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你们还有一个孩子，叫阿月……”
破破碎碎的记忆浮出脑海，又冗冗下沉。
厄尔斯抓着阵阵发痛的头，黑色藤蔓不受控制地疯长，硬生生扯开快要闭合的空间裂缝。
数道黑色藤蔓卡在空间裂缝两边，阻止它继续闭合。
一道道黑藤蔓崩裂，又一道道黑藤蔓重生。
厄尔斯伸出锋利的双爪，强行撑大的空间裂缝。
看到阿月的身影越来越小，黑藤蔓咻地一声卷住阿月的脚踝。
阿月蹬了下小短腿，嗷道：“混蛋，它抓的我的肩膀，好疼啊！”
“阿月，阿月……”
厄尔斯并不知道这个小屁孩的名字，可就在危机时刻喊了出来。
“阿月！”
厄尔斯怒嚎一声，龙啸震碎空间裂缝，碎片盘旋在空中，围绕着一只烟雾状的黑影。
“喵呜！”黑影痛苦地叫了一声，空间裂缝重塑、扩大，将厄尔斯整个人和阿月都包裹入里面。
猫爪刺入阿月肩膀的骨肉当中，将阿月往后拖，半个肩膀都进入黑影里。
厄尔斯冲上去抱住阿月的腰身，将阿月护在怀中，刚一往外拉扯，阿月就痛苦地大喊大叫。
阿月在厄尔斯怀里浑身抽搐：“混蛋，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啊……我死了的话爸比怎么办？他一个人好孤单啊……”
厄尔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呼噜声，他伸出锋利的龙爪探入黑影当中。
忽的眉头一皱，厄尔斯吃痛地闷哼一声。
阿月抓着厄尔斯的衣服，面色惨白如纸，他牵扯着嘴角，笑道：“混蛋，我还没见到我爹爹……作为我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男人，我叫你一声爹爹，你叫我一声爷爷好不好？”
厄尔斯缄默不言。
阿月继续道：“混蛋，我死后，你帮我向爸比转达，让他一定要给我找个爹爹。最好是沃尔叔叔，阿佛洛叔叔也行，我吃他的颜……”
“咯啦！”
阿月紧绷的肩膀一松，一只断裂的猫爪掉落下来。
厄尔斯收回手，手背上的鳞片被抓咬到血肉模糊。他一握拳，黑藤蔓迅速缠上黑影。
厄尔斯冷冷吁出一口气，对着阿月低声道：“谁都不能找。”
空间裂缝再次碎裂，黑色的碎片纷纷化作黑色粒子消失。
黑藤蔓松开，里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厄尔斯褪去兽形状态，看着空荡荡的黑藤蔓陷入沉思，一声熟悉而急切的呼喊打破了他的思绪。
“阿月！”
蓝色的雷电鞭卷住阿月的腰身，将阿月从厄尔斯怀里抽离开。
厄尔斯抬起眼帘，看着对面展开雷翼的俊美青年，眼神温和，情不自禁露出来笑容：“诺伊。”
诺伊紧紧抱着昏过去的阿月，身体止不住发抖：“阿月，醒醒，醒醒啊阿月……”
“诺伊，他没什么大碍。”厄尔斯走到诺伊面前，刚伸出手，还没触碰到阿月，诺伊便警惕地后退几步。
“不要……”诺伊咬着唇，声音抖得厉害，他抬起满是眼泪的漆黑眸子，对着厄尔斯大声吼道：“请你，不要再来伤害我身边的人了！”
入夜，冷风呼呼。
厚厚的云层遮盖住了繁星与月，闪电转瞬而逝，惊雷滚滚而过，大雨倾盆而下，淹没了整个帝都。
滴滴答答，雨水敲打琉璃窗户的声音迫切而愤怒，带着说不出口的悲凉。
诺伊在阿月的窗前守了整整一个中午加下午，水都没喝过一口，饭也未曾进过一粒。
诺伊紧紧握着阿月的手，放到唇边心疼地亲吻着。
他不停地祈祷，求了上天许久许久，只希望阿月能快些醒来，只希望阿月什么事也没有。
里昂管家推门而进，身后跟着还未换下训练服的沃尔。
沃尔头发有些凌乱，衣衫的扣子也解掉了三颗，汗水混着雨水沿着颈线流淌下胸口。
“陛下，沃尔上将来……”还未等里昂管家通告完毕，沃尔便火急火燎地走到床边，在诺伊身旁半跪而下。
诺伊就像一具失了魂魄的空壳，眼神里没有一点光彩，整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的，连嘴唇都是苍白无血色。
他握着阿月的手，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动也不动一下。
“诺伊？”沃尔小声地呼喊了下。
诺伊没有回应。
“诺伊，振作一点。”沃尔轻轻握上诺伊的手背，宽大的手掌将诺伊和阿月的手掌包裹住，“你该比我清楚，阿月也不想看到你这样。更何况，和叔刚刚和我说了，阿月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只是皮肉伤。”
“如果……”诺伊终于开口，黏在一起许久的干裂嘴唇分开，留下两道白色的弧，还有一一块块沾着血丝的死皮，“如果，如果阿月没了我该怎么办？”
一滴晶莹的泪从眼眶里流出，诺伊颤颤呼了一口气：“都怪我没有照顾好阿月……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阿月，爸比对不起你……”
他不该那么容易相信人的，不该因为别人的态度谦卑就将一切放心托付。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自己失望无所谓，但是他差点送走阿月，差点阿月就离开他。
