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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局中人(3)


如果说西区是襄海市经济发展和治安管理的拖油瓶,那么废旧造纸厂所在的百灵路就是西区的老鼠屎。

        空有着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好听名字,但内瓤尽是一些违章搭建的阁楼,无证经营的门店,非法占道的摊贩,这里流动人口多,治安管理也差,属于城管都懒得管的地界儿。

        严莫坤拎着一袋消炎药,止痛剂什么的走进一家“红梅旅社”的时候,小孔已经先他一步贴在前台的暖气片上等着他了。

        小孔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花衬衣,冻的嘴皮直打哆嗦,怀里抱着严莫坤住院前换下来的脏衣服。

        一时间,严莫坤有些不好意思。

        见严莫坤终于来了,小孔“蹭”的蹿到了严莫坤身边:“坤叔,房间开好了,206。”

        前台大妈扫了一眼二人,重新将视线挪回了屏幕前的宫斗剧上。

        “你叫孔霖?”严莫坤走进浴室,撩起紧身羊毛衫检查着自己的伤势。

        “是,坤叔。”房间外的小孔扬声回应。

        严莫坤尝试着扯了扯胸围保护带,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缓了半天才问:“为什么跟着我?”

        房间外安静了几秒,这才缓慢传来一句:“小时候你救过我姐姐。”

        严莫坤手下微停。

        “你可能记不得了,”孔霖说:“小时候有一次我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昭哥,被昭哥灌了一嘴的沙子,当时没有一个人敢阻止,后来是你逼着昭哥来给我姐姐道歉的。”

        严莫坤:“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小孔凑到浴室门口:“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看古惑仔,我觉得你就是那种讲义气有血性的大哥,后来听说你杀了老油条,但我觉得那肯定也是他罪有应得。”

        严莫坤看着孔霖:“楚昭衍给你姐姐灌沙子,你还跟他混?”

        孔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爸死的早,我妈开了个面馆,您也知道这片儿的混子们贼他妈多,跟着昭哥起码他们能给我几分面子。”

        “所以你不是胜德的学生?”

        “我哪能上的起那种学校,”孔霖说:“不过昭哥的人能随意进出胜德。”

        严莫坤皱了皱眉,这学校都快沦为楚昭衍的后花园了。

        “今天谢了,”严莫坤一瘸一拐的走出洗手间,接了杯凉水喝下了消炎药:“你家在哪儿,过阵子我把这几天的房钱给你送过去,以后别跟着我了,别给自己找麻烦。”

        说完后严莫坤从装药的塑料袋里掏出一包烟,拆开包装递了一根给孔霖,见孔霖摇头表示不抽烟之后,塞进了自己嘴里,随后半躺在了微微泛潮的床褥上。

        “钱不着急还,您先养伤,回头再给我也不迟,”孔霖局促的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写了个电话号码递给严莫坤:“有事儿您就给我打电话。”

        “行,谢了,”严莫坤点头:“对了,我走的事儿你怎么跟尤夏说的?”

        孔霖:“我就说你让我转告她让她别担心,我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严莫坤点头:“回头还钱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不急。”孔霖忙摆着手,离开了房间。

        严莫坤吸了一口烟,太用力扯到了伤口,只好又将烟按灭在了床头的烟灰缸里。

        他盯着地板上团着的已经分不出颜色的脏衣裤看了半天,走过去拎起了裤子,从黏腻的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只被血浸透的纸兔子。

        其实在医院的时候严莫坤就预感到了接下来事情的走向,事实也没有让他失望。

        他从小就做打手,如何拿捏分寸不致人死,这是刻在他细胞骨髓里的习惯,所以他很清楚那两个人不可能是被他打死的。

        只是严莫坤心中还存有一丝希冀,也许是回忆太过深刻久远,儿时的阿昭在他心中过分明朗,以至于现在的楚昭衍即便混球到了骨子里,他也依旧会不自觉的带着阿昭的滤镜去看待楚昭衍。

        但事实究竟如何他必须要弄清楚,这层滤镜得有由他亲手撕下才行。

        严莫坤将纸兔子放在电视柜上,摆正,随后戴好鸭舌帽走出了旅社。

        于洋载着楚昭衍正在跨江大桥上飞驰着的时候,楚昭衍的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只说了一句:“坤叔跑了。”

        楚昭衍神色未变:“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楚昭衍打开了车载音响,捏着手机的一角在指尖翻转着。

        于洋扫了一眼,假装不经意的问:“谁啊昭哥。”

        楚昭衍将视线投向窗外的江面:“于洋啊,你知道魏忠贤是怎么死的么?”

        于洋:“???”

        这个突变的话锋是怎么回事,于洋懵住:“不,不知道啊。”

        楚昭衍似笑非笑道:“魏忠贤与皇帝的老娘沆瀣一气,掌管东厂,勾结党羽,干预朝政,监视皇帝”

        于洋越听越不对劲,脸逐渐开始发白,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阵阵发麻。

        楚昭衍调整了一下坐姿,看向于洋:“最后他被小皇帝流放凤阳,途中自杀而亡,嘶——你觉得他是不是自杀?”

