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博弈：布局一
蒋玉子醒来的时候，还没天亮。
他发现自己趴在自己寝房里的桌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本心经。
他感觉眼前有些晃，一时辨不出虚实。
低头看着手中的心经，莫非是昨晚自己看着书就睡着了？
他环顾寝房四周，外出的袍子整洁地挂在立架上，用来解热的冰早已化成了水，床铺整齐。
他总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山林的别院。
戚辰仍看着蒋玉子坐过的椅子发呆，地上的法术圈已经打开了。
突然，他略带清冷的语气打破了宁静：“他应该醒了。”
莫箜坐在地板上，盘着腿，姿态随意，语气轻松道：“哥，你放心，我们的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送回寝房，我们的蒙汗药也有使人短暂遗忘的功能，应该不会露出什么破绽的。”
“不，”戚辰摇摇头，脸色有些疲惫，“他还是会知道的，只是不是马上发现。”
戚辰上一回来假装开灵坛的时候，与蒋玉子接触过，虽然次数不多，但他知道蒋玉子虽人人夸“人淡如菊”，但实际上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何况修炼木系法术的人向来敏感，发现戚辰和莫箜的动作，是迟早的事。
现如今只能尽快行动，但为什么灵力会引渡不出来，戚辰也想不明白。
莫箜倒是直接：“哥，要不要千里传感问问爹？”
戚辰顿了一下，问长老吗，会不会打搅到长老了。
在他还没有下决定之前，莫箜却爬起来摆阵了。
“箜儿，明早再说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会打扰了长老休息。”戚辰站起来阻止他。
“怕什么，你不是说这事儿速战速决么？”莫箜眨眨眼看着他。
戚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把嘴唇抿上了。
虽说长老待他如己出，但戚辰始终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准，同样的事情，莫箜做得了，而他却并不合适。
“没事的。”莫箜露出八颗白牙，他已经把开阵的东西准备好了。
画符，点圈，上符，开阵。
戚辰看着莫箜一套行云流水操作下来，不禁有些疑惑，方才他画法术圈的时候这家伙明明一问三不知，如今为何如此上道。
他的眉梢不由下压。
莫箜把戚辰的疑惑尽收眼底，脸色闪过一丝得意：“哥，这个阵法我最熟了，因为经常有不懂的要问爹，嘻嘻。”
本要漫上眉梢的赞许，又被戚辰硬生生压回去了，他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道：“别说话，专心。”
于是，莫箜把头转回去，闭眼专注。
随后，阵法的中心破开了一个原形的口子，且这口子越破越大，口子的中心，中间是水波浪的感觉，波纹十分平稳。
戚辰在一边看着，等待着画面的出现。
谁料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长老的模样，他做千里感应的时候，是可以看到画像的呀，于是他垂眸看向莫箜。
莫箜仿佛感觉到了他哥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他向来觉得他哥的眼神很重，让他有压力。
“哥，我学艺不精又灵力不足，只能听到语言，看不到画像……”他怎会不知道戚辰想什么。
戚辰只觉得一阵闷气漫上心头，简简单单一个阵法都能偷工减料，真是不知如何说他了。
本有千言万语的训斥，最后到了嘴边，戚辰深吸一口气，只突出了两字：“专心。”
片刻，长老那头仿佛连通了。
“莫心远！你又干什么？！”长老隔着阵法破口大骂。
心远是莫箜的字，寓意心存高远，本是莫吉长老对儿子的期许，但随着儿子长大，长老原来越觉得这名字就是□□裸的讽刺。
“爹，你先别骂，听我说。”莫箜噗嗤一笑，仿佛惹怒他爹很有趣。
长老那边还哼哼唧唧的，听着声音像是在瓮里传出来一般。
戚辰叹了一口气，这是开阵者气息不稳，就会导致通话质量不佳。
他抬手一运功，一下子推到莫箜的一侧肩膀上，给他稳住灵力。
“长老，是我，戚辰。”他随后说道。
长老那边先是顿了一下，而后原本的怒气似乎消掉了一半，道：“辰儿也在啊。”
随着戚辰灵力的贯入，长老传出来的声音清晰无比，甚至能听到那边长舒一口气。