这可是他的命啊！
沃尔拿过纸巾帮诺伊擦着眼泪，诺伊的眼睛里黯然无神，就像此时外面的天空，黑蒙蒙一片。
沃尔的拇指轻轻拂过诺伊的脸庞，他看着那双如夜般漆黑的眼睛，愧疚道：“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要怪的也是我才对。我不该将那样的怪物招入军营，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结果，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狠心到连四岁小孩都不放过。”
诺伊抿了抿干裂的下唇，他撇过脸，避开沃尔的手和纸巾。
他看着阿月沉睡的脸庞，内心早已痛到麻木，却不知为何还在惦记着那个混蛋男人。
阿月和他长得好像。
除去眼睛的颜色，其他都好像。
头发的颜色一样，虽然面对外界时是染成黑色的。
鼻子虽没有完全长开，但是可以看得出，和那个混蛋男人很像的鼻峰，就连嘴唇也是一样的薄。
脾气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倔，决定的事情不会随意改变，还特别喜欢和他撒娇。
为什么他要伤害阿月？如果他不伤害阿月，多好。
诺伊贴着阿月的手，眼泪染湿了阿月的手背。
一声暴雷响过，阿月的手指动了下。
诺伊整个人都愣住，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阿月，眼泪还在静静地流淌。
“阿、阿月……”诺伊轻轻唤出声。
阿月的眼睫毛微微动了两下，小手抓住诺伊的手指，紧抿的小嘴唇张开一条缝：“混蛋，我死了吗……”
诺伊扑倒阿月的床头边，眼泪滴到阿月苍白的脸上，他一把抱住阿月：“阿月好好的和爸比待在一起……对不起，是爸比不好。”
阿月面色扭曲，五官拧在了一起：“呜……爸比……疼，疼……”
诺伊这才想起来阿月的肩膀受伤了，他忙松开阿月，抚摸着阿月肉嘟嘟的脸，问：“除了肩膀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有就要告诉爸比，不要忍着，知道吗？”
阿月点点头，道：“没有不舒服了。但是爸比，我好渴啊。”
诺伊吻了吻阿月的额头，声音还有些发颤：“爸比这就给你倒水喝。”
诺伊起身去倒水，却看到沃尔已经拿着一杯水站在床边，看着他。
诺伊看着沃尔手中透明的玻璃杯，愣了愣，脑海中一晃而过厄尔斯的背影。
一个人默默启动扫地机器人，清理这地上破碎的玻璃杯。
凌乱的银白色刘海遮盖住了眼睛，他看不到他任何的情感变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当时厄尔斯的心情就跟地上的玻璃杯一样。
当时的厄尔斯，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会落荒而逃？
“诺伊？”沃尔抓了下诺伊的肩膀，他看着诺伊憔悴的脸，问，“最近怎么总是发呆走神？是太累了吗？”
诺伊晃了晃头，道：“是吧。”说着他接过沃尔手里的杯子，轻轻托起阿月的后背给阿月喂水喝。
一杯水见底，阿月长长哈出一口气，跟个喝了酒爽嗨了的老大爷似的。
“还要吗？”诺伊问。
阿月摇摇头：“不要了，但是要吃饭。爸比，我好饿。”
诺伊揉揉阿月的头，道：“让和叔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阿月兴奋地点点头，朝着诺伊兴奋笑道：“要叫上混蛋一起吃！”
诺伊略一皱眉，问：“混蛋是谁？”
阿月歪着脑袋，眼睛往上瞟，他想了想，道：“就是那个混蛋啊，头发长长的，白色的，长得好高的混蛋。”
诺伊胸口噗通一声，抽抽地疼。
还未等诺伊问出口，沃尔便道：“阿月，他伤害了你，为什么你还要叫他过来吃饭？”
阿月眨巴着大眼睛，呆呆道：“混蛋，伤害了我？”
阿月挠挠头，几根银白色的发丝映入诺伊眼中。
阿月道都着嘴道：“不是啊，是混蛋救了我。”
诺伊浑身一怔，他愣愣抬起头，看着满脸大无辜的阿月。
沃尔更是瞪大了双眼：“他救了你？”
阿月点头：“当时我和大哥哥们玩捉迷藏，我跑去角落那栋楼找，看到了混蛋一个人坐在天台。”
诺伊的心脏咯噔一声，埋在胸口的一团大雾被层层拨开。
阿月看着天花板，仔细回忆：“我抱了一下混蛋，然后有什么东西抓着我往后拖，拖到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后面我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混蛋来救我了。”
沃尔疑惑道：“真的？阿月没记错？”
阿月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十分肯定：“真的是混蛋救了我，他还受伤了！”
诺伊狠狠一咬下唇，握紧拳头冲出阿月的房间。
厄尔斯你这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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