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奉城
夏桀，竟然舍命护我。
而青龙军，却派出雷威这样的暗器高手来杀我。
为何？
我想不通。
算起来，夏桀与我只是一面之缘，况且他杀人不眨眼，根本不算一个善人；
而青龙军，是在我未婚夫匪问天的掌管之下，他手里的人竟然追杀我，还带有匪问天“杀无赦”的亲笔书信。
到底亲眼所见，谁是好人，谁又才是坏人，我根本就难以分辨。
说到底，一月前，我才从鬼云谷出来，涉世未深。最先认识的人，以及亲人，都已经死了。
而后结识的人，却又善恶难辨。世人果真如师傅所言，捉摸不透么。
我浸着冰凉的江水，沿着芦苇荡的边缘，一步一步往奉城赶去。
看见夏桀悄悄吐血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他是故意赶我下船。
雷威一死，青龙军恐怕会再次追派武功高手袭击，而如今夏桀身受重伤，只怕很难再与之一战了，让我走，也是为我保命。
雷威暗袭我的那把小刀仅仅柳叶大小，划破夏桀手臂皮肤后，他竟然有如此反应，就证明那刀恐怕不是普通的刀，再联想到雷霆门以武器闻名于世的传说，我几乎可以断定，那小刀之上必定淬有巨毒。
难怪夏桀问我可是大夫。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一边感叹自己的无能，一边只得被时间追赶着，疯狂往奉城赶去。
北上的水路比陆路要慢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逆流而行。
所以我沿着余江走路，倒也没有比坐船慢太多。
如果坐船，我是半夜可达奉城，而半路改为步行后，我是在第二日的下午时分，赶到了奉城边界。
当我一身狼狈又邋遢地赶至奉城城区时，正值城门关闭之时。
就在视线所及之处，城门缓缓关上，我的双腿却已经累到像是灌了铅一般，想如一道旋风一般冲进门缝里，却怎么也迈不动腿了。
“老天……”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只得垂头丧气地挪着步子，走到了城墙根下，靠着冰凉的墙壁，席地而坐。
算起来，明天就是约定的最后时限了。
等天一亮，城门打开之时，我必须迅速进入奉城，找到黎家！
这一日多的徒步奔波，我早就筋疲力尽，加上病也没有好利索，所以眼看着已经到达目的地了，紧绷的精神一放松，整个人就抵挡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即便小暑刚过，但入夜的室外，凉风阵阵，露汽湿重，还是挺冷的。
我抱着胳膊，蜷缩成一小团，刚想侧个身，突然反应过来我身上盖着什么东西。
“谁？”我吓得猛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掀开身上的东西——一张破毯子。
“你醒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怯生生的，似乎比我还恐惧。
我这才镇定下来，视线在月色下适应一会后，看清我面前，有两个穿着破旧邋遢的人。
问我话的是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孩，蓬头垢面，小脸乌黑；另外一个人正在捡毯子，高子很高，是个男孩，年纪比我略大一些。
“你们是谁？”我问道。
“那你又是谁？”女孩凑近了几步，盯着我的脸瞅了好一会，欣喜道，“哥哥你看，她真的长得好美呀。”
说着，那女孩就伸手在我脸上擦拭了起来。
我知道，她是在擦掉我脸上的污渍，我吓得一个后仰，脑袋直接撞上背后的城墙，疼得我眼泪簌簌下掉着。
“你是哪儿来的小乞丐，长得这般好看，也是逃难到奉城的吗？最近逃难而来的人真多，你是哪座城的？瞧着你细皮嫩肉的样子，应该是有钱人的小姐吧，那你的家人呢？你的奴仆呢？看起来这么孤苦无依的，你是怎么一个人撑到奉城来的？”
那女孩十分话痨，噼噼啪啦一阵发问。反而是她那位高子个的哥哥，就沉稳许多，只是将捡起的破毯子重新扔到了我身上。
女孩嘻嘻地笑了起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她哥哥一眼，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叫韩梅儿，这是我哥哥韩资。你呢？”
