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试镜风波

参与《昆仑剑》试镜是公司的安排，作为签约艺人，以郑斯澜现在的身价，即便知道影片新投资方是殷盛而心里有些抗拒，他也只有服从的份，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再者，若能出演杨志成导演的电影，绝对会是他演艺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据说，跟杨导合作并经人家一手□□出来的演员，后来基本上都成为了行业里的佼佼者。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太吸引他了。更何况，宣骊这个角色确实适合他。

        总之，无论如何，试镜，他是必须去的。

        为了更有把握拿下角色，郑斯澜不得不暂时按捺住对殷盛的心思，整天整夜闷在公寓里，不仅将《昆仑剑》完整剧本从头到尾读了几遍，以熟悉宣骊的戏份，还把杨导的经典作下载来看，试图揣摹人家的风格喜好。

        时光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试镜的日子。隋和亲自将郑斯澜送到盛泰集团旗下的酒店套房。一进门口，郑斯澜就见到五个同样符合条件的同公司艺人，其中有三个还曾和他一同住过公司的宿舍楼呢。他们都是一个人来的，见到隋和，主动打起招呼。

        “隋哥”的称呼此起彼伏，倒是郑斯澜被晾在了一边。

        隋和不失礼貌地朝他们点头，与众人寒暄了一会。很快，导演助理小刘走了出来，说道：“人都来齐了，请大家坐下等候，待会轮到的就进房间。”说完，他让众人抽签排号，然后开门让抽到一号的人先进去。

        郑斯澜抽到的竟是最后一号，隋和道：“最后一个也没关系，你可以留意一下别人的试题，准备更充分。”

        第一位进去的艺人叫洪子蕴，不到十五分钟就出来了，与他关系要好的人赶忙询问情况。郑斯澜跟其余人一样，竖起耳朵认真听。他们这群艺人，都没什么名气，自然非常希望获得出演杨导电影的机会，即使没有被选上，哪怕给杨导留下印象也好，万一人家记住了，以后来找呢。

        洪子蕴神色有些凝重，显然对刚才的发挥不太满意，道：“杨导叫我自我介绍，说说演艺经历，又叫我演三分钟自己最拿手的戏份，便让我出来了。”

        “就这样？”

        果然，接着的人也是进去后没多久又出来，考察内容竟一模一样。他们试镜完，陆续离开。

        轮到郑斯澜时，隋和问道：“小澜，准备好了吗？”

        “嗯。”在等候期间，郑斯澜已经把该说的话倒背如流。至于最拿手的戏份，他竟然想到了哭戏。诚然，一想到当初不得不跟殷盛分手的事，他确实可以立马哭出来。

        隋和道：“尽力表现，加油！”

        郑斯澜第一次发现经纪人原来对他这么好，不仅抽空相陪，还给予鼓励，由衷道：“谢谢隋哥。”

        房间里没有床，郑斯澜进去时，杨志成导演和选角导演陈帆两人正坐在靠背软椅上交头接耳地聊着些什么。他快走到桌前空地，鞠了个躬，喊道：“杨导好，陈导好。”

        二人这才抬头，杨导微笑示意：“请坐吧。”小刘关上了门，站在杨导的旁边。

        正对着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电影界数一数二的人物，郑斯澜坐下后，身板挺正而僵硬，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攥成拳头，牛仔裤都被他抓皱了，他抑住颤音，道：“我叫郑斯澜，出道四年……”

        杨导出声打断他，“我们非常清楚你的情况，你可以不用自我介绍了。”

        郑斯澜不由一愣。

        陈导盯着他，问道：“很紧张吗？”

        “有点。”

        郑斯澜本就性子偏于内向，尤其面对比他厉害得多又不熟悉的大人物时，那种自卑畏怯感更是明显。

        杨导温和道：“不必紧张。我们就问你几个问题。”

        今日的试镜其实完全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不管问不问郑斯澜问题，也不管前面的试镜者有多优秀，《昆仑剑》宣骊这一角都将属于眼前之人。对此，杨志成不得不感叹资本的强大。

