣，看着少年深邃却清亮的双眸，她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她没想到这一辈子，有人喜欢自己，还是一个她上辈子没见过的人。
戚辰像是可以望进她的眼里，把她那乱了分寸的一瞬间，牢牢抓在眼里。
眼眸微亮，却又在霍盈的尽力掩饰下，暗了下去。
她动了动嘴唇，正想说点儿什么，但喉咙像被人摁住了一般，无法开口。
良久，她才轻轻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语气带着试探，因为她始终不敢肯定，有人会喜欢自己，还说出了口。
上辈子她对苏黎几近疯狂的喜爱，到头来，只换的对方一句你我不复相见，如今，竟然有人说喜欢自己，那这份喜欢又有多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头是认真的吗……·
还没等她琢磨明白，耳边便响起了戚辰的回答。
“很久很久之前。”戚辰轻松一笑，随着他眼尾微微抬起，那一份少年感又偷偷溜出来了，把方才的成熟阴郁吞没得无影无踪。
很久很久之前……吗？
那是在道峰山的时候吗，难道在道峰山的时候，戚辰就已经喜欢自己了吗。
霍盈一时拿不准，在道峰山两人不过相处了十来天，而后也是偶尔才得以碰面，若就这般见面都能称得上“喜欢”，那这“喜欢”，又有多少分量……她一时拿不准，思绪也变得混乱。
戚辰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之时，也带着微微叹气，说道：“师姐不必有负担，我……”
他稍加停顿，继续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随着这句话结束，戚辰眼里的光和炽热，也被他尽数收回。
他想，对方终究还是迟疑了，若再说下去，那便是负担，他不想给霍盈负担。
戚辰拈起手中的茶杯，喉结轻轻滚动了两下，一饮而尽。
他再次把茶杯放回桌面上的时候，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喜欢她的事，终于说出来了。
至于霍盈怎么想，戚辰无法左右，此事，向来不是戚辰说了算的。
两人又漫无目的地聊了一会儿后，戚辰便离开了。
霍盈也随之起身，跟着他走出了房门。
出门的时候，他看见顶头一轮新月，刚刚冒尖儿，很是好看，平日里他坐在树上看着霍盈，也顺便赏月了，月亮的阴晴圆缺尽收眼底，不知不觉中，他也陪着这月亮，变过好几轮了。
戚辰走在前头，霍盈走在后头，两人虽没有并排走在一起，却像有种无形地丝线，牵住了两人，前面的人走一步，后面的人也跟着往前迈一步。
戚辰此番回魔界，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几天前他收到了魔界来的急信，让他一月内速回，他拖延到现在，终于也不得不开始启程了。
戚辰看着环绕在寝房外的林子，幽森却又四处起雾，前方路不明，而身后，却是自己喜欢的人。
戚辰向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可没想到这一回，他竟然放慢了脚步。
“戚辰，”忽然，霍盈在他的身后传来了声音，“你多保重。”
这话，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面对相识之人的道别，都会说上这么一句；
而意料之外，那便是戚辰，他似乎从这话中听出了另一种含义——
到底是不舍，还是期盼再相见，还是都有，那么哪样多一些？
霍盈没有再说什么了，戚辰也无法得知答案。
两日后，戚辰便离开了。
霍盈没去送他，因为那天一大早，她便被白京叫去了别院修炼去了，因为戚辰说也不是很着急，所以她便想着，自己从白京那儿回来的时候，许是赶得上的。
但没想到等她回来的时候，戚辰早已启程了。
那天的午后，她还是头一回去戚辰的寝房，平日里，都是戚辰来看她的多，她从未去看过戚辰。
她来到的时候，房门是敞开着的。
霍盈站在门外看进去，只能看到个大概，不过也可以发现戚辰的房间异常整洁，像是没有人住过一般。
这是让她意想不到的。
平日里，戚辰总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小师弟模样，没想到这家伙还挺会收拾，连桌上的小摆件，也收拾得一丝不苟。
她正想踏进去看一眼，而后里头竟蹦出来了一个小弟子，霍盈险些被对方吓了一跳。
“师姐？”那小弟子微微讶异。
“嗯。”霍盈颔首。
“师姐是来找戚辰师兄的吗？”小弟子接着问道。
“他已经走了吗？”霍盈问道。
“是的，”那小弟子回答，“戚辰师兄今日一早就离开了，而后管事的师兄让我来收拾收拾这个房间，还便日后给其他的弟子用。”
霍盈顿了顿，问道：“无论是静心谷，还是其他仙门，据我所知，都是一年春分前后新招弟子的，如今都还没入冬，为何要如此快就收拾？”