“我……我叫杨九。”我皱皱眉，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出了青龙军追杀一事后，人就变得谨慎了许多。
“原来是小九啊。那你是哪儿的人？家人呢？”韩梅儿又问了一遍，看来是不问出个所以然是不会罢休了。
我压低声音，十分凄凉道：“我从阳城来，家人都被叛军屠杀了。”
“那不就只有你一个人咯？你来奉城干什么，找亲戚吗？”
我摇摇头，“我只是一路北上，想要活下来而已，并不是刻意来到奉城。”
韩梅儿也不管我的话语有几分真几分假，当场就拍着巴掌开心地吼了起来：“那太好了，你从南方逃难到奉城，无依无靠。我们从北方逃难到奉城，也是人生地不熟。要不然，我们凑一家人吧？”
“梅儿！休得无礼！”韩资愤怒地瞪了他妹妹一眼，又朝我拱拱手，道：“家妹疏于礼教，望姑娘不要介怀。”
“什么呀哥哥，你瞧她呆呆傻傻，又细皮嫩肉的多可爱啊，像只小奶狗一样，这不就是你们男人最喜欢的类型嘛，好不容易捡到一个，你难道不愿意娶她吗？再说了，她一个弱女子，自己一个人在奉城转悠，又生的一副好皮相，一准会被坏人欺凌了，投入咱们韩家这棵大树下，多有福分啊！”韩梅儿这丫头，看起来和我一般大，可脑子明显没我好使。
这一番正儿八经的强盗话语，还是当着我的面讲出来的，怎么也不问问我这个当事人愿意不愿意啊，感情她这就不是欺凌我么？
明显现场被气得哭笑不得的，除了我，就是韩资了。
他十分难堪地摆了摆手，拽着他的话痨妹妹往身后塞去，一边转移话题，说道：“我们也是几经周折，才赶到这奉城寻一远亲，如今城门已然关闭，大家相识也是缘分，姑娘若是不弃，明日可与我们一同入城，虽然给不了姑娘锦衣玉食，但是在下身手尚且不错，护姑娘片刻周全还是可以。他日姑娘找到谋生之所，离去便是，无需有任何担忧。我韩家人，不会做那般强人所难之事。”
韩资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我听的，也是说给他妹妹韩梅儿听的。
果然，韩梅儿消停了下来，不再闹腾着要捡我回去当她嫂子了。
“多谢壮士仗义相助。”我紧了紧身上的破毯子，并没有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兄妹两人有什么愤怒之色。
韩资似乎松送了一口，悄悄瞥了我一眼，而后迅速转过头去。
而韩梅儿却一脸诡异地嘻嘻笑出了声。
现在的气氛变得又尴尬，又被动暧昧，我的瞌睡也全醒了，只得打破沉寂，找话题似的问道：“你们从北方哪儿来的？”
“穆格勒呀。”韩梅儿笑眯眯着，突然爬过来，转进破毯子里，十分亲密地和我挨在一起，似迷醉一般说，“你看起来脏兮兮的，可一靠近，身上却香香的，真是好闻。”
第一次听一个女孩这么夸，她脸还一个劲往我胸口靠，我有些窘迫地轻咳了几声，问道：“听说穆格勒虫灾，闹起了饥荒，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可严重了。”她迷迷糊糊的答道。
“我听说赈灾的粮饷已经在北行的路上了，你们可要回去？”我问道。
“有银子也没用，我们才不回去呢，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回去也是死路一条。”韩梅儿眯着眼睛，脑袋枕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有些困了。
“为什么？”我追问道。
“还不是因为……”
“咳咳！”
韩梅儿的话，被韩资的两声咳嗽给震了回去。
“反正就是虫灾嘛，女孩子都怕虫子，难道你不怕？”韩梅儿似敷衍一般，转移了话题。
我也不好继续套话了，虽然韩梅儿是个口直心快的，但明显韩资这人心思极重，否则以着韩梅儿的天性，她也不可能在乱世中活着逃难到奉城。
韩资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我打了一个哈欠，假装没在意般，随口又问道：“那你们奉城的远亲是谁啊？厉害吗？如果是大户人家的话，没准可以收我当个小丫鬟什么的。”
这话似乎激起了韩梅儿的兴趣，她一下来了兴致，“我舅舅当然是大户人家了，说到奉城黎家，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豪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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