        当初《昆仑剑》遭飞来横祸，他愁得头发都发白了，幸亏经过几番斡旋，上级部门同意他换角重拍，免得一群人的心血被白白浪费。但是，项目重启，不仅大费周章，还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而颜熙出了那档子事害电影名声受到牵连，之前的几个投资方担心没有票房，竟不愿意继续投资。正当杨志成想豁出这张老脸，求爷爷告姥姥之际，盛泰集团的殷总听说此事，竟主动来找，说愿意承担换角补拍制作宣发等等的所有合理费用，只要杨导答应一个条件。

        那个条件就是，让星宜公司的艺人郑斯澜来演，而且还不能够让郑斯澜知道自己是被内定的。

        有钱人花样就是多。为了重拍，杨导哪能不配合，即便内心颇有微词，也做好了自己的男二要被毁掉的心理准备。他甚至不得不阿q地想，到时候他好好指导这个要带资进组的演员，也许情况不会那么糟糕，毕竟他教人还是有一手的。

        杨志成隔着桌子认真地端详郑斯澜，前日酒会上他已经见过对方一面，第一印象便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长相俊秀却格外拘谨，和宣骊一角倒是有很大相似之处。此时再看，感觉和之前无差，他不禁有点诧异，这样的人是怎么被豪门世家出身的殷盛看上的？

        那边，郑斯澜一直等待两位导演发问，谁知道两个人居然都在盯着他看，把他看得越发尴尬，他终于忍不住出声：“杨导，陈导，请问你们要问我什么问题？”

        “咳，”杨志成这才意识自己刚才琢磨人琢磨太久了，问道：“剧本你看过了吗？”

        郑斯澜忙点头，“看过。”

        “那你先说一下宣骊有什么戏份吧。”说这话时，杨导内心不抱任何期待，毕竟大多数有后台的小演员在事业上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已经见怪不怪，“我想知道你对剧本的了解程度。”

        《昆仑剑》这部电影讲的是男主与女主联手驱恶扬善，约定终生的故事。

        其中，男二宣骊是男主宣骐的弟弟。这兄弟二人自小相依为命。与天赋异禀的哥哥不同，宣骊武力低微，木讷寡言，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虽然感激哥哥为他出头，但他心里其实一直不愿仰仗哥哥的帮助，甚至有些嫉妒上天对哥哥的偏爱。终于有一天，面对无上力量的诱惑，他迷失了本心，监守自盗，以血为媒，解除了邪剑昆仑的封印，成为危害江湖大杀四方的魔头。兄弟二人最终形同陌路，刀剑相向。就在哥哥为女主挡剑之际，熟悉的画面让宣骊猛然想起哥哥也曾这样保护他，幸存的一丝良知让他迟迟未刺出关键的一剑，最后生生遭到剑灵反噬，经脉尽断而死。

        听郑斯澜说完，两位导演忍不住对视一眼，显然，他们都讶异于这个走后门的小演员竟然是下了些功夫准备的。

        陈导先问道：“你是怎么看待宣骊的？”

        说到演戏方面的东西，郑斯澜的神情专注起来且逐渐放松，他道：“这个角色有些复杂，他看起来安静沉默，内心却波澜起伏，他很纠结，常在善恶间摇摆，最后一步步走向黑暗。我感觉，他不是一个单纯扁平的标签式人物，甚至比男主更立体更丰富。”

        杨导笑达眼底，道：“说得还算到位。”看来，他可以稍微放一点心，这个演员应该不至于砸了他的招牌。

        他又问：“我注意到你之前饰演的角色，大多是戏份不多的边缘人物，现在这部电影，宣骊的戏份加起来大概有三十多分钟，是妥妥的主角之一。对于你以前出演的那些配角，你有什么感想吗？”

        郑斯澜想了想，认真答道：“我觉得不论主角还是配角，甚至群演都一样重要，差别只是戏份多寡而已。导演、编剧、服道化、后期等等也同样重要。一部戏是多方合力的成果，就像一个木桶，如果有一条木板太短了，那么装的水就漏了，少了，作品可能就没办法尽善尽美。”

        “在理。”听他头头是道，杨导笑道：“郑斯澜，你过关了，恭喜你。”

        “啊？”

        郑斯澜不敢置信，腾地一下站起来，意识到自己莽撞，赶紧解释道：“对不起，可是我……我想说的是我还没表演，怎么就过关了呢？”

