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出殡
出殡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我在灵堂跪守一夜，一早被蓝凛扶起来的时候，一阵晕眩，差点没栽倒下去。
“九小姐……”蓝凛担忧地看着我，他昏睡了一宿，气色上，明显比我要好许多。
“葛旭呢？”我轻摇头，以示自己没事。
“在前院候着呢。”蓝凛答道。
我点点，挺直脊背，缓步走出灵堂。
葛旭是我大哥裴敬留下的三千精锐护城军的首领，也是我大哥身边的副将，据说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私交甚好。
青龙军破城后，叛军全数被剿灭，除了朱伟一人提前逃离阳城外，其余叛军，都葬身在青龙军的铁蹄之下了。
葛旭在形势安稳下来后，就带领剩余的百姓从谭松寺回到了主城区。期间，他来找过我，言语间的意思，是要我尽快与匪问天完婚，好保下阳城。
所以，我非常不喜欢这个男人，便时常借由身体不舒服，避而不见。
好在我毕竟是裴家九小姐的身份，所以他也未曾逼迫太紧。
不过葛旭这几日，除了安顿百姓生活，带领他们重建家园外，每日都会来灵堂祭拜裴家老小，尤其是在我大哥裴敬的空棺材面前，悲痛模样不似作假。
所以，我也摸不准，传闻中关系好到穿一条裤衩长大的葛旭，到底知不知道我大哥没死的事情。
虽然我心里并不确定那传纸条的，就一定是我大哥，或许是什么陷阱这也说不定，但姑且就认为是大哥没死吧。
人活着，总得需要一点寄托，作为精神支撑。
我走到前院的时候，看见葛旭悲沉着脸，他虽然没有像我一样披麻戴孝，但是胳膊上缠了白色布条。
不只是他，他身后的其他护城军，也都在胳膊上缠上了白色布条。
我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最前面，扶着为首的一俩灵车上的黑漆棺材，咬咬牙道：“上坡吧。”
锣鼓一敲，悲凉的鼓乐声响起，裴府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我扶灵，跟着谭松寺几位念着往生咒的和尚师傅，步履沉重地往府邸外走去。
现在是初夏卯时，正是日出破晓的时刻，但是今日的老天爷，似乎也知道是裴家三百七十二口老老小小出殡的日子，一大早便是乌云密布，阴气沉沉，渲染得气氛愈加凄凉。
我听着灵车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鼻头也没由来的一酸。
十五年了，刚被接回阳城的家，却发现家没了……
我抽抽嗒嗒着，扶着灵车走出东巷，刚拐入主城区街道，就发现街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都是阳城的老百姓，穿着素色衣裳，无论老小，腰上都缠着黑色布条。
看我们送葬的队伍一出现，就哗啦啦地撒出手里的纸钱。
这是在为裴家送行。
我紧抿着下唇，不发一言。
送葬的队伍，在阳城幸存百姓的注视下，缓缓驶离。
驻守城门的，依旧是匪问天的青龙军。他们并没有多问什么，就放行了。
谭松寺的住持师傅，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他身后，跟着六个小师傅，嘴里念诵着经文。
我扶着我爹裴震的棺材，走在最前面。左右是蓝凛、曹米等人，他们哭得嗓子都哑了，手里不停挥洒着纸钱。
我身后，还有三百多口棺材，由大哥的那三千精兵中的将士负责抬棺。其余士兵，默默跟在送葬队伍的尾端。
就这样，一行人，戚戚然然地来到了城外不远处的一处山坡地。
我静静站着，看着士兵们抬着棺材入葬，神情已经相当清冷了。
这时，汇聚成团的乌云，终于开始下雨了，豆粒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
士兵们都没有停歇，依旧在有条不紊的抬着棺材下葬。
三百七十二口棺材，埋透了大半个山坡，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埋葬完的。
葛旭走到了我身边，关切道：“九小姐，那边有处山岩，你先过去躲一下雨吧。”
我摇摇头，静静地看着棺材下葬，沉默不语。
葛旭挥舞着大手，在我头顶上遮了遮，眼看着雨越来越大，也有些急了，“你这身子骨还没恢复好，再淋点雨，可就麻烦了。”
我突然侧身，抹掉眼睫毛上的雨珠，冲葛优轻轻一笑：“您这是，担忧我身体垮了，不能顺利嫁给匪问天么？”
葛旭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却顿了顿，最后急躁地挠了一下湿哒哒的头发，冲不远处的蓝凛几个人吼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过来把九小姐扶到山岩避雨去！”
蓝凛几个半大的男孩子，飞快往这边跑来。
我转过身，正欲往裴震坟前走去，突然眼前一黑，顿感头重脚轻，整个人竟然直挺挺地朝着葬坑栽倒下去……
所谓病来如山倒。
我向来体弱，此番家破人亡的打击之下，一直强撑着身子，最终还是抵不过病魔的入侵。
这一昏迷，已然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缓了好一会儿，才惊觉，不是模模糊糊，而应该是摇摇晃晃。
入眼是古铜色的车厢，空间不大，就我一个人斜躺着，身下垫着厚厚的被褥，减缓了马车行进中的摇晃和碰撞。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有些晕车，也不知道是不是昏迷太久的原因。
我撑着身子，靠着车厢壁坐了起来，手指勾起马车窗帘的一角，看到外面一片尘土飞扬的景象。
是青龙军的骑兵部队，我睡的这辆马车，就跟着骑兵之后。
这匪问天……啧啧。还真是个极其有规划的主儿。
任何人都束缚不了他的行动，左右不了他的决定，也拖延不了他的进程。
即便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娇俏女子，病的昏昏沉沉，生死未知，最后还是被他弄上了马车，随军出行。
真是冷血无情又霸道。用师傅的话说，相当没有绅士风度。
我放下帘子，轻轻咳嗦了起来。
“九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马车的门帘被人掀起，竟然是蓝凛。
“九小姐！你可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了。匪大将军说，就算是尸体，也得把你抬回翼都，幸好你还活着……”蓝凛毕竟是孩子心性，顿时喜极而泣，抽抽哒哒个没停。
“九小姐，你饿不饿？渴不渴？我这就去告诉匪大将军你醒过来了。”蓝凛的旁边，还有一个小脑袋，可不就是曹米么，此刻正一脸欣喜若狂的傻笑着。
我轻轻咬了咬嘴唇，有些疑惑道：“这是匪问天的军队？”
蓝凛和曹米对视一眼，十分不解道：“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我皱着眉，问：“既然是青龙军，那你俩跟来作甚？倒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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