“长老，我有一时想请教。引渡灵力时，在什么情况下会导致引渡不出，甚至回流？”戚辰长驱直入。
“这要看你引渡的是什么灵力。”
“子幽灵兽。”
长老那边思忖片刻，道：“子幽一旦被人生吞，是无法通过外力引出的。”
听到答案的戚辰不禁眉头紧蹙，连忙追问：“请赐教。”
“除非，那人主动把灵力交出来。”长老又说，此时他的声音带有些担忧，“辰儿，灵兽怎么了？”
“之前我算准灵兽孵化的日子，想去取，谁料早有人捷足先登，如今我已找到那人。”戚辰回答。
“是修真界的人吗？”长老声音低沉。
“是。”
“辰儿，这事还有谁知道？”
戚辰脑子里首先闪过的就是霍盈。
随后他的眼睛瞥向一侧：“只有我和箜儿。”
“如今魔尊换届在即，子幽神兽是魔界圣灵，要是从你手中丢了灵兽，怕是有人会拿来作文章……”
“长老放心，我定会负责到底，一定取回灵兽的灵力。”戚辰回答。
“辰儿我是放心的……”长老一顿，“心远，你好好跟着你哥，你哥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自作主张，知道么？”
“哦。”莫箜应了一声。
虽没看到的样子，但他仿佛能通过声音想象出他那年迈的老爹，面脸皱纹，眼神担忧的样子。
长老又叮嘱了莫箜两句，便关了阵。
在快天亮时，莫箜窝在戚辰的床上睡着了。
戚辰仍坐在案前苦苦思考——
怎样才能让蒋玉子主动把灵力交出来呢？
戚辰引渡灵力时，能明显感觉到蒋玉子无法驾驭灵兽，即便已经很努力地将它与自身灵力合二为一。
若要完全同化如此强大的灵力，以蒋玉子目前的修为，大概需要两年余……
戚辰突然眼底闪过精光，坐直了身子，心生一计。
盗贼在偷了东西后什么情况下会还回去，要么东西不值钱，要么就是这东西即将给他带来麻烦。
过了几日，道峰山有传闻说，掌门即将返派。
这事儿也是突然，苏黎也没有接到通知。
此时他正在看各门派传来的书信，随口问了一句身边的婉月：“掌门要回来了？”
“苏公子，我听说是这样的。”
自从上次婉月多嘴奉承，苏黎好一段时间对他语气都是冷冷的，好久没用如此轻松的口气跟她说话了。
“听谁说？”苏黎看完了一封，随手把信扔到夹子里，又打开了一封。
“弟子们都在传，掌门即将归来，也不知是先从谁那里传起来的。”婉月总是这般，苏黎问一句，她可以回一堆。
好像少说一个字，就浪费了苏公子这次跟她说话的机会。
“我怎么没收到来报，”苏黎随手把手中的信揉成团，“这都写的什么，让道峰派捐款？！”
婉月见他眉头紧皱，神色疲倦，便轻轻递给他一杯茶，柔声道：“苏公子，莫要为这些而恼了，底下的小门派立派就随随便便的，也不知是怎地加入的修真界公会，连说话都不会说……公子要不，就不回了吧？”
他就是自己发发牢骚，没回婉月的话，也没有接茶，道：“放着吧。”
婉月轻轻放下茶杯，在杯子接触到桌面的一瞬间，也没让它发出丁点儿声响。
之后她继续沏茶，苏黎不说话也好，起码没有像上回那般回怼自己了，这也算是进步，不是么？
殊不知，苏黎根本不在意婉月说什么，一个丫鬟，连弟子都不是，说的话能有什么见地？
没想到这传言到苏黎这里也没被遏制住，大概是苏黎自己也不知道掌门到底何时回来。
掌门不在，他还是实际上掌权的那个“代掌门”，在道峰山无人能阻；掌门回来了，本就被各派奇怪的书信和提议折磨的他倒也可以卸了一身重任。
横竖都不亏，他也不在意了。
这传言也是越传越没谱了，一开始是说，掌门准备回来了，后来传着传着就说，掌门下周回来了。
现如今，有人说，掌门今晚就入关口了。
这都跟霍盈没关系，她一点儿也不关系掌门回不回来，他只关心曲常霖带不带她离开。
清晨，蒋玉子依旧带着小弟子们在山林里打坐。
如今小弟子们也都上道，很快就能集中精神冥想。
前辈们常说，心性纯良，专心集中，打坐时听到的是清新的声音，比如鸟叫，溪流，风过山林的声音……
而如今蒋玉子竟然听到了自己有些不稳的呼吸声。
在他冥想的意境里，突然被人劈开了一道裂口，之后一个如穷奇一般狰狞的野兽露出了触角。
它说：放我出去！
随后，意境被野兽撕碎，空间也跟着变形、扭曲，下一秒他恍若置身无尽深渊。
一看脚下，竟然是像蟾蜍一般有些恶心的斑纹地面。
他感觉到有东西看着它。
一抬头，他对上了野兽的六只眼睛，都正死死盯着蒋玉子。
他才意识到，他自己站在野兽的掌心！
青面獠牙的野兽不容他反应，张口就来。
……
……
他猛地睁开眼睛，后背出了一身薄汗。
环视四周，山林里阳光正好，鸟语花香，弟子们闭眼沉浸在打坐中。
即使把手放在前胸，也压不下心中的不安。
他竟然在打坐的时候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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