        看到郑斯澜如此反应，陈导忍不住笑出声来，问道：“你想表演什么？”

        郑斯澜正想回答，房门被敲响，小刘过去开了门。

        “两位导演好，刘助理好，我是刚才第一个试镜的洪子蕴，”特意折返回来的洪子蕴站在门口，恳求道：“请你们再给我一次试镜的机会，好吗？”

        杨导看了看陈导，又看了看郑斯澜，道：“试镜已经结束，郑先生通过了。”

        “刚才试镜，我几乎没有任何准备的时间，”洪子蕴望着两位导演，指着神色不再紧张的郑斯澜，有些委屈道：“而他从我出去后就知道题目，准备时间最长，我觉得这样并不公平。”

        杨志成暗暗叹道：天底下哪有什么所谓公平，一开始你就是来陪太子读书的。

        郑斯澜和洪子蕴之前住过同一栋宿舍楼，和对方算是相识，此时听人家说话，想到自己只是和导演们聊了几句就被录用了，不由有些心虚。对于宣骊这个角色，他更想凭借实力堂堂正正地争取过来，以此证明他的入选和殷盛是投资方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他提议道：“两位导演，我愿意和他比试一段。”

        杨导有些为难，心道：傻孩子，万一你演技太烂，比输了，让我怎么收场？

        陈导倒是来了兴致，说道：“给你们五分钟准备，就表演一下宣骊被人欺负后心怀怨恨的片段吧。”

        小刘拿了抽签卡，让郑斯澜和洪子蕴抽。郑斯澜又抽中了后一个，但这回洪子蕴没话可说。

        “既然要比试，那多一个人当观众吧。”杨导让助理小刘出去喊来还在外面等郑斯澜的隋和。

        时间一到，洪子蕴便在镜头之下开始表演。他是电影学院表演专业的毕业生，已出道两年，可惜没有接到过什么好资源，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名气。但在场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他进入角色很快，情绪和眼神也非常到位，任谁见了，都能感受到他的敢怨不敢言。

        现在，郑斯澜才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他很后悔刚才脑子一热说出要比试，导演们都定下他了，肯定不会反悔，他何必多此一举？

        洪子蕴表演结束，杨导忍不住点评：“你的表演很不错，在学校里是有好好学的。”他心里不由为郑斯澜捏了一把汗，也为自己捏一把汗。

        郑斯澜哪里没看到隋和要他争气点的眼神，开始屏气凝神找状态。

        他记得剧本里提到宣骊被人暴打一顿后，蜷缩在地上，便顾不得脸面，当场躺倒在地上。他试图站起来，但虚弱无力，只能撑着手臂仰起脸，嘴唇紧抿，目光死死地锁在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正是欺负他的那伙人扬长而去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恢复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他垂着头，直往自己的衣服上看，然后一下，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拍掉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突然，他站直身体，抬起头，说道：“我的表演结束了。”

        隋和绷紧神经看完全程，此时稍微露出放松的神色，而陈帆这才反应过来，“结束了？”

        “是的。”

        杨导说道：“你刚才加戏了，我记得剧情里并没有宣骊起身拍衣服的片段。”

        郑斯澜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慌乱，他不敢肯定自己的表演合不合两位导演的心意，只好解释道：“我……觉得宣骊从小受惯了欺负，内心一直很想报复，只是现在无能为力，所以，我想通过拍衣服的动作表现他的隐忍不发……”

        这时，洪子蕴走了过来，对他说道：“你这段演得确实比我好，我服输，你更适合宣骊。”说完他又向杨导和陈导鞠了个躬，道：“谢谢两位导演再给我机会，我先走了。”

        “等等，”陈导道，“你加下我微信吧。”

        洪子蕴停下脚步，一脸讶然。陈导常年和杨导合作，这不正意味着以后他有机会参演杨导的电影？他不作忸怩之态，赶紧加上。像他这样没背景的人，自然要努力抓住任何机会。

        等洪子蕴真正离开，杨导吩咐道：“小郑，宣骊的扮演者现在正式定下是你，后天开拍，地点就在煌齐影视城，和你有对手戏的其他主演目前有档期，抽不出空来，我们近期主要先补拍这个角色的独戏。你回去之后把剧本吃透，做好准备。”

        郑斯澜应道：“杨导，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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