        于洋浑身一抖,脸上没有一丝血气,他强行稳住视线盯着车前方挤出一个笑脸:“我,我不知道啊昭哥。”

        音响里的摇滚歌手酣畅淋漓的嘶吼着,此刻在于洋耳中变得格外鬼魅,每一声震点都猛猛的砸在他心尖儿上。

        突然,他的头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于洋吓的差点一脚油门蹿出去,他惊魂未定的看向楚昭衍。

        “所以我他妈说人为什么得要有文化,”楚昭衍挑着眉:“你看,你跟人聊天都聊不到一块儿。”

        于洋傻了,瞪着波澜不惊的楚昭衍,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度解读了什么。

        “昭哥教,教训的是。”于洋腾出一只汗唧唧的手扶了一把眼镜。

        “回去把中国近代史再学一遍,”楚昭衍边说边按下副驾驶旁的按钮,靠背缓缓躺了下去:“好好了解了解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悠久历史。”

        于洋绝望的点了点头,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他妈他伴楚昭衍如伴虎狮狼狐蛇蚁鬼怪,他是伴了一个野生生态园外加一个聊斋志异啊!

        汽车驶过跨江大桥,于洋这才将自己出窍的灵魂从魏忠贤身上拔了出来,原本想问一嘴他们现在要去哪儿,但是瞥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狗皇帝,话又咽了回去。

        狗皇帝:“去找林老师。”

        于洋又荡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还伴着一个能窥听到人心的寄生虫。

        三天后,严莫坤打电话约孔霖在班车站见面,还了之前孔霖垫付的房钱。

        “坤叔,我先不着急用钱的,”孔霖磨磨唧唧的收下几张大团结问:“你这是要去哪儿么?”

        严莫坤穿着一件黑色帽衫,休闲裤,衣服的帽兜叠扣在鸭舌帽上,帽檐压的很低,锐利的下巴上懒散的戳着久而未刮的浓密胡茬。

        “嗯,去办点事儿,这段时间谢了。”

        “嗐,小事儿,坤叔你要去哪儿,要不我可以开车送你,”孔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小货车,尴尬一笑:“不过车破了些,是我家面馆拉货用的。”

        “不用。”严莫坤抬了抬眼,一副疲态,原本的双眼皮叠出了四层。

        “那行,”小孔搓了搓手:“对了,昨天尤夏姐又来找我,她问我见没见过你,她挺着急的。”

        “没事,今晚我不一定能回来,但怎么着明儿就回来了,我回来就去找她。”

        “那行,那坤叔你注意安全。”

        严莫坤礼节性的点了点头,朝着进站口走去。

        孔霖看着严莫坤的背影,眼中滑过一抹犹疑之色,刚才他看到了严莫坤手中的车票,目的地——麻土坡镇。

        驴拉磨似的老旧班车颠簸了四个小时,终于在“麻土坡”镇的绿漆牌子前停了下来。

        这是襄海市的一个边陲小镇,说是个镇,但其实就是个城乡结合部,文化建设甚至还赶不上政府扶持的新农村。

        一路的颠簸,肋骨又开始隐隐发疼,腿上的伤口似乎也撕裂了。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他点了一根烟,看了眼头顶的点点繁星,一瘸一拐的朝着镇子里走去。

        镇子里大部分都是女人老人和小孩儿,青壮年几乎都去外地打工了,没走多久,严莫坤就仿佛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镇子里最繁华的地带,看起来像是一个微型广场,周围有几个卖烧烤和关东煮的小摊,竹签丢了一地。

        广场中间几台锈迹斑斑的健身器材上扒满了孩童,老人们在杂草丛生的花坛边上用方言聊着天。

        今天气温极低,严莫坤如此过硬的体格都被阵阵阴风吹的浑身发冷,这些老人还能在冷风中边聊天边发出朗朗大笑,实属不易。

        严莫坤走进了一家“浏阳商店”,买了一瓶二锅头,并借用了老板的洗手间。

        老板是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门口的摇椅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孩童中的某一位,见严莫坤拎着二锅头瘸着腿走进了洗手间,茫然了片刻,又将视线移向门外。

        洗手间很干净,地面上还有刷墙时滴落的白漆。

        严莫坤挽起裤腿拆掉纱布,看着大腿上红肿有些溃烂的伤口皱了皱眉,果真是发炎了。

        他用牙拧开瓶盖,把腿靠近蹲便池,将一整瓶二锅头浇在了伤口上。

        酒精的刺激倒是小事,咬咬牙就能挺过去,只是这一咬牙一用力,扯的胸口一起疼。

        饶是如此,硬汉严莫坤愣是一声没吭,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的颤抖,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鬓角滑落。

        缓了大半天,严莫坤这才从疼痛中抽回神识,重新缠好纱布,洗了把脸之后走出了洗手间。

        女人依旧坐在门边的摇椅上,见严莫坤空着手出来,发梢上滴着水,虽然疑惑但也没多询问,视线依旧看着远处。

        严莫坤掀开商店的塑料门帘,一股冷风吹来,像是一头扎进了冰桶里,从脸到胸再到腿,没有一处不在刺痛。

        他站在商店门口的台阶上点了根烟,冻的嘴皮子直哆嗦。

        女人微微皱了皱眉,他站着的位置挡着她的视线了。

        抽了半根烟,严莫坤的大脑被吹清醒了不少,痛感也不是很强烈了。

        “哪个是你小孩儿?”严莫坤看着不远处玩耍的几个小孩,隔着塑料门帘突然发问。

        女人面色一僵,警惕的坐直了身。

        严莫坤吐了个烟圈,瞥了一眼柜台角落里放着的一张银行卡,继续问:“这小商店新装修的吧?”

        女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愕与恐惧,滞了几秒猛的站起就要往外冲,严莫坤将烟头从指尖弹出弹,一个退步将女人堵回屋内,顺势伸出胳膊一把拉下了卷闸门。

        女人下意识要呼喊,嘴还没张开,下一刻,冰凉的匕首抵在了她脖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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