那小弟子被霍盈这么一质问，一下就晃了神，他也只是个领命令干活的人，他哪里会去琢磨这些事情。
况且，就算是琢磨出来了什么，他也没有胆子去反问管事的师兄呀。
谁人不知静心谷的管事师兄，虽然修为不算很高，但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小至弟子们的起居饮食，大到静心谷各位长老的开销，都有他来打点，而曲常霖又很信任这手底下的人，自然而然，大家也都敬他三分了。
何况是这种刚进门的小弟子，更是不敢多嘴的。
霍盈不知怎么的，她一想到戚辰前脚刚离开，后脚就立马来了一个人把他住了好一段时间的地方到处“糟蹋”，似乎要把这人的痕迹彻底抹去，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儿。
她心里这么想，话到了嘴边，自然也变得不好听了：“这事儿也用不着这么着急，戚辰刚走，你们就把他东西的尽数清点，扔的仍，撇的撇，万一他漏取了什么，折回来要，这改如何是好？”
“可这、这是管事师兄……说的。”那小弟子看着霍盈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瞬间就吓破了胆子。
这师姐瞧着玲珑，怎么一开口说话，就呛地人无处反击呀。
霍盈看着对方的胆怯模样，也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她只得稍稍收住了心中的不快，往向戚辰的房里。
那房间确实是很干净整洁，甚至比霍盈的寝房还要干净上几倍，但不知怎么的，越是这样，霍盈越是觉得心里难受，落寞得很。
那个陪伴她走过了差不多一载时光的人，就这般不辞而别，连最后的送别都没来得及说。
剩下的，确实看着别人去打扫他的房间，就像他从未来过一般。
霍盈踏进去，看着戚辰的书桌上放的几本心经。
他竟然一本都没有带走，霍盈看到后，忽然一个奇怪的念头冒出来，戚辰会不会是忘了，许是过会儿会回来取？
不知怎么的，思及此，霍盈原本落寞的心情，有了一些好转，她连忙把心经抓到怀里，转头就对那小弟子扬了扬手中的心经，说道：“你瞧，戚辰不是还落下了东西吗？你这么快就清理，一会儿他回来，怕是要找不到了。”
那小弟子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确实是两本心经，他也没再说什么，只能木讷地点头，道歉道：“师姐说的是。”
可这话刚说完，那小弟子又挠了挠头，觉着哪里不对，补了一句：“那师姐，这书怎么办？我还收不收拾了？”
霍盈思忖片刻，答道：“床铺什么的，你继续收拾吧，书桌就先别动了……还有，这书我先拿着，若是戚辰一会儿折回来了，你让他来找我便是，免得放在此处，没人保管，要被弄丢了就不好了。”
小弟子觉得霍盈说得有道理，便又乖巧地点点头，而后跑过去收拾别出去了。
霍盈就这般看着小弟子又收拾了一会儿，觉得闷了，便抱着两本书回自己寝房去了。
那一夜到三更了，霍盈也不觉得困。
看了一会儿白京给的心经，随后眼睛就像不受控制似的，飘向了一旁，那里放着今日午后从戚辰寝房里“搜刮”回来的两本书。
说是漏拿了，如今也该折回来取了吧……霍盈心道不解，这戚辰莫非着急走，着急得连心经都不想要了？
就这么等着，霍盈便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后，霍盈才知道，昨天晚上，戚辰没有回来找自己拿回心经。
她还暗自发笑，这戚辰怕不是要走了好几天，才发现自己落下东西了吧，想到戚辰惊慌失措翻包袱找心经的模样，属实有些滑稽。
第二日，戚辰依旧没有回来取书。
往后的第三、第四日，戚辰也没有回来。
拿书在霍盈案边的一角，几乎都焊死了，像是没有人再能回来取得动一般。
从那时候开始，霍盈心中一酸，才缓缓开始意识到，这人，估计是真的走了。
而且，是走远了。
这时，她才伸手去拿那本心经，放到自己跟前吗，轻轻翻开扉页。
明明就是一本普通的心经，基础级别的，每一个静心谷的弟子都有，但霍盈翻开戚辰的心经时，总觉得这书不一样。
翻开扉页，跟自己的那本是一样，她又往后翻了几页，都是写名家的名言，就在名言之后，目录之前，有一页空白页，里头竟然写了一行字！
霍盈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戚辰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像是敲进她心中，让她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此去一别，愿君安好，山长路远，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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